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谲定终身》墨月深

102、102、实话

　　录完这期综艺之后，许成蹊连月来布满阴霾的心情总算是和缓了些。
　　他决定听从前辈们的话，即便贺辰旸是真的讨厌他，他也要去当面问个清楚。
　　“哥，澜姐那边好像有事要聊。”苗苗叫停打算去机场的许成蹊：“需不需要跟她联系一下，问在哪聊？”
　　“有事要聊？”许成蹊急着去找人，然而经纪人说有事，他总也不能拒绝。人反正都消失一个多月了，不在乎多这几个小时，他按捺住性子：“那去公司找她吧。”
　　大川把车子调转方向，往颍川娱乐的公司驶去。
　　颍川娱乐作为国内数一数二的娱乐公司，办公场所跟创合文化比简直天上地下。东省最热闹最繁华的市中心，写字楼顶楼几层，从大门入口就可以体验的奢华感受……不过许成蹊每次过来都是把车停在地下室，然后乘梯直奔楼上。
　　赶到的时候已是傍晚，是大多数人的下班时间，但作为娱乐公司，这个时间向来做不得准。许成蹊穿过座位依旧半满的办公区，走到夏澜的办公室门口瞅了眼，没人在。
　　路过的职员小姐姐红着脸给他指路：“澜、澜姐在椋叔那儿……”
　　许成蹊冲她道了声谢，信步往前。
　　椋叔的独立办公室在拐角深处，正对着他家小舅的总裁办公室，由于他家小舅通常都是个甩手掌柜，一个月能有一星期在公司算多的，这个拐角便常年十分安静。
　　他走到门口，正欲敲门，隐隐听到里头传出说话声，敲门的手微顿，停在了半空中。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为了解绑，正好也能借着这个机会洗洗粉，不然他以后还怎么混？没办法的嘛。”
　　什么解绑？什么洗粉？怎么听起来有些古怪？许成蹊的眉头轻蹙起。
　　“听苗苗说他最近瘦得厉害，我主要是怕他生病，他若是生病了，我跟上头那位不好交代啊……”
　　突然被点到名的苗苗瑟缩着往后躲，悄摸着觑了许成蹊一眼，被他眼中肆虐的怒意惊得差点没叫出声来。
　　“瘦那是因为拍戏辛苦，你不是也说了，等六月份杀青，让他好好休息段时间。”
　　“唉，也不知道到底瘦成什么样——哦对，我今天还跟他约了见面，差点忘……”
　　许成蹊再也忍不住，直接旋开门把手，推门而入。
　　“到底怎么回事！”
　　屋内两人都被突如其来的闯入吓得噤了声，齐望向门口，目光与许成蹊相触，皆有些若有似无的回避。
　　许成蹊的滔天怒意几乎要掀飞屋顶：“我要听实话！”
　　椋叔好歹算长辈，即便面对的是东家家里骄横的小主子，也在干咳两声之后，仗着辈分摆出副说教的姿态：“你总不能跟那个谁捆绑营业一辈子……”
　　许成蹊浑身忍不住一抖。
　　所有的疑惑都有了解答。
　　为什么方荃轻易就答应了那个狗屎公关方案而不敢告造谣者，为什么剧组上下无人发声，为什么以夏澜的人脉还总是拖时间说找不到贺辰旸。
　　许成蹊的嘴唇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曝光的那个剧组侧拍视频，是你们做的？……是你们在黑他？”
　　椋叔佯装愠怒道：“哪个演员不被黑几次？他要是连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还混什么娱乐圈？况且我们有办法澄清，只要他熬过这几个月……”
　　……所以贺辰旸的粉丝们猜得没错，背后搞鬼的真就是他的团队。
　　许成蹊心疼得简直要背过气去：“你们有没有想过万一他熬不过去？他一个人在外面，身边没有家人朋友，万一被人围攻怎么办？万一精神崩溃怎么办？谁能管他？！”
　　椋叔张了张嘴，本想说一个没名气没背景的小艺人有什么所谓，圈子里这种熬不过去就销声匿迹的人海了去了。可他看着许成蹊的表情，那是种他从未见过的深沉的痛苦，话到嘴边，愣是没能说出口。
　　“小蹊……”隔半晌，还是夏澜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你还好吗？”
　　许成蹊脸色煞白，呼吸急促得像要昏厥，跟在他身后的苗苗胆战心惊，试图伸手搀扶，却被他甩开。甩的力道有些过猛，许成蹊只觉头晕目眩，身形摇晃，在一片惊呼声中扶住了椋叔的办公桌。
　　“祖宗，祖宗！”夏澜吓得魂飞魄散，踩着小高跟鞋风似的冲过去，掰转一把椅子，让许成蹊先坐下来。
　　祖宗坐是坐下了，却依旧不搭理他们。
　　三人就像犯错的小学生般，垂着头围在他身边，默不作声等候批评和发落。
　　许成蹊稍微平复了下突然疼痛不已的心脏，颤抖着手掏出手机给大川发信息，让他上来接自己。
　　大川上来得很迅速，进屋却是对此时屋内的状况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他无需搭理其他人，只需专注于自家小主子，搀扶起许成蹊就离开了办公室。
　　留下犯错的三人面面相觑，良久，依旧是夏澜先打破沉默：“……要不要给BOSS打个电话？”
　　椋叔若有所思地抚着下巴：“我来打吧，看来计划得大改。唉，真是没想到啊，早知道就不这么操作了。”
　　夏澜仿佛一瞬间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却又不敢往下深究，迅速调转话题：“苗苗你赶紧跟去。”
　　苗苗哎了声，缩着脖子惶恐地跑出屋，跟上前头两人的步伐。
　　许成蹊被大川扶着，原路从电梯下去回到车上。
　　他的脸色依旧很不好，抚着胸口倚着椅背直喘气。大川蹲在他身侧，摸摸他的额头，紧张地问：“额……咱要不要去、去医院？”
　　“不。”许成蹊勉力摆手：“去曹名仕那里。”
　　大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曹名仕是许家的专职律师，整个事务所都是为许家国内的业务服务的。但正常情况下，许成蹊入职在颍川娱乐，遇上需要律师的情况，应当由颍川这边的法务部出马才对。
　　联系许成蹊刚从颍川娱乐出来，身体还变成这副模样，大川紧皱起眉头：“要不要先跟长辈说一声？”
　　“不用，先去。”
　　许成蹊把大川赶去开车，自己掏出手机，给贺辰旸打了个电话，依旧是无法接通。他摩挲着手机屏幕上贺辰旸的名字，心底有股酸涩的味道，顺着血液流往全身。
　　贺辰旸是在躲他，却又不单单是在躲他。
　　他难以想象，贺辰旸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在宿舍里日复一日地等待着他，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拖着那个他送的行李箱，悄无声息地离开。
　　他的手指微转，移过去点开微博，点开这一个多月来，他避之若蛇蝎般不敢去看去碰的贺许人也超话。
　　【小蹊唯粉和旸旸唯粉又开始扯头花了！晕……】
　　【旸旸唯粉说是小蹊毒唯把旸旸骂伤了他才失踪的。】
　　【小蹊唯粉说是正主自己神经脆弱关他们屁事。】
　　【救命啊……我只想旸旸回来……QAQ】
　　【咱这明明嗑的是CP，为毛操的是嗑white粉的心[流泪]】
　　他一时有些想笑，但更多的是想哭。
　　贺辰旸身上背负的所有压力，都是他给的。他的团队，他的粉丝，甚至他自己。可他，却总觉自己的满腔爱意无人在意，自己才是受害者，自己才是被抛弃的那个。
　　可笑不可笑？
　　可悲不可悲？
　　【咦？大家快看！小蹊姐姐在ins上发的这个是什么意思？[查看图片]】
　　……老姐？许成蹊微微眯起眼睛，又抬手抹眼眶，把洇湿的水雾抹去。
　　他老姐发的是张贺辰旸的照片，看着像某个采访通告里的截图，许成蹊分辨不出是具体哪个通告，但神通广大的粉丝们火速就把行程扒了个通透。
　　3月15日的采访。
　　正是他录《生存法则》先导片的当天。
　　那个时候椋叔这边的假黑料还没放出去，所以贺辰旸还能有点工作。
　　但这都快两个月了，他姐现在发这个是什么意思？
　　发就发，内容里还打了整整两行鲜红的感叹号，又是想表达什么？
　　许成蹊皱眉疑惑，看看他姐发布的时间，已是几个小时前，却并未联系过他，弄不明白。
　　总不至于是粉上贺辰旸了吧？
　　疑惑期间，大川的车开到了曹名仕律师事务所，没空再多想，许成蹊下车进楼，直奔他家律师的办公室。
　　曹名仕年逾五十，身材依旧保持着干练，没有中年男子身上常见的那种大腹便便。他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副眼镜，整个人的精神气显得很积极向上。
　　许成蹊进去的时候没敲门，但曹名仕涵养很好地维持住了表情，并在看到是许成蹊时，不亢不卑地冲他点点头：“小少爷。”
　　“替我找个人。”相比之下，倒是许成蹊的表现有些鲁莽。
　　曹名仕拽过身边的记事本，拿起笔询问：“找哪位？”
　　“名字叫贺辰旸，男，二十一岁，就职在创合文化传媒有限公司，跟我合拍过几部电视剧。大概在三月二十几号走的，现在手机偶尔能打通，但大多数时候不行……这样能找到吗？”
　　曹名仕停下笔，抬头问：“家庭情况、朋友、亲戚之类的您知道吗？”
　　“没有家人和亲戚，是个孤儿，朋友……应该也没有。”许成蹊有些没底，怕自己说得太笃定，曹名仕就会忽略掉某些重要线索。
　　“唔……”曹名仕沉吟道：“既然没有能给他提供帮助的人，那就从钱这方面入手。正常生活他肯定需要用到钱，从流水中我们可以看出很多端倪。”
　　许成蹊非常满意：“好，那就交给你了，有情况立马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