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传说》程智

246、思人归一人三争

　　正月的时节，开的还是大片的梅花，枝条瘦骨嶙峋，花朵芬芳俏丽。敏儿一边走着一边想起，那天晚上和白景、叶青城蹲守在这里，斗人斗鬼斗大仙，不禁哑然失笑。笑着笑着，忽然又想起，那年给肖宵过生辰，庄末只顾着讨他欢心，冷落了自己一路，当时她心里可不是个滋味。如今想来，自己哄自己，庄末也是把好手，宠得没边没沿的。以后成了一个人，看他怎么办？想到这儿，又失落起来。心里骂自己，怎么办，你能不能见到他还未可知，还想看人家的好戏，先可怜可怜自己吧。
　　敏儿坐在一处角落，暗自哭天抹泪起来。哭着哭着，忽然眼前出现一片雪白的衣裳。她心想，谁这么卑劣，偷看人家。于是怒气冲冲的抬起头，噘着一张樱桃小口就要开骂，却突然打住了。那人披着一件鹅黄色的大氅，一张脸洁白如玉，一对眼睛深情款款，身后一片红梅，称得他像那皎皎的月光，闪耀的让人睁不开眼。
　　敏儿缓缓站起来，向前走了两步，伸手在他身上摸了摸，只觉得他胸口硬硬的、暖暖的。她又双手去捧他的脸，摸了摸，只觉得皮肤滑滑的、细细的，就像早晨刚吃过的奶酥。敏儿闭上眼，慢慢靠近他的脸，一股淡淡的奶香扑面而来。敏儿贪婪的闻了闻，真想上去咬一口。
　　“敏儿！”来人低声道。敏儿睁开眼，倏地向后退了两步，呆呆的看着他。忽然想起自己做的事，羞愧的转身就跑。“敏儿！”那人赶忙追过去。
　　敏儿跑出梅林，突然站住，心道，我跑什么？忽听身后传来一声轻笑，道：“为何每次见你，都这么毛手毛脚？”敏儿转过身，歪着头道：“为何你每次都不请自来，好招人烦的！”那人走过去，问：“是吗？”敏儿巴巴的看着他，突然嘴一咧，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那人忙把她抱在怀里，敏儿哭的声音更大了，嘶吼着道：“庄末，庄末！”庄末道：“敏儿。”一边说着一边将她搂在怀里。
　　半晌，庄末将敏儿从怀里推开，欠身施了一礼，道：“院长，别来无恙。”敏儿一惊，回头一看，林秀芝站在两米开外木然的看着这边，忙用手抹去眼泪，侧身道：“娘。”敏儿不知林秀芝是何时来的，也不知她到底看到了多少，心里“咚咚咚”的直打鼓。
　　林秀芝盯着庄末，心里奇道，这位是谁？是肖宵还是庄末？若说是肖宵，打扮的贵气了些；若说是庄末，声音又柔和了些。
　　敏儿低头走到林秀芝身边，道：“娘，庄末刚过来，请他家里坐坐？”原来是庄末！林秀芝对他施了一礼，道：“玉清王恕罪，下官眼浊了。”庄末淡然一笑，道：“晚辈多日不回圣都，难怪院长眼生。”林秀芝道：“王爷若方便，请家里坐坐吧！”庄末颔首，道：“打扰了。”敏儿伸手过来拉他，林秀芝见状，深觉不妥，但想起刚才两人抱在一起的情形，只好佯装不见。
　　进到屋里，敏儿将庄末摁在椅子上，亲自跑出去倒茶，在厨房里翻箱倒柜的找着新茶盏。丫头们见她毛手毛脚的，都过来帮忙，一人道：“小姐，这些都是新的，老爷从南边带回来的，从来没用过。”敏儿道：“不好，不好，还有吗？你们都拿出来。”两个丫头只好去西厢房的库里倒腾出两只箱子来，敏儿仔细打量了一番，挑了一套碧玉的茶具，备了新茶，丫头端着，回到正厅。
　　林秀芝心里有事，对庄末态度未免敷衍。见敏儿回来，起身捧了一杯茶给庄末道：“玉清王恕罪，下官有事在身，需要出去一下，让小女陪你，千万多坐坐。”庄末道：“晚辈来的唐突，院长请自便。”林秀芝颔首，出去了。
　　敏儿从窗户眼巴巴的看林秀芝出了院子，一转身，拉着庄末的手便往自己的房里跑。庄末也不作声，只紧紧跟在她身后。进了屋子，敏儿“啪”的把门关上，转身扑到庄末怀里。庄末搂着她，道：“怎么了，一年多不见，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我了。”敏儿“啪嗒啪嗒”掉着眼泪，并不答他。
　　庄末想要推开她，敏儿搂着他的腰死也不肯松手。庄末没法子，只好由着她。搂了一会儿，敏儿松开手，看着他的脸，道：“你是一个人来的还是怎么，是特意来看我的还是有什么其他的事，待多久几时回去？”庄末“嗤”的笑了，摸着她的脸道：“特意来看你的不是特意来看你的，有什么区别？”敏儿“啪”一声打掉他的手，道：“特意来看我，你就留下；不是特意来看我，你该到哪去哪。从今以后我们路归路桥归桥，两不相欠，你永远不许来招我！”说着，眼泪又“啪嗒啪嗒”往下掉。庄末上前给她擦眼泪，道：“怎么了这是？刚见面要把我冲走吗？”
　　敏儿吼道：“怪我吗？你一睡一年多，一点音信都没有，你知不知道我日思夜想，怕你醒不了，怕你不来大荣，怕从此我们分隔两地。你既早醒了，为何不让你的朱雀给我送个信？你心里可有我？你心里可曾想过我？你心里可知道我心里惦记着你？你若有一点心肝，怎么感受不到一点我的思念？你这个狼心狗肺天杀的！”敏儿越说越气，说到最后整个人都要哭背过气去了。庄末赶忙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敏儿抽抽噎噎哭花了妆哭湿了衣裳，湿了她的也湿了庄末的。
　　两人正搂着，难解难分，丫头在门外敲门，怯生生的道：“小姐，湘王妃来了，说要见小姐，厅里等着呢！”敏儿身子一颤，忙从庄末怀里出来，磕巴着问：“说……什么事？”丫头道：“没说。”敏儿道：“知道了，我马上出去。”丫头走了。敏儿擦擦泪，在镜子跟前一看，一张脏兮兮的小花脸，两只眼睛肿的像对桃子，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庄末掏出帕子给她擦脸，道：“换身衣裳吧，可别让人看出我欺负你。”敏儿白了他一眼，道：“就是因为你。”说完，一串眼泪又掉下来。庄末赶忙又哄。
　　敏儿换了一身新衣，拉着庄末一起走进大厅。王妃正坐着喝茶，手里捧着的是敏儿找给庄末的茶盏。敏儿心头像被人捅了一刀，突然抽搐了一下。庄末忙攥紧了她的手，关切的看着。敏儿看他如此紧张自己，脸上的不快才褪了几分。两人走过来给湘王妃施礼，敏儿道：“王妃恕罪，敏儿来迟了。”湘王妃笑眯眯的看着她，刚要说话，一眼看到了她身后的庄末，怔了怔，站起来，直勾勾的走过去，道：“天儿，你怎么在这里？”
　　庄末忙躬身施礼道：“王妃，晚辈庄末。”敏儿听林秀芝提过近来湘王妃精神恍惚，忙护在庄末身前，道：“王妃，这是西平国的玉清王庄末。”“庄末？这分明是天儿呀。天儿，你还怨母后吗？母后知道错了，母后不该拆散你和敏儿。你们…….你们现在？”王妃边说边去拉庄末的手，敏儿想要阻拦，庄末向她摇摇头。
　　王妃拉着庄末走到椅子前，一把将他摁下，爱怜的看着他道：“更漂亮了，你去哪了，怎么舍的丢下母后？”说着，将头靠在庄末的额头。敏儿站在身后突然嘴里一阵发酸，脑袋里“噌噌”直蹿火，拉着长音道：“王妃，他不是洪天，他……他不是……他…….”敏儿嘴巴一张一合，说到最后不知为何开始心虚。王妃仿佛睡着了一样，手揽着庄末的肩头顶着他的额头，闭着眼一动不动。
　　一个丫头急匆匆的走进来，见了这情形，低声对敏儿道：“小姐，肖员外来了，在院子里。”敏儿心道，怎么这么巧？庄末也听到了，二人对视一眼，敏儿见他眼里一副古水无波的样子，只好跟着丫头出去。
　　肖远山站在院子里，身后跟着安景、安平。敏儿走出来，施礼道：“外边冷，伯伯快里边请。”肖远山笑道：“听说申老爷和林院长不在家，我只有一句话，想问问小姐，在这儿就行了。”敏儿道：“伯伯说哪里话，爹娘不在，我一样能招待伯伯，快进屋吧！”说完，伸手来扶肖远山。又让丫头招呼安景、安平去旁边屋子喝茶。到了门口，敏儿低声道：“伯伯，湘王妃在呢，玉清王也在，你一会儿见了，别奇怪啊！”肖远山了然。
　　敏儿扶着肖远山进了大厅，只见湘王妃还是一动不动的顶着庄末的头。庄末动也不敢动。肖远山看着二人，疑惑的低声问敏儿：“这是？”敏儿低声回道：“王妃把玉清王认成世子了。”肖远山“哦”了一声。敏儿走到王妃身边，道：“王妃，王妃，肖员外来了。”王妃“腾”的抬直身子，把敏儿唬了一跳。
　　庄末终于解脱了，站起来冲肖远山施礼道：“肖员外，晚辈庄末有礼了。”肖远山这才看清他的容貌，直勾勾的盯着他，喃喃道：“玉清王？”敏儿扶王妃坐下，见肖远山两眼发直，生怕他又把庄末当成肖宵，忙跑过来挡在庄末身前，道：“肖伯伯，他是庄末。他不是什么人他就是庄末。不信，不信你可以问清久。”一句话提醒了肖远山，笑道：“罪过罪过，小老儿眼浊，玉清王天人之姿，小民一时竟看入了眼。”
　　湘王妃坐在椅子上，呆呆的没由头的道：“天儿，你和敏儿哪天成亲啊？母后去和你父王说，选个吉利的日子！”敏儿脸“腾”的红了。庄末对王妃道：“母后，三日后就是个好日子，你快回王府告诉父王吧！”湘王妃笑嘻嘻的站起来，道：“好，好，母后马上去办，你陪着敏儿啊！”说完，又冲敏儿道：“告诉院长，让她把单子送过来，本宫马上让人去置办。”然后对庄末道：“别贪玩，早点回去，母后等着你。”说完，一眼看见肖远山，道：“有信啊，我们注定是亲家，你放心，本宫定不会亏待敏儿的。”说完，笑嘻嘻的走了。庄末忙送了出去，敏儿也跟了出去。
　　不多时，二人回来。敏儿让人重新上了茶水，亲手捧给肖远山，又捧给庄末一杯。肖远山道：“本来只想在小姐这里讨个信，没想遇到王爷，这么说，是不是小儿也回圣都了？”
　　庄末道：“他有孝心，为老爷选了平阳城一百八十个铺子的东西，拉了十八车。他嘴又伶俐人又讨喜，骗了国主十八车赏赐；他心思细腻人又小气，每车东西都要亲自看护。一行车队浩浩荡荡比我还早出来两个月，我今儿到圣都，想来他今天不到也就三两日的工夫。”
　　肖员外叹了一声，道：“神佛保佑，终于要回来了。”顿了顿，又道：“王爷。”庄末见他犹犹豫豫，知道必有事情，道：“员外有话，请讲。”肖员外沉吟半晌，迟疑道：“肖宵也一起回来了？”庄末放下茶盏，“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