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郎君倒插门（种田）》杜重摩

89、89.带话给小叔子

　　89.

　　话分两头，且说陆忠行来到集镇，第一个拜访的就是周瓷他们家。

　　他将临时租来的骡车停在周家门口，先让两个弟弟看着东西，自己上前敲门。

　　周家这种朱门绣户需要等到仆人进去通报之后才有主家过来迎接，否则连门都进不去。这些规矩是阿九临别之前教给他的，他可没忘。

　　周家的守门人开门瞅了一眼，起先只是把他当成了拜年的普通雇工，说是让他走侧门把礼物交给什么什么厨子就行。陆忠行便自报家门，让他进去找少主君问问，他的哥哥嫂嫂是不是没资格走正门。

　　那人一听他是这种来头，连忙进去通报。

　　俞宛菁嫁入周家刚好一个月，这会儿听说哥哥那边来人了，穿着大红的绸缎袄子亲自出来迎接，给足了他这嫂子的面子。

　　叔嫂二人见了面，陆忠行瞧着小俞的脸色红润了许多，头发梳得也光溜，从头到脚透着一股高门少主君的气势。想想一个多月之前他是什么样子，和现在比起来可真是云泥之别。

　　俞宛菁拉着他的手往里走，同时也在打量着他，“你这身衣服漂亮是漂亮，可惜不如我。瞧瞧我这鹅毛浮绿锦，太阳底下一个颜色，屋子里头又是一个颜色，没见过吧。”

　　想是新婚得意的缘故，这孩子整个人也都是喜气洋洋的，说话着三不着两。陆忠行才懒得跟他计较，明知道他是这副德性，也没指望他能多么敬畏自己。

　　因此他只顺着菁哥儿的炫耀点点头，将他夸到天上去，看他骄傲得跟个公鸡似的。完后拽住小俞让他不忙进去，指着门外的骡车说是两个弟弟也在，而且带了年节礼物过来。

　　俞宛菁摆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不过立刻就招来家里的长工，让其中一个去牵骡车，叮嘱他别让两位小爷摔了。

　　“走吧，咱们去里面说话，让我带你这个土包子见见世面。”小俞没心没肺地拉着嫂子继续走。

　　陆忠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然后和他一起走进周家的大宅，绕过前庭和花园，好半天才走到周梁伟和菁哥儿自己住的厢房。

　　小哥也是长了见识。听说小俞嫁给周公子后，周老爷子就将北面的一套厢房派给他们居住，并且添了两个长工负责这边的起居。还说老爷子最近迷上了礼佛，成日窝在佛堂里面，不许别人打扰他清修。

　　他们一路走来，园子里面果然清清静静，没见到几个走动的身影。不过大年刚过，到处都还挂着大红灯笼以及拴过爆竹的红绳，好歹残留着一丝喜庆。

　　俞宛菁问起哥哥怎么没来，小哥只说家里不能没人，自家夫君又是一个爱玩的主，留在村里正自在呢。另外也代表景山祝他们新年万福，过段时间再叙也不迟。

　　见不到九哥，小俞倒是有些失望，还说自己准备了很多话想对那人说，结果全都白准备了。

　　陆忠行一听就乐，猜他一定是为了应对阿九的盘问准备了许久，这下全部打了水漂。该！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北厢房。周公子许是听到了风声，提前领着一个仆从站在路口迎接他们。

　　“怎么？九哥今天没过来吗？”周公子大老远就看见这边少了一个最重要的角色，原本恭谨的表情顿时垮了下来。

　　小俞没好气地说道：“我哥没空过来，他是干正事的人，哪像你成天往外跑。”

　　陆忠行心里纳闷，这两个小年轻不是刚刚成亲没多久吗，怎么见面就跟吃了枪药似的。不过他也没有当场询问缘由，只是顺着小俞的话表示确实如此。

　　周梁伟对他还是很客气的，一口一个大妗子地叫着，陪着笑脸将他引进小厅，亲自端来茶水服侍。一会儿看到两个孩子被嬷嬷带进来，还自掏腰包给他们每人发了压岁钱。

　　小哥想起阿九对他说过，商人世家最懂人情世故，今日一见果然不假。于是谢过这位公子哥，并让两个弟弟过来给菁儿哥哥和周大哥拜年。

　　路知行显然有备而来，拉着小宝便是一通妙语连珠，世间好话竟是险些让他一次性说尽。俞宛菁第一次见他，不免惊讶得看向忠哥儿，连说了不得。

　　随后，周公子便找了个理由遁出去，让他们两个哥儿带着孩子在这边玩儿，还让大妗子中午务必吃了中饭再走。

　　“哼！准是又去找他的姘头了。”小俞冲着丈夫离开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眼里迸着火星子。

　　陆忠行听得惊讶，招手让知行带着小宝去看看骡车进来没有，等他们出去过后才问：“什么姘头？”

　　“说来话长。”

　　小俞叹了口气，原本骄傲自得的脸上多了一丝幽怨，接着就把周府里的龌龊说给陆忠行这个嫂子听。

　　原来周少爷早在成亲之前就和外面的几个小哥儿不清不楚，后来虽然被舒景山押着娶了他，私下交好的姘头可是一个都没处置。现如今成亲不过一个月，人家就生了纳小的心思。

　　陆忠行听完半晌无语，只能劝他：“先前你是铁了心要嫁给他，你哥和我不是没有劝过你，你哪里肯听？现在过成什么样子都没法叫苦，一个人好好想想怎么自我宽慰吧。”

　　“自我宽慰？”俞宛菁忽然冷冷一笑，春花一样的面庞随之浮现阴霾，“他舒景山不也是将我当成摇钱树么？现在想要把我抛在一边，派你来打发我，天底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你是失心疯了！他确实有事走不开，不是故意放你不管。你也是个大人了，离了哥哥就只会哭天抢地吗？”

　　“我有什么办法……”小俞突然气势一颓，掩面轻泣起来。

　　他比忠哥儿还要小上两岁，今年才十七，平时又是偷奸耍滑惯了的，如今受了委屈也不知道如何排解。

　　陆忠行见他哭得伤心，赶忙掏出手绢递过去，无奈道：“你哥哥是怎么教你的？遇事要什么、遭遇挫折当如何？”

　　“遇事要沉着冷静，遭遇挫折当迎刃而上。”小俞哭哭啼啼地背诵起了某人的名言金句。

　　这副模样倒是把陆忠行看得哭笑不得，小哥故意拿话岔开他的哭音：“是了，周家再恐怖能有你哥恐怖？周少爷顶多让你受气，你哥罚你的时候你不是更害怕？”

　　“……嘿！”小俞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

　　忠哥儿也露出一丝笑意，继续说道：“你出嫁之前他可是教了你一段时间的，如何待人接物、如何夫夫相处等等。他还遗憾时间太短，生怕你没有记住那些话，趁我来之前还专门嘱咐我见了面一定要好好跟你说道说道。”

　　小俞点点头，为着刚才冲他发火有些不好意思，主动端起桌上的热茶孝敬他。随后说起哥哥对他的期许，小俞表示自己其实也明白，刚才只是口无遮拦罢了。

　　周家乃是商贾之家，财大气粗的样子深入人心。菁哥儿这间小厅却修得雅致，内部的桌椅布置都是仿造书香名邸的样式，也不知道是谁的主意。

　　外面还在下雪，知行和躬行出去没一会儿就回来了，小俞正好领着他们到后面的暖屋说话。那里烧了火炕，还有熏炉供暖，可比外头热乎得多。

　　四人进得屋中，立刻就有一个嬷嬷进来添上香料和糕点，只是没怎么跟俞宛菁这个少主君说话便出去了。瞧那态度好像并没有把菁哥儿放在眼里，单单为了周家的礼数。

　　陆忠行看在眼里，自顾自地按住小叔子的肩膀让他别再发火，然后陪着这人走到暖炕上落座。

　　陆知行对哥儿之间的事情不感兴趣，主动问了菁儿哥哥有没有看书的地方。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便带着躬行再度跑了出去。

　　“让他们去周公子的书房没事吗？”陆忠行有些担心地看着弟弟们离开的方向。

　　“哎呀没事，又不是什么金库银库。”俞宛菁无所谓地摆摆手，翘起二郎腿开始对着地上的痰盂嗑瓜子，还招呼忠哥儿，“你也吃呀，干坐着怪无聊的。”

　　陆忠行摇摇头，只把双手伸到面前的小炉子上烘烤着，随意打量起了这间房子。

　　周家和齐明礼他们家都在镇上，不过两边的身份不同，房屋样式和日常用度便也不同。他虽然见识有限，但是瞧着屋里的黄铜火炉、锦缎靠枕，就知道周家确实是少有的富贵之家。

　　“这是什么纸？”陆忠行指着暖炕中间那扇小窗户问到。

　　俞宛菁扭头看去，见他指的是窗户上的琉璃瓦，跟他解释道：“周家是做瓷器生意的你知道吧？这是他们新造的明瓦，就像玉一样的，上在窗户上面可以透光。”

　　“难怪你这屋里没有点灯却这么亮堂，这可真是好东西。”

　　“这有啥？改天让周郎给你们送一车过去，你们明年不是要翻修老房子么。”

　　“还是别了，到时候我们要是还有闲钱的话我让阿九过来买。你现在又做不了周少爷的主，省得叫你再去卖面子。”陆忠行倒不是看不起他，完全是为他着想。

　　俞宛菁听得懂好赖，当场停下了嗑瓜子的动作，撑起上半身一改刚才的懒散模样，悄声说：“我哥真没让你指点我什么？”

　　他这辈子双亲尽丧，早已经是无根之萍，就指望着舒景山带他冲上云霄了。刚才听到那人来不了，心情低落乃是真情实感，这会儿还是没有放弃希望。

　　房间里面就剩他们两个人，送东西的嬷嬷也走远了，有什么悄悄话也可以敞开了说。

　　陆忠行对上小俞的视线，仔细瞧着对方描过的眉毛和一双杏仁眼，心道阿九果然料事如神。随后便将那人的嘱托全数相告：“你哥说了，若你只问起他一次，那就不必搭理。若你再三问起他来，方可证明你确实走头无路，叫我把剩下的告诉你。”

　　“老狐狸！”俞宛菁笑骂一声，忙问还有什么嘱咐。

　　忠哥儿便说阿九早就料到周梁伟靠不住，那小子纳妾是迟早的事，劝他不要把心思浪费在内宅之中。

　　小俞连忙点头，对这些话并不排斥，一看就是对周公子没有太多感情。

　　小哥心里诧异，暗自感叹世上的夫夫竟然还有如此冷淡的。不过仍是继续说道：“你哥说了，周家真正值得尊敬的只有周老爷子。你得发自内心地敬爱他、服侍他、将他视作亲爷爷，像他学习一切生意场上的道理。”

　　“啊？他都快入土了……”小俞冲口而出，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这是大逆不道的话，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你呀！忘了你哥说什么了？”

　　“没没，你继续说。”

　　“不长记性。”陆忠行伸手掐了他一把，动作轻轻的，不仅不疼反倒显得亲昵。

　　小俞知道他心软，捧着他的手笑得一脸乖巧，“好嫂子，回去别跟我哥说，不然他肯定冲到镇上来揍我。刚才讲到哪里了，你快接着说。”

　　小哥收了二指神通，接着上面的话题说给他听。总之就是让他不遗余力地讨好周瓷，再者，他们成亲的时候周家下的聘礼当中就有一间门面铺子，让他亲自学着打理。

　　那间商铺也是卖瓷器的，只不过卖的都是不怎么赚钱的家用物什，每年的流水连周家几间主铺的零头都不到。景山认为，这是一个磨炼商业头脑的绝佳机会，让他好好把握。

　　要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大可以求教周瓷这个免费老师，顺便还能拉近关系。若果依然解决不下，还有他这个哥哥帮他托底，他完全可以大胆去做。

　　“你哥还是希望你成就一番事业，不要盯着内宅那点蝇头小利不放。”最后陆忠行感叹道，“他对你可是比亲哥哥还要用心，你刚才还说他把你当成摇钱树……”

　　“你吃醋了？”俞宛菁自知理亏，探着身子过来瞧他的脸色，乖乖认个错，“我心里没底，还以为你们都不管我了，所以说了那样的话，对不住嘛～”

　　他这一撒娇，小哥立马破功，直道他是小妖精转世，专来祸害他们两口子。

　　之后他俩便丢开这些严肃的话题，说些闺房里的私密之事，两人的关系也愈发融洽，不知不觉就到了中饭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