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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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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是她近乎二十年来,第一次主动的跟人正面冲突。
“我干嘛了我?”
“群里,观众群里那个通知。那个通知和表格都是旧的,我说了我会发新的。你发信息之前能不能先跟我说一声。”
“哦,呵——什么叫,”沈娇阳大概也是没想到她会下床来这么一句,一时间有些语塞,气梗的冷哼了几声,“什么叫我不跟你说,我这不是在帮你做事吗?不然你要把我拉进这个群里来干嘛的。”
“我跟你说过了,我拉你进来是让你帮我在现场维护考勤的。”
“哦,好嘛,那我好心帮你还帮错了呗。”
“我没有让你帮我这个,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发的这些东西我又要多做多少的解释?我连轴着打表格,拉群聊,理文件,发通知,沟通时间场地......我已经够累了。”
“这些你又没跟我说过,我怎么知道?!而且我们都是部长,凭什么都要听你的?”
“我说了安排,我昨晚上一回寝室我就说了,可是你听了吗?”
“这难道不是你活该的吗?我昨天晚课一直都坐在教室里面,你跟我说一声我难道还会不帮你?”
“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吗?我让你干事情你又得说我命令你,而且我昨晚上就坐在床下面,旁人都知道问一下我要不要帮忙,你呢?我还敢指挥你吗。”
她们争执的越来越凶,越来越大声,旁的几个舍友就开始劝架了。又是说着等会儿还要上课,又是说别吵到隔壁寝室,给她们两个各自拉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学生会都在传我部长的位置是求来的到底怎么回事。”
安静良久,沈娇阳突然是说了这么一句。
那时候,好像是十一月。天气还没有完全的冷,又是在正上午阳光最好的时候,可是钻过树冠、透过长窗玻璃来到门边的光...是延迟的光。
除却不暖和,它大概还有寸寸凌迟皮肤的能力。
“你觉得是我传的?”
“那谁知道喽。”
秦姜问她,声音突然就没有了脾气。她感觉好像皮层的每一处沟壑,都在这一瞬窝进了岩浆,于是那东西就顺着纹理爬满她全身,燥热而滚烫。
可是隔着薄薄一层皮,五脏六腑,却尽是冰凉。
沈娇阳的话说的那样轻松,她本来以为在和这冷热的抗衡中,那些字应该落不进自己的耳朵;可谁知道每一个字都重重敲进了她心头。
“挺好的。”她呢喃,再也找不到替彼此遮掩的借口。
如果说昨晚那句活该你倒霉,还可以解释成相互不对付后的一句赌气话;那今早的这一句问责,再没能找到解释。
......
最后她们好像还吵了很多,实则是沈娇阳单方面的吵,秦姜单方面的回答。她也记不得具体说了哪些事了,总归是逃不出“不信任”。
这一天大概就没准备叫秦姜幸运,到了体育馆,又是说这节课要体测800米。跑之前团副给她发了好几条信息,她边走边匆忙回着,跑完后主席又给她发了小十条,一边回,她一边落下了滚圆的泪珠砸向塑胶道......
她坐在跑道边沿,又是软趴趴挂在另一个舍友怀里,在放下手机后彻底迎来了一长段的泣不成声。
实际从开跑的时候她的眼泪就已经止不住了,短短800米跑了四分多钟,边走边跑,边跑边哭。迎风的时候秦姜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些什么,能让咸咸涩涩风干在脸上的泪痕都能来不及擦,能让刀割咳血般喘不上气的喉咙都觉察不到似的哭。
旁人以为她是对这个极差成绩的伤心,倒是没谁觉得奇怪。
但秦姜没有一直哭的资格。
下午太阳突然开的紧了,她在观众席和营地之间穿梭,又是仔细着有没有程书嘉的项目开始。因为秦姜答应要一直陪着她。
而沈娇阳,从一开始就跟着男朋友去了另一个城市旅游。
事情在周五落幕,校运会结束,秦姜以为终于有了放松。那晚上有一节选修,程书嘉正坐在她身边,她跟几个同事约了洗浴中心,想让程书嘉也一起去。
“秦姜姐,算了,我就不去了,你好好玩。”
“...那我请你去,你陪我一起呗。大家都累了,正好一起放松一下。”秦姜知道,她是觉得价格偏高,斟酌后认为可以不花这个钱。
“不用秦姜姐,你们去吧。”
但是她也不好意思平白收秦姜的。
只是后者这么做,确实也是很想让她一起去的:“一起呗,人多热闹。”
因为就最近的那些微信消息,她有好多话想跟程书嘉聊聊。
最后程书嘉被说动了,也没让秦姜请,跟着就一起了。只是跟秦姜预想不一样的是,连带跟着的,还有程书嘉的男朋友。
“我不想让他跟着,但是如果你想的话,我也可以接受。”
这是她告诉程书嘉的。秦姜知道,因为大部分人不看好她们,后者只是迫切想让大家接受她的男朋友,但有些事情的改变至少不会有那么快。
至少程书嘉的这个选择有伤到秦姜。
她确实可以为了程书嘉接受多一个人,不论这个人是谁,如果程书嘉有给过她的情绪一个机会的话。
秦姜回想着,当自己好不容易撑起一丝力气告诉程书嘉自己最近撞伤了胳膊,还要继续打许多的表格,申请书的事情、观众的事情、沈娇阳的事情、校外的兼职最近也要交一些东西、正常的课业......这些都压的她甚至没空喘息的时候,对方告诉了她一句“秦姜姐,我总觉得你有点急躁了。”
“没有逃避的成分在吗?”
“你干这么多事也没人会记住你的。”
“......”
而这一切,在第二天早上程书嘉的男朋友还没有醒来时有了一个豁口。她有幸是能够出口了这些话,而后程书嘉问她,“那你想听什么回答呢?”
“我也不知道,但一定不是你说的那些。”秦姜说。
“秦姜姐,我先跟你说一声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最近这么忙。”
程书嘉说了挺多话,但是秦姜只听到了这。因为她觉得没什么继续听的必要了,她等不到自己想要的回答,或者态度。
她想要的是什么呢?可能是那个雨夜被程书嘉搂着肩膀护进同一把伞下,那个清晨在狭小的酒店房间,听到的一句生日快乐。
是有声的立场又或者无声的肩膀。
“噔噔—”
又一声的提示音将现实拉回,秦姜望着群头,强行的抽回了视线。那些往事只清晰在当时,实际上,六七年后的今天她已经统统记不清了。
她还能记得的,大概只有程书嘉的秦姜姐,沈娇阳背后的晚风。
她跟沈娇阳,其实曾经关系很好,否则她也不至于在那些事情里轻易被牵动情绪。
“冬天拿命熬/狗头/。”
“+1,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到冬天呢ZZ老板。”
原是她最开始发出去的那几条消息,得到了滞后的回复。
那个群里带上她一共三个人,这会儿就是余下的两个都回了。秦姜很高兴,拿起水杯抿了一口,又哒哒也回着信息,感觉杯子里的水已经被阳光悄悄煮沸了。
“都好惨,今天年假你们是按公休来吗?”
她发出,却又没再得到回应。
盯着第二个人的回话,她想到了点别的事。这两个人都是她十几年的朋友,自从不在一个城市之后,她每年都会给她们写信,一写就是两三千的字。
但是第一年的时候,这个人就说学校的收发室开门时间,跟自己上课时间刚好撞上了。于是在一次次的下次有机会就拿中,再没去拿。
到后来秦姜也说算了,不用再拿了。但是此后的每一年,秦姜都还是会给她也再写上一封寄出去,到最开始的那个地址。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久违芝宇,时切葭思。”
“一别经年,弥添怀思。”
“得书之喜,旷若复面。”
每一次的信首都有仔细斟酌,继续写下去的动力是另一个人每年都有在收。所以另一个人的信封里有她为自己种的花草画的白描,有她觉得很漂亮的首饰,有她遇见的所有新奇玩意,有她录好“生日快乐,我永远在你身后”的录音笔,有她所有的一切。
她就像是,独自筑巢的鸟。
得书之喜,旷若复面。可是她从没有得到过回信,这大概只是她能继续提笔的谎言。
“秦组,前台说有人找你,在会客室。”
陈谨挂了电话之后,抬头跟秦姜说。
“好,我知道了。”她又端起水喝了一口,已经凉了。
秦姜来到会客室的时候,前台给来人倒好了热茶,留那人姿态随意,好像对这里很熟悉。她捧着一本杂志解闷,手机倒扣在桌面,抬头时似乎对秦姜如此迅速的到来感到意外。
“我以为你会猜到是我来了。”
“猜到了,否则陈谨至少会帮我问客人的姓。”
“陈谨?你新带的小丫头吗。”
“男生。”
“哦...抱歉。”她朝茶几放下了杂志,却维持着弯腰前躬的动作没再回退,“你的女孩缘那么好,我还以为又会是个女孩呢。”
“你来找我干嘛?”
秦姜站累了,因为一直是站在门口,半步没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