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姜就木》掩耳作势

4、第 4 章

　　“我，我不可以找你吗？”

　　女人抬头，从秦姜严守着门槛的脚尖到笔挺的站姿，她大概一点也没找着自己想看见的。可一切又也是预料之中。

　　“王愿，你有权力去任何地方。”秦姜对上她的视线，“但是我还没有能力跟你共处一室。”

　　王愿没得到再开口的机会。这话是被秦姜丢下的，话结束的时候，人也转身离开了。

　　桌上的茶水是温的，皮沙发是凉的，透明玻璃在天渐暗时泛起冰寒；寒光映见了王愿迟后一步的起身。

　　因为要把小徐的PPT改好，秦姜又加班了。但是今天周五，她可以得到短暂的放松。

　　出写字楼的时候风还在刮的厉害，硬棉外套被掀开一个角，于是它就顺着钻到了秦姜的回忆里。王愿出现的时候，其实算得上是秦姜最风光的时候。

　　无关成就，是恣意的精神。

　　“小姜姐，你看我这个PPT做的怎么样？我跟教程学了好久这几个机关。”

　　“嗯。我觉得你这个适合给甲方看，做的确实很棒，配上方案就是点睛之笔。”秦姜闻声过去，跟着王愿鼠标的转动一页一页、一处一处仔细研看着，“但是给领导汇报的话千万别用，不然就那个臭屁小齐总，少不了骂一句不务正业。”

　　“我知道啦！我是觉得我还挺厉害的，一遍就会做这个放映机关了，想给小姜姐看。”

　　“给我看干嘛？”

　　“因为我知道小姜姐肯定会夸我。”

　　那时候秦姜刚转正两年，王愿作为实习生进来，正好被齐撰交给她带徒弟。那时候，连齐撰也还没从策划部长爬到运营总监。

　　王愿长的可爱，尤其一双眼睛乌泱泱的，很容易让秦姜想到一些纯粹的东西。她记不太清具体是些什么东西了，但这无碍于她对这个小姑娘的好感。

　　近乎是倾囊相授。

　　“小愿，等会儿去吃火锅一起吗？”

　　一个寻常的某天，秦姜熟稔的邀约没有接到应允，“不了小姜姐，我可能去不了了。”

　　王愿哭丧着脸。实际她今天一下午都是，也所以秦姜才会提这顿饭。

　　“怎么了？”

　　“上次别的组接的那个策划案不是让我们组一起帮忙吗，然后那个甲方他明明第二版就已经同意了我的策划。可是周组长说让我继续改，我就跟他说人家甲方都同意了的啊。”

　　“他今天又找你了？”想起下午王愿离座过很久，她问。

　　这时候的秦姜还不是组长，可是周启珉是实打实的老组长了。还是别的策划组的非直属。

　　“嗯。”王愿哽出一个字眼，有点受不住的扑到了桌面上，“他说还是不行，让我继续改。可是我都已经改了二十多版了，要是甲方要我改就算了，他让我改又...又到底怎样才算个头呢？好，哪怕这些我，我都算了；那跟甲方合约的时间眼看也要到了，他那个意思就是拿我这一环还有问题继续说事。他...他到底......”

　　起初还带着条理，到后面就是越说越乱了。王愿没再从桌上抬起头，耸动的肩膀传达着隐忍的抽泣，好像是憋着许久的心结到了秦姜这才敢小小放松一下。

　　“他想一直压着你的创意，这是周启珉弄实习生的惯用手段。”

　　秦姜抽了两张纸巾叠好，轻轻把王愿扶到自己怀里，一点点帮她擦干净了脸颊上蓄积的无助，“他是不是在我们组只叫了你一个人帮忙？”

　　“嗯。”

　　她擦拭的动作实在太温柔了，轻轻慢慢的蘸干，又一处也不落，怕弄花了王愿的妆容又怕哪里有委屈还没被带走。后者攥紧她领口的一点点布料，觉得像是在温水里舒展开了四肢一样，安心到突然能晓得了躯壳的已然疲惫。

　　于是她只在情绪氤氲中给出了一个音节。

　　“我们组长跟他，也是老勾当了。他现在压着你，是想让你自己妥协，等到了临期的时候他肯定会来告诉你只要你自愿从策划案里除名，就可以当这事情过去了。”

　　“为什么？”王愿鼓起一点心慌。

　　“因为这样你就拿不到抽成了呗傻子。”

　　“我可以不要抽成，但是这个案子我们付出了很多心血，我不想被除名小姜姐。”

　　她从秦姜怀里抬头，直视着后者说出这番话，却又突然的透过秦姜看见了另一道视线扫来。那是她们两个现在直属的组长。

　　“这不可能。”

　　“小姜姐，可是组长为什么会答应？这对她不也没好处吗。”

　　“如果我们组只出了你一个人，那么分到的提成也只会给到你个人。但是如果抹名，周启珉会另外给她抽成。”

　　“可是组长看上去并不像是那样的人，或许她可以帮到我，那样的话我是不是，就是说如果她主动帮我争取，那我是不是就可以有机会不被除名？”

　　“小愿，我是实习生的时候，她就是带我的师傅。”

　　——你还觉得她会帮吗？

　　后半句秦姜没问，两个人却都是懂了。

　　“...周组长应该也看不上这一点小提成吧？”

　　“蚊子肉再小也是肉。而且周启珉更看重的是，如果这个策划案由他们组单独完成，这就是算在他头上实打实的绩效跟奖金。”

　　“那他为什么要来压榨我？我跟他无冤无仇，他只要自己组里做就没这些事了啊。”

　　“压榨组里，组里不就跑光了吗？他还是很看重名声的，毕竟组内名声也跟绩效挂钩。”

　　秦姜似乎对一切太过了然。

　　“...小姜姐，这个案子我占比太大了。最主要，这是你帮我一起做的，甚至可以说是我们一起独立做的第一个案子。我不想被除名，这里面不仅是我的心血，更多的都是你的成绩。”王愿深呼吸了一口，“我想告诉他们，我的师傅很好，她把我带的很厉害。”

　　能在第二版就让甲方满意，能被周启珉恶意独取，这个策划案本身无疑是成功的。秦姜不知道自己的功劳居多还是王愿的更多，或者说她给了很好的创意，王愿有着很好的实行。

　　其实现在这个局面，秦姜早有过担心。她以为只要让王愿在甲方面前多露脸，亲手把这个案子交到策划部长那指点过，周其珉就不敢太过分，事情就不会重演。

　　没想到......

　　“你俩个做什么呢？上个班还作起来了，要聊天回家去。”

　　一道声音从背后穿来，秦姜回头，看见是组长。

　　那张脸在她的眼睛里有过一瞬的放大停顿，然后她感觉到自己就像是不受控制般起身，脑子里唯独只剩下了那句“我的师傅很好，她把我带的很厉害”。

　　“组长，我们在这里聊什么，你心里难道没数吗？”

　　秦姜站到了那个独立的工位旁边。

　　“你在鬼扯些什么秦姜？我怎么能知道你们在偷的什么懒！”

　　“我看你不是不知道，而是太知道，害怕我们聊久了也会牵连到你吧。”她异常的冷静，没跟组长多吵，又在她的脸色苍白下回身拉着王愿去了周启珉的位置。

　　这次她没多废话，上去就给了周启珉狠狠一巴掌。

　　连离她最近的王愿都没来得及拉住。

　　“你有病吧！？”

　　起初周启珉是想还手的，刷的起身，但是仅限于最开始的一个抬手时候就被理智拉住了。

　　可是看着偷偷打电话叫保安的同事，秦姜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你才是真有病吧？”

　　她又一次狠狠一巴掌，直接给周启珉打对称了。而她了解周启珉，后者果然也在第二个巴掌落下时同样的狠狠回手在了秦姜脸上。

　　王愿急忙上前一步抱住她，害怕起事情奇怪的恶化。

　　“秦姜，你TM抽风也不要到我这里抽风！”

　　“周启珉，什么原因你心里真的没数吗？你是怎么压榨的实习生，又是怎么捞钱给自己的，这些年这么多实习生心里难道都没数吗？！感情能力强都是为了你做嫁衣呗！”

　　秦姜这一句嘶吼的格外大声，甚至即便是被王愿拦着也还是抄起文件夹砸到了周启珉身上。后者当然不示弱，就手一个玻璃杯落定。

　　玻璃彻底撞碎在地砖上之前，也凭着本就破损的杯底沿在秦姜耳后滑过了一长伤口。

　　“小姜姐，师傅，算了，不要了，我都不要了。”王愿抱着她，直接就急哭了。

　　她却还在笑，甚至凑到王愿耳边，轻轻说了一句放心。

　　“秦姜，你这个疯子，你TM有事你摆证据说啊。你TM就是个泼妇！”

　　“你自己心里要是没鬼你怕我说什么？真是可笑，证据？证据不是早就被你擦干净了吗？”

　　“你就污蔑吧你。”

　　周启珉从秦姜耳边的鲜红色血迹蔓延中找回了理智，想着早就擦一干二净了的证据，轻蔑道。

　　“有形的证据抹的掉，你以为无形的就也都那么好抹了吗周启珉？策划部七个组，这两年都有二十几个转正的实习生，你以为就凭你祸害的那些个事大家心里都不留底的吗！”

　　看着转角过来的保安和齐撰，秦姜嘶吼出了最后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