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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87.净身出户? ...

  •   87.

      第二天,陈家的事情就像长了腿似的传遍了各家各户,几乎所有双桥村的居民都听说了莲哥儿和外乡汉子私奔的秘事。

      陈胜旺应该是最先被陈家请去主持大局的人,他是陈氏一族的大家长,处理这种事情想必也是有些手段的。总之在他动身以后,村子里的流言很快就平息了,大家只敢在背地里议论,再也不敢在公开场合说道此事。

      景山和小哥在家里一连等了三日,等到大年初三都过了还是没有得到周天星的消息,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憋着大招呢……

      好好一个年节偏生闹出这些糟心事,任谁都会肝火上升。景山首当其冲,眉头皱了三天硬是没有舒展过,就连忠哥儿都不敢随便打扰他思考。

      两个孩子闷在家里不能出去找小伙伴玩耍,精神也是怏怏的。

      知行毕竟年纪稍大一些,还能沉浸于学海之中打发时间。躬行就不行啦,眼看山山哥哥跟二哥都不理他,他又不敢缠着大哥哭闹,小胖子都快抑郁了。

      这几天仍然断断续续地下着小雪,有时候还有雨加雪,原本准备大年初一燃放的爆竹都被捂出了潮气。这会子已经没有了过年的氛围,忠哥儿便把炮仗一个一个地拆下来放给小宝解闷。

      因此陆家小院里面时不时便会传出“啪”的一声脆响,角落里的耗子都给吓翻了一两只。景山听着这些动静,心情才稍稍好转了一些。

      好不容易等到初四,陈家那边突然来了人,说是要请员外老爷过去旁听陈家对周天星的发落结果。景山问他们为什么找到陆家、找到他舒景人,报信之人却是一问三不知,转身就溜出去老远。

      陆忠行当时正在屋里带孩子,只听到外面有动静,并不晓得是陈家的人过来。等他回头问起此事,景山却说是过路的村民踩出来的脚步声,并不打紧。

      是夜,两口子躺在床上,小哥再次询问起了白天的事:“我听着像有人开了院门,是谁来过咱家吗?”

      “不是,你听错了。”阿九仰躺在夫郎身边,枕着一条胳膊状似惫懒地说道,“这几天辛苦你了,小宝很缠人吧?”

      忠哥儿侧过身来,在黑暗中张大了双眼企图看清他的表情,可惜未能如愿。最后只能叹道:“这有什么值得叫苦,宝儿是我亲手带到这么大的,早就习惯了。”

      景山沉默少息,又说:“明天就是初五,之前说好了要去给齐明礼拜年,还有张老爷子、周梁伟他们那里都要送上节礼,你带孩子们去街面上认认亲戚吧。到了镇上直接租辆骡车,别光用脚赶路。”

      “你不去么?”小哥扑到他胸前问道。

      说起拜年,人家都是两口子一起上阵,鲜少说是单独一个汉子或哥儿到别人家里作客的。何况他们夫夫二人成亲至今一直同进同出,就连之前祠堂那次都一起面对,哪有过年反而分离的道理。

      忠哥儿摸着自家男人的胸口,总觉得对方有事瞒着自已。可他也知道阿九最近极度伤神,问多问西反倒加重他的烦忧。所以最后自问自答般叹道:“罢了,你在家里继续想事情吧,我带知行和躬行去串门子。”

      景山体会到了夫郎的心绪变化,却也只能揽住后者的肩膀为其掖好被角,轻轻道一声辛苦。

      ………

      初五这天,小夫郎果然带着两个弟弟以及大包小包的年节礼物去往镇上。景山亲自将他们送到村口,再三叮咛许久,才在夫郎与弟弟们消失在视线尽头之后转身去往陈家。

      ——陈家扣留周天星这么多天,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大年初一最重要的行程就是挨家挨户拜年唠嗑,借机拉拢邻里之间的关系,之前他和忠哥儿确实是这样计划的。可是周天星却在大年三十那天晚上被抓,彻底打乱了他们的行程,同时也加剧了村民们对外乡人的排斥。

      据景山了解,小周并不是一个蠢笨鲁莽的人。那小子就算真的跟陈莲暗通款曲,也不会急不可耐地选在除夕夜里私奔。

      要知道,除夕这天的人可是最多的,家家户户都在家里过团圆年,随便少了哪一个都会格外扎眼。陈莲是他们家唯一的未婚小哥儿,别说是离家出走,就算消失半个时辰说不定都会引起家人的警觉。

      周天星究竟是因为什么才在那个时间点被陈家逮到?其中会不会有人下套?

      景山拿不准,所以这些天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不过现在已经不用再费心琢磨了,因为陈家的狐狸尾巴已经露出来了。陈胜旺让陈家的二儿子过来传话,指名道姓找的就是他,答案还不明显吗?

      他才是陈氏一族的眼中钉、肉中刺啊……

      想到这儿,景山唇角浮现一丝冷笑,迎着扑面而来的风雪径直走向陈莲他们家。

      到了地方,只见陈家今天果然严阵以待,大雪天里竟然敞着门扉,两个年轻汉子一左一右地把守着门关。

      他俩一见到舒某人的身影就将他让了进去,此后立刻关门闭户,掩去了过路村民的窥探。

      陈家没有院坝,只有几间房子连在一起,周围立了一圈篱笆。因为入冬的关系,篱笆里面已经没种蔬菜了,剩下的只有高低不平的田垄,表面覆盖着一层晶莹的白雪。

      景山避开田垄走进陈家的前厅,一进门就看见陈莲的父亲和陈胜旺坐在厅堂的主位上,二人面前摆着一个陶炉,里面的柴火烧得正旺。

      周围依次站着陈莲的舅舅、陈莲的大哥二哥,还有刚刚跟进来的陈胜旺那两个儿子。总共七个汉子隐隐将景山围在了正中央,阵仗和当初在祠堂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景山向村长和陈家的当家汉子点头致意,语气轻松地说道:“我来了,周天星呢?”

      陈胜旺见他直奔主题,也不跟他兜圈子,抬头冲自己的大儿子扬了扬下巴。那汉子随即走向厅堂侧面的小门,不一会儿就押着周天星回到了现场。

      阿九回头一看,只见小周被人五花大绑,身上的衣服被人扒了个精光,只留了一条底裤遮羞。

      这几天小周吃的苦头肯定不少,身上既有淤伤也有冻伤,整个人从上到下都是乌青的,没有一块好肉。如今这样的天气不给他穿衣服,陈家摆明了没把他的性命当回事。

      景山又仔细打量了片刻,发现小周的左眼肿起老大一团,上下眼睑几乎无法分开,一颗心也随之沉了下去。

      陈家的厅堂虽然四处漏风,好歹有个火炉烤着,肯定要比外面强上许多。周天星这些天估计一直被扔在没有保暖设施的地方,到了这里才感觉到一丝暖意,因此慢慢恢复了意识。

      陈胜旺的大儿子将他掀翻在地,如同丢弃一件肮脏之物。过了差不多两分钟之后,小周才颤颤巍巍地支起上半身,动作缓慢地开始转动脑袋。

      见此情景,景山二话不说就脱下了自己棉衣外面的羊皮背心披到好兄弟身上,又冲陈家大儿子喝问道:“他的衣服呢!官府判了斩刑尚且知道留人一个体面,你们滥用私刑的手段居然比官府还要厉害。”

      “你少拿官府出来压人。”陈家大儿子啐了一口,不情不愿地再次走向偏门,取来一件破破烂烂的袄子丢在地上。

      景山见那袄子分明就是小周之前穿的那一件,如今已经破烂流丢,夹层的棉花也漏得不剩多少了。不过眼下也不是嫌弃的时候,他只将这衣裳抓过来裹住周天星的膝盖,免得把这小子冻瘸。

      陈胜旺见他护友心切,笑着捋捋胡子,老神在在地开口:“俞老爷……哎呀,现在应该叫你舒老爷才对。老夫差点忘了,你原是一个数典忘祖之人,姓氏说变就变。”

      这是在讽刺他前段时间改“俞”为“舒”那件事,景山倒是并不在乎这种不痛不痒的骂名。

      周天星听到陈胜旺嘴里吐出九哥的名号,貌似突然惊醒过来,费力地睁开仅剩的右眼四处张望。在看清九哥就在自己身边之后,他终于崩溃一般发出咔咔的气音,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们给他喂了什么!”景山怒道,同时狠狠瞪向主位上的陈胜旺。

      这次却不是那老东西回话,而是一旁的陈家大儿子掏着耳中说道:“事关莲哥儿的名节,俺们怕他高声叫嚷引来闲言碎语,给他灌了一点点麻药。”

      村子里面哪有医用麻药,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将麻椒煮沸了直接给人灌进去。药性都是其次,恐怕连喉咙也给烫坏了。

      穷山恶水出刁民,没想到这山清水秀的地方也有吃人不吐骨头的事情。景山心里那股子邪火瞬间蹿上了天灵盖,放下周天星转向两位陈氏老者,冷声说道:“你们要如何才肯放人?”

      “放?”陈莲的父亲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干瘪的脸颊抖动几下,然后歪着嘴巴说道,“这个畜牲妄想拐走我家莲哥儿,必须拉去沉河!”

      景山笑了,“噢?既然你们已经做出了决定,那我今天是白来这一趟了。我马上就走,省得在这里拖累你家的门风。”

      说着,他竟真的转身离开。羊皮背心也不要了,好兄弟也不管了。

      陈莲他爹脸色一僵,转头看向身边的陈胜旺。而后就见陈胜旺慢悠悠地开口:“哎,这事还有商量,年轻人不要太性急。”

      见景山停下脚步回头冷睨着自己,里正大人这才笑眯眯地说出早已想好的话术:“这次是你们这些外乡人闹出来的丑事,忠哥儿就不说了,毕竟他是个没爹的孩子,莲哥儿可不一样,我和陈勤都还活着呢。”

      “有话不妨直言。”景山抱胸道。

      陈勤赶忙接过话头:“俺们的意思是这个小畜牲你要是想保也可以,只是你们这些外乡人必须滚出双桥村,从此再也不许回来。”

      听得此话,景山心中立刻经猜出了他们的计划,故意问道:“什么叫滚出村子?我可是入赘在这里的,我还有夫郎和弟弟,还是祖宅和良田,这些都是带不走的。”

      “你还想带走?”陈家的三个小辈都在怒瞪着他,也不知道是谁冷哼了一声。

      陈胜旺扫视自家的子侄,用视线压制这些没心机的小子,然后亲自抬出筹码。

      大致意思就是:让舒某人带着他的兄弟和夫郎、小舅子,统统离开村子,房产和地契全部归于村子的集体财产。只要他们这群人走得远远的,陈莲的事情熬过这阵风头自然无人再提,陈家也就不再追究周天星的所作所为。

      “你们是让我净身出户?”景山点点头,意思是听明白了。

      陈莲他爹愣了一下,也跟着点头道:“对对,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净身出户。”

      相比于陈勤这个大老粗,陈胜旺显然要精明得多。且见后者故意走到周天星身边,用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可要想清楚啊,这小子可是跟着你一路逃难到此的患难兄弟。如果今天你连他都不救,你在镇上那些兄弟以后如何看你?依我说,你们就算搬迁到别的地方也是能够过得很好的嘛。”

      告诉陆忠行,他作为一个世代务农的农民,没了祖屋和土地还能过得很好?

      景山可没忘记自己最初答应入赘的时候立过血契,誓要为陆家守住祖宗留下的财产。今日陈家挟持周天星逼他就犯,简直是将他架在火上炙烤!

      原来陈家设下这么大一个局,就连陈莲这个亲生儿子都被当成诱饵舍弃,大年三十上演捉|奸戏码……说来说去还是图谋陆家的房子和田产。

      私奔只是一个筏子,看似只有周天星沦为人质,其实他们是用他跟“下井村集团”的关系在要挟他。如果他这次不救周天星,杨威还会认他这个兄弟吗?其他同乡还会认他这个九哥吗?

      没了那些人做后盾,周瓷也就不会受他辖制,俞宛菁那个少奶奶说倒就倒。届时墙倒众人推,他好不容易在沧乡立住的脚跟也就轰然溃散了。

      难道要我对不起夫郎?景山心里忽然冒出这个想法。

      不,绝不!

      他绝不可能背弃自己的誓言,更不可能让夫郎伤心。

      思及出门拜年的小夫郎,景山心中豁然开朗,连带周身的气质也随之温柔下来。

      只见他回身对着两位陈姓老汉说道:“我也是个要面子的人,突然被赶出村子实在有点接受不了。这样吧,陆家的房子暂时不交给你们,我和忠哥儿需要一些时间收拾行李还有寻找住处。田地倒是可以过户给你们,作为交换,让我先把周天星带回去治治伤。”

      “好!不愧是镇上混得如鱼得水的小教头,说话就是爽快。”陈胜旺喜上眉梢,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听他这话,应该是专门去镇上打听过舒某人的名头,就连他的外号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老东西确实心机深沉,还懂得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道理。景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语气轻快地续道:“我这就回去拿田契,你们在这里稍待片刻。”

      他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自是大喜过望,纷纷催促他快去快回。陈家三个小辈甚至亲手扶起了地上的周天星,把人扶到火炉旁边的凳子上坐着,示意他不用担心好兄弟死在这里。

      景山凉凉一笑,转身走出陈家,再次踏入了风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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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87.净身出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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