《月光曾照我》持尘

12、12

　　梁皓月向我走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我和他身上。
　　婉萍大概脸色很不好看吧。
　　但我已经无心顾及到这些了，屏蔽呼吸，心在加速，脸上烧着。

　　短短几步路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远。
　　梁皓月终于站在了我的面前。

　　我垂着眼看着地面，手脚不知该怎么放，耳朵一定烫得通红，在周围一片寂静中，紧张到似乎没有了容身之处。
　　他在我面前站定，没有开口说话。

　　接着，其余人渐次选择搭档，众人的注意力也随之移开。
　　我悄悄舒出一口气，余光扫过，发现梁皓月低着头，视线正好落在我身上。我的视线避无可避，就这么撞了上去。

　　梁皓月眸光微敛，给我一种终于等到“羊入虎口”的错觉。更没想到，他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弯腰凑近我耳边低声说道：“那么不想和我搭档？”
　　我的心跳不受控制乱跳，抿着唇没有回答他。
　　梁皓月没再说什么。

　　老师见大家都找好了搭档，讲了一下需要注意的事项，然后教我们走Ｔ台。
　　接下去，我很快发现，除了我之外的同学，都有走Ｔ台的经验，还有几个之前还做过模特，比如婉萍。

　　婉萍说得对，我确实是“运气好”，倘若不是那次偶然的抓拍，我不会有机会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也不会被辅导员推举出来。
　　但辅导员不知道的是，这对我不是殊荣，反而是一种折磨。
　　我的性格内向，不像婉萍那样，越是人多的场合越是大方。因此我被老师当成重点指导对象，我紧张极了，重复同一个动作练习多遍，依旧还是出错，当我不知第几次同手同脚，老师无奈叹气，对我说：“朝晓麦，你真不是这块料。”
　　她说这话的时候，梁皓月就站在不远的地方，我相信他听见了。那一刻我无比希望老师说，朝晓麦，你别来了。
　　然后我就可以从这让人煎熬的环境中永久退出。

　　但是她没这么说，而是说，“继续练习吧。”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这样糟糕，还不肯让我离开。

　　而不远处，人群聚集处传来一阵阵笑声和赞叹声，“婉萍，你真是天生的模特，到时候所有人都会被你折服。”
　　我没有去看那边，只是不断重复着那个怎么也练习不到位的动作。汗水濡湿我的头发，从额头上滴落下来，我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眼泪因疼痛掉了下来，混杂在汗水之中，分辨不出来到底是汗水还是泪水。

　　眼前一道影子由远而近，落在我面前的地板上，遮住了外面大片的阳光，一只修长的手伸在我眼前。
　　不用看我也知道是谁。
　　但我还是抬起了头，接上了梁皓月深黑沉的视线。

　　我的手撑在地板上，没有动。
　　他弯下腰来，拉住我的手。

　　随着他靠近的体温，我的心跳变得猛烈急速，像滔天的海潮吞噬，我屏住呼吸，依旧没有言语也没有动作，但我还是被他拉了力气。
　　“嘶。”我下意识皱眉，挣脱梁皓月跪倒在地上，按着脚踝。
　　他连忙松开了手，蹲了下来，“脚怎么了？弄疼你？”
　　声音低低的，气息拂在我的脸侧。
　　我的心跳几乎要停了，但还是被脚上的疼痛扯回神经，我轻轻摇了摇头，随着动作幅度的摆动，额头上滚落下来的汗水掉落在地板上。

　　他的目光在地板上停留一瞬，收回，“脚扭伤了？”
　　我轻轻点了点头。

　　老师走了过来，“怎么了？”
　　梁皓月抬头：“她的脚扭伤了，老师，今天就先到这吧。”
　　老师弯身检查了一下我的脚踝，对梁皓月道：“你送她去医务室。”
　　“好。”

　　梁皓月伸出手来，见我依旧不动，说道：“自己走得了的话就自己走。”
　　我只好把手搭进他手心里，掌心一跳，我故作镇定，低声说了声谢。
　　他看了眼我，没说什么。

　　我被梁皓月扶起来走出门的时候，身后一片安静，不知是我敏感还是什么，注意到两道并不友善的视线灼在我后背上，如果目光有温度，我的后背一定被烧出两个大洞。
　　我知道，那一定是婉萍恶狠狠瞪着我的眼神。

　　我被梁皓月扶着，一拐一拐走出舞蹈室，梁皓月停了下来。
　　他嫌我走得太慢，弯下身来要背我。

　　我清楚，这并不代表着什么，只是为了完成老师交给他的任务而已。
　　但是看着梁皓月宽阔的肩背，我还是忍不住心跳加快。

　　这是我第一次和男生近距离接触。
　　我趴在梁皓月后背上，僵硬着身体一动不敢动，双手也不知该如何放好了，耳朵贴着的地方，清晰听到他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扑通。
　　沉稳有力，安全感十足。
　　这是我离月亮最近的一次。

　　我想到刚才他对我说的话。
　　怎么会不知道，他和宋婉萍闹别扭，所以会选择我。
　　但还是感谢他的善举，因为刚才我还听到闲言碎语说我和杨胜怎么样的，那些男生，应该没有人会选我做搭档吧。
　　如果没有梁皓月，不知今天会怎么收场，我一定是会被孤立起来的，虽然对此我早已习惯，可是在梁皓月面前，会很没面子。

　　无论他的初衷是怎么样的，都是他帮我收拾了这个烂摊子。
　　但我还是感到酸涩无比，或许是因为内心知道，他并不是出于喜欢我，而选择我。

　　在沉默中，梁皓月背着我下了楼梯。
　　我打破这长久的沉默：“你不用选我，我不会把你恐高的事情说出去的。”

　　梁皓月脚步停了一下。
　　然后继续走。

　　就在我以为他不会搭理我的时候，他突然像是忍耐了许久，开口叫我名字：“朝晓麦。”
　　我心跳作乱，没有应他。

　　“你哑了？”他似有些不耐。
　　我困惑梁皓月为什么对我这般态度，憋着闷半晌没说话，难受得透不上气，终于忍着委屈道：“你能不能……不要用这样的语气？”

　　梁皓月似乎楞了下。
　　他没有说什么话。

　　沉默再次笼罩下来，我的眼泪无声滑落。
　　“朝晓麦？”他再次叫我，语气微微缓和。
　　我依旧没应声。
　　梁皓月将我轻轻往上掂了掂，继续说：“你为什么让杨胜转交给我？”
　　我下意识想问“什么”，突然想起来，他在说耳机的事。

　　为什么？
　　我吸了吸鼻子，尽量平静着声音，不致使听出哭腔，“和你没那么熟。”
　　上课时间，校园安静，我清晰听见梁皓月轻微地咽了咽喉咙，但他没有说话，周围气压似乎很低，我也没有再讲话。

　　就这样一路沉默的走到医务室。
　　医生检查了我的脚踝，情况比想象的要严重，得休养两个礼拜。
　　梁皓月蹲在我面前，接过医生手里的药水，帮我喷在红肿的地方，在他抬头之前，我移转了目光。

　　梁皓月盖上药，仍旧蹲在我面前，窗外阳光打在细碎的头发上，第一次他离得我这样的近，我有些呼吸不畅起来，他似乎并未注意到这些，手臂随意架在膝盖上，转头看着医生，“她还要训练……”

　　话音还没落下，有人急匆匆走进来。
　　看见梁皓月蹲在我面前，杨胜一愣，随即止了步，而后又快步走了过来，笑道：“我听说晓麦的脚扭到了，就赶快过来看看。”

　　梁皓月没有动作，抬头看着杨胜。
　　感觉那一刻，他的反应很奇怪，但没来得及等我想明白过来，杨胜已经走到面前，弯腰揉了揉我的头发，视线几乎与我平齐，“朝晓麦，你这么不会照顾自己怎么办？”
　　阳光照在我们三人身上，我不知所措地看着杨胜。
　　“杨胜……”我张了张嘴。

　　我的视线似有若无瞥向梁皓月。
　　杨胜的手搭在我头上，微微用力，将我的视线转回他身上。
　　“朝晓麦，”杨胜依旧弯着腰，直视我的眼睛，“做我女朋友吧。”

　　这让我始料未及，脑袋一片混乱。
　　杨胜、杨胜他怎么了，他疯了吗？
　　他明明喜欢的是宋婉萍，为什么要我做他的女朋友？

　　在我怔然中，梁皓月冷着一张脸直接站起来，走出了医务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