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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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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许唯星给陆风檀送资料,按门铃一直没人应。
他疑惑地自己用密码开了门,结果眼前一幕惊到了他,只见陆风檀正躺在地上不省人事,鱼缸碎了,水母和水混在一起,躺在冷冰冰的地上散落一地。
许唯星顿时慌得不行,他喊陆风檀的名字,没有应答,他不敢随便移动陆风檀,第一时间叫了救护车。
入眼一片白茫茫。
陆风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白色的病房。
许唯星正在一旁和医生小声地交流,一如既往地话很多,给医生提了很多的问题。
陆风檀的手上挂着点滴,无色的葡萄糖液体不疾不徐地顺着输液管进入他的体内。
“许唯星。”陆风檀开口之后,发现他的声音比预想中的更虚弱。
“你醒了,太好了!”许唯星和医生围上来。
“许唯星,你报警了吗?”陆风檀神情严肃,急促地问他。
“怎么了?”
陆风檀撑着手臂,勉强地坐起来,半靠在床头。
“你什么时候来的,你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可疑的人吗?”
许唯星被陆风檀的发问弄懵了,他没有看到啊。
陆风檀扶着隐隐作痛的脑袋,非常肯定地说:“我是被人打晕过去的。”
许唯星皱眉。
“报警,回我家查监控。”陆风檀不顾阻拦,把掉了还在输液的针头。
“等等。”许唯星想要拦住陆风檀,“医生给你看过了,你是因为低血糖晕了过去,我去你家的时候是有些混乱,但是我没看到任何人。医院还给你验了血,你的好几个指数都是亚健康状态,还有红细胞过低的情况,你真的要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多上心,增强免疫,才能保持健康。”
“我被人砸了脑袋,一头的血,你看不到吗?”
许唯星:“你只是磕到了头,没有流血啊。”
陆风檀推开许唯星,冲到病房洗手台的镜子前,撩起额头的碎发,凑到镜子前仔细看。
他的心下沉,如同重击一般,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觉得陌生。
真的没有伤口。
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
怎么会没有伤口?
回到家里,在陆风檀的主张下,他们还是报了警。
警方来了之后,陆风檀冷静陈述了他的记忆。
陆风檀非常清楚地记得,他和神秘的黑影人进行了激烈的搏斗,他在见到黑影袭击那一刻,就本能反抗。
他能够说出现场每一处痕迹是如何造成的。
他躲过了砸过来的第一击,然后他们在窗边搏斗。
破碎的鱼缸,就是被凶手手上拿着的高尔夫球杆砸碎的。
然后……然后,他被凶手扑倒在地,他拼命的挣扎,可是力气逐渐抽离,他的头撞到沙发脚,然后他被家中的某个现代风格的金属装饰品砸中额头。
血流下来,糊住了眼睛。
他晕过去的前一秒,似乎看见了月亮,巨大的月亮如同夜的幕布睁开了血红色的眼,冷眼看着一切。
执法记录仪和警方的笔记记下陆风檀的叙述。
随后警方对陆风檀住所进行了调查搜证,还在物业的配合下调取查阅了监控,但是都没有找到陆风檀家里进入过除了他和许唯星以外的“行凶者”的痕迹。
警方问他,事发当晚是否过量饮酒。
陆风檀突然愤怒起来,他对警方的问题感到冒犯。
“怎么,你们是怀疑我就喝多了,醉醺醺地编造出了一个人来伤害我吗?我现在处于危险之中,我需要安全!都是借口,你们就是无能!”
陆风檀坚持他是被人打晕了过去,许唯星劝他先冷静下来,许唯星握住陆风檀的手,发现他的手像一块寒冰一样冰凉。
在许唯星最无助的时候,没有人像他伸出援手,只有陆风檀,帮助了他。对于许唯星来说,陆风檀就是他的救命恩人。
所以无论何时,无论何种情况,他都会竭尽所能地回报他,帮助他。
但即使许唯星跟了陆风檀这么些年,他仍然搞不明白,陆风檀的这种脆弱、不稳定、恐惧、不安全感从何而来。
陆风檀总是以强硬刻薄的一面示人,但许唯星知道,他张牙舞爪的表面之下,还藏着一个,他无法触及到的陆风檀。
许唯星向两位警察同志道歉,陆风檀惊吓过度,才口不择言。
他把两位前来调查的警察同志送到门口。警察说如果他们有新的发现可以随时向他们进行补充。许唯星替陆风檀答应说好,目前情况也只能这样了。
陆风檀再度向物业要求加强安保,如此昂贵的物业费,居然让陌生人进来袭击,业主的安全谁来保证?
物业反复保证,一定会加强安保。
陆风檀找出镇定的药物,就着凉水,吞下白色药片。
门铃再度响起,张医生出现在陆风檀家门口。
陆风檀看向许唯星。
许唯星讪讪解释,“我担心你,就把张医生叫来了。”
张医生是一位一看就非常可靠的资深精神科专家,让他出诊一趟可不容易,但是他对陆风檀这样的优质客人,总是会大开方便之门。
再说,他也挺担心陆风檀的。
他拍拍许唯星的肩,让许唯星放心,这里交给他了。
“你来干什么,这里没你的事。”陆风檀没好气。
张医生说话慢条斯理的,也不恼,去饮水台倒了两杯热水,其中一杯递给陆风檀。
“任何时候,喝杯热水都会让糟糕的心情好一点点。身体暖和了,心也会跟着变温暖。”
陆风檀捧着手里的热水杯,手指在水杯口来回滑动。
“收起你的鸡汤,对我没用,我不想听。”他说,“你确认过了,我没事,你可以走了。”
“陆先生,还记得你第一次来找我的时候,你向我提出的要求吗?”张医生问。
那时候陆风檀也是病急乱投医,听说他是最好的专家,就闯进去让他救人——救他自己。
陆风檀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让张医生看住他,别让他死咯。
那段时间,陆风檀特别喜欢站在高处,每每往下望的时候,他有一种克制不住的冲动,有个声音在他耳边对他说,跳下去。
跳下去,就都结束了。
但陆风檀不服,什么时候结束,应该由他说了算。
任何时候,他都不会选择去死。
他要活。
堂堂正正地,精彩地活。
让他们睁大眼,看他能活得多好。
张医生是个好医生,但陆风檀实在不是一个配合治疗,遵循医嘱的好病人。他总把医生当成一次性的急救物品,或者是困倦时候摄入的足量咖啡因或兴奋剂。
总之,他就是个对医生用完即弃的恶劣病人。
他的感觉稍微好一点,就把什么医生不医生的抛之脑后,随心所欲,任性妄为。
张医生要表扬他一点,他在认识到自己的存在问题之后,并没有讳疾忌医,还知道主动求助。除此之外,他对陆风檀这个病人只有无奈。
“你这样下去不行,任何一种治疗,都需要持续、长效。我跟你说过吧,离刺激物远一点,你还是要住这么高的楼,我从这里往外看,都觉得高得吓人。我知道,即便是服用药物期间,病情也可能会出现反复,但是你要对治疗有信心,药物一定是对你的病情有帮助的。”
陆风檀靠在沙发上,看着窗外。
“你们医学上不是有这种说法吗,脱敏疗法,也许有一天我看习惯了,就彻底没有想要往下跳的毛病了,我还能去蹦极,去跳伞。”
张医生无奈摇头,问他:“你最近生活中有什么变化吗?遇到了什么特别的事?”
程昼的脸晃过陆风檀的眼前,但他没有说。
他反问:“什么意思?”
张医生:“你生活中出现的新变化,可能会诱发或加重你的某些症状。你回忆一下,最近的情绪、状态,是否能察觉到变化?”
陆风檀看着他,眼睛亮得可怕。
“你也觉得,我看到的是幻觉?我肯定,那不是我的幻觉。我是你的病人没错,但我分得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幻觉,我不是疯子,傻子。”陆风檀提高音量,“许唯星,送客!”
张医生被他赶跑了。
在屋外,许唯星询问张医生陆风檀的情况。张医生说陆风檀的情况有可能是感知觉障碍的症状显现,但是他不配合,他也没办法准确判断。
许唯星担忧地看了陆风檀家的大门一眼。
许唯星想帮他收拾家里,陆风檀让他走吧。公司还有一堆事情要忙,不能他们两个都不在,他休息一会儿,就过去公司。
许唯星惊讶:“你还要去上班?”
这是哪里来的极品卷王。
陆风檀冲他咧嘴笑,露出他整齐白森森的牙齿。
“我爱工作啊。”陆风檀笃定地说,“我活着,就是为了搞钱。我这么爱钱,我都觉得奇怪,我的血怎么是红色,不是金子的金色?”
许唯星愣了一下,回他:“那可能是因为人民币是红的。”
陆风檀狂笑,笑得打滚,笑得眼泪都要出来。
“哇许唯星,你跟我跟久了,讲笑话的本领都有进步。”
许唯星白眼。
他离开了陆风檀家。
大门缓缓关上,陆风檀又恢复了一个人,他缓慢地躺下,静静地把脸贴在沙发垫上,四肢慢慢地紧紧蜷缩在一起,蜷成一团。
像刺猬,像穿山甲,像西瓜虫那样,蜷在一起。
许唯星出了门之后拨通了一个电话,没有等待太久,电话被接通。
许唯星问:“陆总这里有些情况,你能来一下吗?”
电话那头微一停顿,对方的声音低沉沙哑,答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