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传说》程智

173、弃肉身半神顿悟

　　明王吹胡子瞪眼七个不服八个不忿，还要和庄末斗下去。庄末看看天，更阴了，雪已经由淅淅沥沥的小雪花变成了六瓣棱角，老树的苍枝也变成了琼枝，于是道：“王爷，你昨日受了伤破了相，俗语说的是衰败之相，正招霉运。不如这样，本王在圣都玩得正兴起，一时半会儿走不了。等王爷伤好了，咱们再约一局，如何？”明王想了想，道：“玉清王可不要反悔？”庄末随手扯下发尾处的一颗红宝石，递给明王道：“本王的这颗石头，少说也值一座城池，王爷伤好后，拿着它来，本王定会践诺。”明王拿在手中，只看一眼，便知是个无价宝，心里掂量着自己输的银子，总算找补回来点，心里不免好受了些，于是道：“一言为定。”
　　别了明王，庄末一行人走到街口，清久和帝皇一人拎着一袋子鱼，载坤则背着一包沉甸甸的东西。到了马车停放的地方，庄末扶着肖员外上了马车，三人将东西放到车上，清久扶着帝皇、载坤上了马车，自己则挨着车夫坐在外边，嘴里哼着欢快的小调，喜气洋洋的看着道路两侧。
　　雪还在下，路面已铺了厚厚的一层。车夫提醒众人坐好，马车便缓缓动了起来。庄末和员外坐在一辆车，马车走出没多远，庄末突然抬手捂住了胸口，脸上抽动了两下 ，员外大惊，扶着他的肩膀问：“怎么了？”又撩起帘子问车夫：“怎么回事？”车夫道：“没事啊！”庄末对员外道：“员外，没事。”说着，捂着胸口的手垂了下来，脸色也恢复如常，怕员外不信，又说了一遍：“真的没事。”员外张着嘴，一副不放心的样子。庄末又道：“可能在外面待的久了，凉着了，现在已经好了。”员外伸出一手去握他的手，似乎觉得不妥，伸出去的手有些犹豫。庄末见状，把手递过去，笑道：“员外把我当肖宵好了，其实，我们两个长得也有十分像，不是吗？”员外一下感觉亲切了许多，握着他的手道：“那孩子性子柔，不像王爷进退有据。他呀，凡事总屈着自己。这么多年，我常常觉得亏待了他。”庄末笑道：“员外心善故而觉得亏待了他，换作别人，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怕早不知丢哪了，所以，员外千万不要这样想。他是我的弟弟，他想要的我会给他。”员外颔首，沉默了一会儿，实在想问问肖宵和他到底怎么回事。因为他记得清清楚楚，肖宵当日降生时，丫头只生了一个孩子，以庄末的年纪看，也不可能是丫头以前生的。难道他们是同父异母？
　　庄末似看穿了他的心事，道：“员外一定奇怪，我和肖宵为何会是兄弟吧？”员外笑着点了点头，道：“我正是想不明白这个道理。”庄末道：“说起来有意思，其实肖宵与我既非同父亦非同母，既不是青梅竹马的玩伴，也不是患难之交义结的金兰。员外和肖宵共处多年，应该知道他并非凡人，我和他的缘分就从一个‘仙缘’上起。”员外恍然大悟，想要听他继续说下去，庄末却抬起手又捂在胸口上，不过这次脸上倒很平静。
　　到了临仙阁，小姜穿着一身厨娘的打扮迎了出来。庄末扶着员外下了车，清久等人卸东西。小姜笑嘻嘻的道：“天冷，给员外准备了一锅珍珠百花羊肉羹，第一次做，不知好不好，员外辛苦，跟我去厨房看看？”闻言，员外道：“好，去看看。”说着，便跟小姜去了厨房。庄末看着他们离去，沉着脸直奔二楼。
　　二楼庄末房前，肖宵闭目打坐，清辉持剑立在身侧。庄末走过来，挥手打飞了门上的‘玉’字，拎起肖宵一脚踹开门便丢了进去。清辉追进去，对庄末道：“王爷息怒，公子不是有意要闯入禁地的。”庄末不听，扬手把她打了出去，门‘咣当’一声关上了。清辉道：“王爷，肖员外还在呢，王爷有冲天的怒火看在员外面上，先忍忍吧！”
　　肖宵被他一扔，重重的摔在地上，两眼蓦地睁开，一张怒气冲冲的脸便进入了眼帘。肖宵浅浅一笑，道：“庄末。”庄末‘哼’了一声，指着胸口道：“你真长进了，怎么不告诉她让那畜生咬我几口，或者你拿剑捅几下也可以。何必那么辛苦，又要护着她又要顾及着我？”肖宵坐直了身子，道：“你既讨厌她要惩罚她，为何把她放在胸口？”庄末冷冷的道：“随身带着才不会弄丢。”肖宵笑道：“谁信？那是老爹囚禁你的法子。照你这个说法，爹爹当年不是要囚禁我们，只是不想把我们弄丢。”庄末道：“我爹！”肖宵白了他一眼，道：“总之，你放敏儿出来。我答应了院长，要把敏儿脸上的疤治好。我没这个本事，你来做。”
　　庄末哈哈两声，道：“你还在神游天外？我做？你哪来的底气指挥本王？你私自闯入玉清宫，闯入我母亲的地宫，其罪当诛！本王还没惩罚你，你还敢跟我讲条件？”肖宵冷笑两声道：“庄末，玉清宫是我的家，仪和公主是我的娘亲，我回自己家看望自己的娘亲何错之有？哪怕就是你的胸口，那也是我的！你不分青红皂白，将我丢进屋里摔在地上，此为大不敬！”
　　闻言，庄末哈哈大笑，在地上来回走着，指着肖宵道：“你真长进了，这种话都敢说了！玉清宫是你的家？那本王是谁？难不成游了趟渊泽，你就成上仙了不成？还是思无邪的酒太浓，到现在还没醒？要不要本王跟你讲讲，你的来历，让你清醒清醒？”肖宵不屑的‘哼’了一声，道：“我是长进了，你却一点也没有。这么多年都走不出娘赐给你的锦绣皮囊和被爹追杀的心魔，困在原地千年一日。我是你不要的废物，没有光环加身却也不会被枷锁所累。”
　　肖宵说着，站起身，伸出右手，庄末立刻收敛了笑容。那只手五指垂着，软塌塌的，皮肉正在一点一点的剥落。肖宵道：“我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也知道将向何方而去。刚分开的时候，我无数次的想回到你身边，我坚信，我们少了哪一个都是不完整的。过了这么多年，这个想法都没有改变过。但现在我想通了，没了这个肉身又如何？既然它是我从你那偷来的，不要也罢。我们可以两清了。我不用再愧疚，觉得欠了你什么，不用看你疯疯癫癫喜怒无常。我终于可以心无挂碍做我自己了。”声音越来越低，肖宵消失不见了。
　　庄末大惊，像被抽走了三魂七魄，整个人都呆住了。他久久的望着肖宵消失的那个地方，突然扑了过去。自降生起，从来没有过的恐惧席卷了他浑身上下每一处皮肤，比他被混元追杀的那些年还要恐怖。他挥手拍击着地面，愚蠢的瞬间忘记了自己是个神。清辉听到动静，踹门闯了进来，四下打量着，见庄末跪在地上，冲过去问：“王爷，怎么了？公子呢？”庄末一下坐到地上，喃喃道：“叫老成、少恒过来。”清辉赶忙去了。庄末一手托着胸口，一手一挥放出了敏儿。
　　敏儿‘当’的一声倒在地上，看清眼前的人后，双目圆睁怒目而视，刚要张嘴骂点什么，庄末抬手捂住了她的脸 。敏儿用力挣脱着，只觉得他一只大手像一座山一样压在自己脸上喘不过气来。她两只手一起上，掰了一会儿，只好放弃了挣扎，脑子里飞快的想着，是不是可以唤那只朱雀出来咬他一口，正要用右手去掐自己的左手腕，庄末一手把她推开。敏儿‘咣’的一声向后倒去。庄末跌跌撞撞向门外走去，敏儿‘噌’的站起来，大叫一声‘庄末’，‘嗖’的跑过去，扬起玉手‘啪啪’两声打在他脸上，然后一溜烟的跑了。
　　雪越下越大，庄末站在瑶台上，已经变成了一个雪人，他眼巴巴的看着天空，一动不动。身后站着老成、少恒等六名侍女。天空中数不清的朱雀在盘旋翱翔，试图接住那个要逃跑的残魂。雪打着朱雀，朱雀拍打着雪花，密密麻麻眼花缭乱。清久站在一根盘龙柱子上，反复喊着：“哥哥！”声音空灵而悠远，久久的，没有回音。
　　肖宵，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