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郎君倒插门（种田）》杜重摩

66、66.他逃，他追

　　66.他逃，他追

　　陆忠行先一步醒过神来，望着眼前形象大改的阿九，眼中带着一丝畏惧和难以接受。朝夕相处的心上人突然揭穿真面目表示自己并非人族，换作任何人都会无所适从。

　　但是忠哥儿只是怔愣了一会儿，爱意就战胜了理智。遂见他撑着泥地站起身子，颤巍巍地向那头巨鹿走去。

　　可是他的动作明显引起了误会，月光下的黑面巨兽浑身一震，突然拔腿就跑。四条修长的鹿腿轻轻一跃便能蹿出一丈有余，几乎是转眼之间就要消失在夜色里。

　　“阿九！”

　　小哥儿带着哭腔放声大喊，却只换来巨鹿脚步微微一顿便又继续逃蹿。不得已之下就能提步追赶，掉在地上的外衣也顾不得捡拾。

　　黑色的圣兽动作敏捷地穿过小路和田坎，目标直指北面森林。而在这条既定的路线中，宽逾三丈的沧水河乃是必经之地。

　　陆忠行跌跌撞撞地紧追不舍，原本只是趿拉在脚上的鞋子很快就不知道遗失在了哪里，油灯也在几次跌倒之后彻底摔碎，他就只能光着脚板踏过冬季的泥地和草桩。

　　很快，他的身后就留下了一串模糊的血脚印。

　　“阿九，别跑……”小哥儿声嘶力竭地冲着即将消失在视野尽头的巨兽大声呼喊，随后一脚踩滑，整个身子登时扑向了绵延不绝的沧水河。

　　冬夜里的河水冰冷刺骨，加上河底的沙石滑不滑丢，河水无情淹没他的头顶那一刻，他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

　　然而预想中的窒息感并没有到来，一只大手在他急于挣扎的时候忽然托住了他的后背，轻柔地将他捞出了水面。

　　——阿九回头了，回来救他。

　　“你说过你水性很好的。”金面独角兽揽着他的腰身，毫不费力地将他抱离河水，践踏着水花将他送回岸上。

　　“夫君！”陆忠行再也顾不得对方此刻的形象多么惊世骇俗，赶紧抱住男人的上半身，将脸埋在对方的颈边。

　　舒景山身体一僵，而后强硬地将他推倒在河边的草地上。小哥儿摔得头晕眼花，湿透的身子被这夜风一吹立刻打起了寒战，脸色苍白似鬼。

　　但他并不放弃自己的信念，立刻爬起了扑向转身欲走的神兽，“为什么要逃？你不要我了？”

　　“……”景山固执地将他再次推向一边，而后索性蓄势起跳，一阵水花迸溅之后直接跳到了对岸。

　　即使是在枯水季节仍然宽逾三丈的沧水河，横跨过去对他而言依然不费吹灰之力。这种爆发力足以证明他此刻已经不再是凡间的生物，他在用行动和陆忠行划清界限。

　　不过小哥儿接下来的话却像钉子一样将他死死定在了原地：“你不敢面对我是吗？是不是要我也像你最初那样淹死在这条河里你才会回头？”

　　空旷的河畔回荡着小哥的声音，余音久久不绝。

　　景山背对着夫郎，全身的肌肉都绷成了坚硬的石头，双拳紧握在身体两侧。河水的流淌声像一把小刷子来回扫过他的耳膜，让他在一瞬间感受不到外界的任何刺激。

　　他想与这个世界隔绝，但他的夫郎就在他身后三丈开外的地方等待他的回复。当前的这个局面似乎比他五百年穿越生涯遭遇过的所有难题加起来都要难以对付！

　　最后，景山只能幽幽地反问道：“如果我不是阿九，而是零玖，你还会追吗？”

　　小哥闻言微愣，表情空白了两秒，随后语气坚定地说道：“追！”

　　“为什么？你喜欢的只是那个性情纯善、没有过去、眼中只有你的凡人阿九，不是活了五百年的零玖。”

　　“我喜欢！”陆忠行哆哆嗦嗦地抱紧自己，佝偻着身子瞪视着对岸的鹿脚男人，“只要是俞景山，怎样都行。”

　　“……”

　　骗子！凡人最会撒谎了。小九在心里狠狠反驳，往日与那人相处的情景历历在目，夫郎何曾亲近过自己零玖时的扮相。

　　却听忠哥儿在后面哭骂道：“你再不过来我真的生气了！我不追你，也不等你，你后半辈子自己过去！”

　　如果说之前的那些话还只是请求，那么这句话绝对是相当强硬的威胁。小九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的鹿毛都要炸起来了，耳朵下意识地抖动两下，缓慢而僵硬地回头看向自己的心上人。

　　忠哥儿依然站在河岸边，浑身湿透，抱着双臂瑟瑟发抖。他的脸色难看至极，既有受寒之后的苍白，又有愤怒之下的铁青，情况看上去非常糟糕。

　　再这样下去他会生病的……

　　在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后，小九终于慢慢地转过身体，一步一步迟疑地走进沧水河。冰冷的河水很快就漫过了他的鹿腿，然后浸过鹿身，走到河中心的时候就只有人类的上半身还能露出河面。

　　陆忠行紧张而又焦急地掐紧手心，看着那人披着月光涉水而来。直到巨鹿的前蹄踩上河边的软泥，他才抑制不住地扑过去，抱住失而复得的爱人。

　　小九任他抱住，脑袋轻轻歪向夫郎的脸颊，想要蹭一蹭对方冰凉的皮肤。不过他马上就停下了动作，警觉地转向另一个方向，“有人。”

　　“什么？”

　　“没什么，可能是我看错了。快回家，这样下去会着凉的……”

　　“你还会关心我？”

　　“我只会关心你。”景山难得说了一句情话，而后抱起夫郎，大步往回走。

　　两人都是性情刚烈的人，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刚才在河里游了两个来回，景山已经恢复了大半神智，而忠哥儿也从中午残余的微醺中彻底清醒过来。

　　刚才的对峙和追逃仿佛做梦一般，陆忠行此刻抚摸着自家汉子身后的鹿毛，内心的恐惧已经一丝不剩，反而生出一丝新奇之感。他知道，无论阿九是人是神还是妖，都不会伤害他。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小哥儿安心地闭上眼睛，感受着男人强健的臂弯小心翼翼地圈住自己，脚底迟来的疼痛传至脑海，方才知道这一路走得竟是艰难重重。

　　神兽闹起别扭真让人吃不消。

　　景山听着夫郎在怀里喃喃自语，不知他在感叹什么，好在夫郎的呼吸逐渐平缓下来，体温也在徐徐回升。在这个没有先进医疗的世界里，任何一点毛病可能都会夺去一个人的性命。

　　两人回到陆家小院的时候已经到了鸡鸣时分，大约相当于半夜四点。家里的大门依旧对外敞开，小宝睡在下屋没有动静，菁哥儿所在的仓房也是大门紧闭，他们都没有出去过。

　　景山脸色一沉，抱着夫郎先行回到卧房，将人剥去衣服塞进被窝，然后才出来善后。

　　小院门口掉落着忠哥儿的外衣，丢在地上沾了一点泥灰，捡起来拍拍就能接着穿。旁边的鸡舍和马车也没有遭窃，证明没有窃贼造访过陆家。

　　周天星和杨威大概在入夜不久就结伴离开了，由于始终没有等到他回来所以走的时候没有关门。

　　后来是景山自己在鹿血酒的影响下神智昏聩，凭借叫声和气味吸引了大量母鹿，又在潜意识的作用下不断徘徊在小院周围，被忠哥儿起夜途中撞个正着……

　　一切好似天意安排，他的原形不仅被夫郎亲眼撞破，貌似还被身份不明的家伙暗中窥视到了。

　　“会是穿越司的诅|咒吗？”小九抬起左臂，对着月光轻松地找到了手腕内侧的特殊编码。

　　那里用黑色墨迹黥刺着两个蝇头小字：零玖。

　　这是每一个穿越者都有的代号，就像古人标记囚徒所用的黥刑一样，只不过每个人黥刺的数字和位置不同。凡是有这种标记的穿越者，魂灵永生永世都是穿越司的奴隶，直至灰飞烟灭方能解脱。

　　今夜的事情仿佛是一个警告，告诉他不能追寻自由的人生。就像当初老六和老七痛失挚爱那样，穿越司的人只要与人相恋必定不能善终。

　　如果想让夫郎健康顺遂地活着，他就必须离开这里……

　　心里明明是这么想的，可是实际行动却是另外一回事。小九转身回到屋中，先是摸了一下小哥儿的额头，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向灶房，准备烧水给夫郎洗澡。

　　他暂时还恢复不了人形，等到天亮之后就不能再照顾那人了，所以必须抓紧时间。

　　陆忠行陷入昏睡，冥冥之中感觉到有人在床前走动，一会儿帮自己翻身，一会儿给自己擦背，照顾得极尽周到。哥儿的身子是不能随便给人看的，不过他们早已拜过天地，看看倒也无妨了。

　　于是等到阿九再次端着热水进来给他孵额头的时候，小哥非常自然地伸出光|裸的胳膊抱住了男人的脖子，闭着眼睛小声说：“上来给我暖一暖。”

　　景山尴尬地支楞着原地，过了半晌才期期艾艾回道：“我太大了，床上放不下。”

　　这次换成小哥傻眼了，两只凤目掀开一条缝儿，惊讶地问他：“你变不回去？”

　　“……嗯。”

　　“为什么？”

　　“因为强行进入繁|殖状态，结束之前无法变回人身。”景山艰难地解释着，表情极其无辜。那碗鹿血酒是他误打误撞喝下去的，真的不是他自己想变成这种形态。

　　忠哥儿张大嘴巴愣愣地看着他，然后问出了一个既诡异又羞|耻的问题：“所以你和那些野鹿……”

　　“没有！绝对没有！”小九赶紧打断夫郎的无端联想，“我还没有失控到那种地步。”

　　小哥这才放心地点点头，不过也不再勉强他，自个儿缩回被窝继续发抖。只把一根手指留在外面勾着男人的小指，不许他再离开自己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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