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个人》爇之

23、幸福的小面团

　　初次见他，他像面团团出来一样，胖胖的，轻盈的，还有最明显的微卷的短发，大大的脸，浓浓的眉毛，笑得像月牙一样的眼，还有上翘的嘴角。
　　他最好的功课是语文，他妈妈说，兴许是母语的缘故，考试的分数还能将就，此外，她的妈妈对她的英语和数学成绩毫无责备，哦，孩子的妈妈，给人的感觉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每次招呼，她都是笑盈盈的，像一朵俏丽的杜鹃花。
　　我们家长凑到一起，不管何时，无非谈谈老公聊聊孩子，一聊到孩子，便都是各种“心肌梗塞”，哦，妈妈们是多么操心啊，恨不得把自己切成片淋上油放到铁板上煎个两面黄灿，为了孩子的学习，我们真的向前五万步地思索，而我们的嘴中，各家孩子爸爸好似都成了“六根清净”的佛，好似，孩子是捡来般，考得好不好都是那样的云淡风轻。这或许就是我们逃脱不了的现状吧。
　　后来，不经意与男孩的妈妈聊天，加上微信，打开她的空间，才发现她与孩子爸爸是做娃娃的，可以定制的那种，而且是价格不便宜的那种，并且他们还有自己的工厂，我一时间愣住，突然觉得孩子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理所当然。
　　孩子爱绘画，爱设计，是天生的那种，他妈妈说，孩子自己设计的娃娃特别有看点；
　　孩子喜爱动物，家里养了猫，养了狗，孩子总是跟猫狗相处得很好；
　　孩子喜爱看天上的星星，遇到人或事，总是笑；
　　孩子总体很单纯，而且，好似比正常的同龄人更稚嫩，像是小了几岁一样......他不会撒谎，也不会欺压，希望为他人贡献下自己的力量，希望别人看到自己的进步......即使做得不好，他也不会懊恼，而是仍旧乐呵呵的，继续想着法子去改变。
　　给他谈生活实际，谈理想抱负，好似都是生铜硬铁一般不适合他，他的双眼，任谁对上一眼，就会立刻被那股清澈温柔的漩涡拉进，缓缓扑面而来的，遮蔽你躁动天际的，是宫崎骏动漫里的乡村田野，溪流山林......
　　“我们对他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我们家的氛围是最舒服的，一年到头，很少斗嘴，我们觉得在一起的时间欢乐都来不及！”哦，他的母亲是那样的骄傲；
　　“我觉得你家孩子未来的职业应该是很明确的——继承你们的衣钵！”我笑着，心里羡慕着，我与孩子爸爸做的是脑力劳动，而现在，打心眼羡慕这样实实在在的能力；
　　“是呢，他最喜欢做娃娃！”她的眼神里藏不住的快乐，又好似担忧这与别人说出的“远大前程”相比，显得特没出息；
　　“人活得还是实实在在好，掌握一门真切的技能，熟能生巧，就是艺术了，手艺这个东西，比那些把人驾得虚空的学位好多了，扎扎实实地生活，踏踏实实地干事情，多有意义。”我确实很羡慕，有时候觉得太多的脑筋远不如侍弄一畦菜来得踏实，现代多少人想脱离城市返归农村田园，无非是追求那份宁静、真诚与踏实；
　　“是的。这是实话。我们就喜欢实实在在的。娃娃做得好，照样是可以养家的。我是喜欢娃娃才做到现在。”
　　他们两口子学历不高，但为人真诚善良，而且，看似单纯，其实只不过是选择自己喜爱的事情在做。
　　“能坚持所爱，并能靠所爱的事情生活，这太幸福了。”我的心不禁澎湃，是情不自禁的那种，我反思我所爱的东西，我的兴趣，我所找的各种推脱的理由，我的断断续续，皆因我内心对自己的不确信，与她聊了下，突然感觉，追求爱好真的是幸福的事情，它未必能带来收益，那又何妨呢？
　　“是的，孩子就是喜欢手工，英语不好，数学不好，我们也不说，有人说我是那种很不负责的家长，我觉得吧，逼着别人做不喜欢或者做不了的事情，不如让他好好做喜欢的事情，呵呵！”哦，在养孩子这方面，她走在了我的前列，甚至，我觉得她的孩子几乎不会走什么弯路，笔直笔直的，一条大道，从孩子的心里到自家的加工厂，而我的孩子呢，她爱不释手的是什么呢？这，让我不得不反思。
　　再次见到小男孩，他的成绩几乎萎缩得比灰尘还细小，不值得一提，他笑着，面面的圆脸上，透着一种纯粹的感觉；
　　“我突然觉得，但凡你的孩子功利一点，世俗一点，他都不会喜爱娃娃手工，就是因为他的童心，他的简单，他的单纯，他的纯粹，他的微笑......才让他拥有创造有生命的娃娃的能力！这是天性，老天爷赏的饭！”是啊，事物之间不就是这么联系的吗，我们哪能十全十美，但老天爷早就给我们足够的能力，在某一方面，让你去擅长它，让你去做起来得心应手。所以，做家长的，除了带着眼睛，还要戴着眼镜，处处留心观察地与孩子一起找，找寻那个最适合孩子的卡槽，才不负天赋的给予！
　　家长赞同甚至激动，或许，我说出了她心里的感觉，找出了那个价值的点。那个男孩，在我们的眼里，不再是一个成绩差的孩子，我觉得，每次他微笑着带着阳光走来，一路都在布撒着纯纯的艺术气息，哦，小心点，他未来一定会成为他心里想成为的做娃娃的艺术家，好事者，闭上“一刀切”评价别人的嘴，收拾下自己，保养好自己的膝盖，总有许多了不起的孩儿了不起的创造等着你去膜拜！
　　夜晚，我搂着我的女儿，她快睡着的时候，还总是像小时候一样，勉强自己撑开眼皮用半白的眼珠看我在不在，我的心酸酸的，除了学习，我的孩子喜欢什么呢？钢琴？绘画？声乐？
　　“妞，听得到吗？”我拍拍她，她努力翻着眼皮回应我，“你喜欢什么？是那种发自内心的。”
　　“嗯？——”她迷迷糊糊；
　　“妈妈想跟你说，你喜欢，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欢，一定跟我说，我怕我观察不出来。”
　　“嗯？妈妈你怎么了？”她三成醒；
　　“我觉得考个100分也未必带来多大的喜悦，100分后，就是担心吧，还有，考试总是无休无止的。”
　　“妈妈，你说得是对的。每次考了第一或者100分，我只开心那么一会儿，然后就是心虚和慌张——”
　　“你是担心你考不好吗？”
　　“有点吧。哪有人能次次考第一或者100呢。”
　　“宝，你记住哦，心情跟着分数走是不对的。分数在人生中的占比实在太小了，不能夸大它。你要做你喜爱的事情，做成一件，都够骄傲一辈子的，那种幸福感，是持久的。”
　　“妈妈，你有值得骄傲一辈子的事情吗？”
　　“嗯，有。当然有。”
　　“什么？”这时候孩子是九成醒，她太喜欢刺探我心里的秘密了；
　　“跟你爸结婚，然后生了你。哼哼~”我几乎是笑出来了，孩子也乐得直往我怀里钻。
　　我几乎是开始做准备了，哪天，她对我说，自己能根据所爱选择书籍阅读，但要离开学校去追求所爱好的事情，只要不违背道德和法律，我几乎是没有理由不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