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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楔子(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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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瞧沈华曜这样子也知道断断不像是没事。正好张太医端着安神药进了屋。沈华曜服下之后不仅没清醒,反而又沉沉睡了过去。
趁着沈华曜睡着的当儿,张太医一把白须捋了又捋,脉也诊了又诊,却到底是看不出什么来。因而最终只好说道。
“想来长公主殿下是寒气上升,侵蚀大脑。等过些时日寒气散了,大概也就能痊愈了。这段时间为防不测,还请务必着人寸步不离的跟着长公主。”
玄衍历来心直口快,这会自己的狐裘大氅给了沈华曜,冻得直哆嗦。脸上却一副凛然,无比正经道,“原来是脑子进了水,控干了就没事了。”
沈枥一听,顿时觉得整个舒华宫怕不是就他自己一个正常人,琢磨着玄衍是怎么面无表情还当着他的面说出这种话的。沈枥当下就不大乐意,毕竟皇姐可是与他相依为命十余载的骨肉至亲,说是半个娘也不为过。闻言自然吹胡子瞪眼,“玄爱卿,当着朕的面都敢这么说话了?”
玄衍适时的打了个喷嚏,聊表无辜。“臣不敢。”
沈枥学着玄衍的语气,毫无波澜,“既然张太医这么说了,玄爱卿救驾有功,就特封为长公主侍卫。”继而,又换上一个少年人独有的人畜无害的笑容继续说道,“即日起,玄侍卫寸步不离地入宫伺候。要是这段时间长公主出了什么岔子,朕唯你是问。”
说罢,还咳了两声,负手点头,丝毫不给玄衍反驳的机会,“跪下谢恩啊玄爱卿。”
玄衍一双丹凤眼从未睁开到这么大的程度,纵使平日里这小皇帝多么的亲和,但圣旨一下,任谁也无法抗拒。
玄衍缓缓跪了下来,内心叹了一百八十口气。
“臣,领旨。谢主隆恩。”
沈枥见状这才放下架子,和蔼可亲地将人亲自扶了起来,又把他的狐裘大氅给他披上,道,“朕的意思你懂的。皇姐看样子也离不开你,朕不过是帮她圆了这个心愿罢了。”
玄衍内心十分抗拒,表面上还得装的云淡风轻,“臣明白。皇上放心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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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华曜第二天一早就醒了。好似昨晚只是普普通通的醉了一次酒,睡醒了也就完全好了。
没发热头疼,没头昏脑涨。
卯时起床洗漱,倒比玄衍起的还早些。
沈华曜啥事没有,玄衍却是染了风寒,烧的迷迷糊糊因而比平时起的晚了一些。
不过一醒来头一件事就是问玄衍在哪儿。
舒华宫的大宫女似雪过来近身伺候,正沾湿一块帕子给沈华曜洗脸。
“回长公主,玄大人如今独居燕春台。就挨着舒华宫,殿下可以时时常去探望呢。”
沈华曜娇羞一笑,又招了招手。
“似雪,你快去挑个得力的照顾阿衍。他一个人在宫里,我不放心。”
似雪抿着嘴笑,哎了一声。
早朝时,沈华曜一如既往,立于沈枥龙椅之侧,只不过今日玄衍也跟着站在沈华曜的身后。
玄衍荣升为长公主侍卫的事昨晚就已经传开了。户部尚书谢栩本不大同意,因为他儿子谢尹本是驸马人选。这一来二去,男未婚女未嫁,生怕一不留神擦出什么火花。要是截胡了他儿子的驸马之位可就不好了。虽说如今沈华曜和谢尹彼此之间实在没什么情分,这婚事也一耽搁再耽搁了下去。
不过今日一瞧,瞧玄衍一张脸倒是一表人才,身形颀长面似刀削斧凿,尤其是一双丹凤眼,不知迷倒京中多少少女。只可惜脸色吧实在是苍白如纸,瞧着像是熬不过三十似的。谢尚书掂量了一下,再瞧瞧自家虽不争气但长相却不输玄衍的大儿子,琢磨着照沈华曜这个拖延法,估摸着玄衍对他儿子也构不成什么威胁。
不知怎的,玄衍今日因为发热熏得两颊微红,平添了一份面若桃花的意思,反倒比平常瞧着……更俊美了。
开春之际,朝中倒也没什么大事。群臣日日上书,要么是一件破事来来回回的说,要么是些细枝末节家长里短一般的小事。还是这户部尚书识时务,知道捡要害上奏。
谢栩手持玉笏,略一躬身,道,“皇上。前日大雪,使得京郊不少村落遭受雪灾,无数居民流离失所,正往京中流窜。臣想,若放任灾民流窜也不是办法,不如朝廷出力,施粥开仓,也可暂缓燃眉之急啊。”
沈枥略一沉吟,“也好。若放任不管,恐怕对周边百姓也是个负担。只是,历来开仓放粮总有普通百姓假装灾民冒领赈灾粮食,谢爱卿可有什么法子?”
“古法倒是有往粥中掺沙石以防冒领的。臣认为,此举未尝不可。”
“不妥。”
沈华曜今日比往常安静了不少,原本也因为沈枥年纪渐长打算让他逐渐亲政。如今荣亲王虽已故去,但朝中还有谢栩和内阁等等老臣可以坐镇,今日不知怎么的,沈华曜不似从前强硬,话说了两句就泫然欲泣,短短二字就拦下了谢栩的话头。
“往粥里搀沙石简直有违天道。若掺了砂石,哪里还是人吃的?灾民也是人,遭受天灾已经实属不幸,何以还要受次一难。阿衍,你说是不是?”
玄衍今日发热,烧的头昏脑热,陡然被点了名,但见沈华曜一双杏目炯炯有神,期待地看着他,略一思索,便道,“长公主言之有理。此举乃是不可为而为之。我朝如今虽有外患,但在粮草库存上却算得上丰裕。往赈灾粥品里掺沙子,实在绝非人道之为。不如这样,反正京郊遭了雪灾,总要兴修重建,以户为单位,各户派人参与到重建工程中来,按人头领取粥食,皇上以为如何?”
话里话外都是顺着沈华曜的意思,沈华曜心满意足,更是一眼不眨的望着玄衍。
沈枥点了点头,“如此甚好。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若能按劳分配想来也可算得上公平。正好趁机还可清算各地受灾的人数与程度,算是一举两得。”
堂下谢栩看着沈华曜这态度,恨得牙根痒痒。看来一时不察,到底让玄衍截了胡。
朝堂之上风云骤起,沈枥也知道不能再拖下去,忙咳了一声,“既如此正月未过,众卿家若有要事上本便是,若无事便先退朝吧。”
瞧沈枥急着想逃的样子,堂下群臣就是真有什么事,也知道不可能再开这个口。
再说了,他们上折子用烂的那些个借口,自己也知道没什么营养,翻来覆去的说就没什么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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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朝之后,玄衍一步三晃地回了自己的住处。朝堂之上沈华曜的眼神他实在无暇顾及,他只想着趁下午闲来无事去太医院找张太医抓几服药吃吃,却不想睡了一下午。一睁开眼,就瞧见沈华曜坐在自己床边,一身水兰素净裙裳,手里端着个药碗,笑的那叫一个贤良淑德。
传闻阳嘉长公主乃冰山美人如高岭之花向来不苟言笑,今日一见却是如沐春风言笑晏晏。玄衍内心大骇,总觉得跟见了鬼一样,面上却一如往日硬装一片冰冷,只起身往床榻里挪了挪,一副誓死与长公主保持距离的样子。
未等阳嘉开口,玄衍已经率先斥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恐有不妥,请长公主自重。”
若是往常玄衍敢这么对沈华曜说话,沈华曜绝对要咄咄逼人举出十句来反驳玄衍。不料今日,沈华曜却放下药碗,眉头一蹙,眼泪说来就来。
“阿衍可是怪我?我害的阿衍生病,阿衍怎么连赎罪的机会都不给我?”
说罢又撩开床帏,抹了抹眼泪,将门口候着的两名贴身侍女唤了进来。
“如云,似雪都在这里,便不算是孤男寡女。阿衍先把药喝了吧,等你喝了药,我就走。”沈华曜柔柔一叹,模样比西施还可怜三分。
玄衍端着药碗一饮而尽,也不觉得苦,捏着棉被裹得更紧了些。又看了看如云似雪二人,当着外人的面他也不敢发作,只好客气道,“有劳长公主挂念臣的病体。臣自认还算康健,只是偶感风寒,吃几贴药也就没事了。这病气若是过给长公主就不好了。”
“阿衍为何如此见外?”沈华曜接过碗还想着替他擦一擦嘴角,不过却被阻止,“皎皎知道昨晚是阿衍自御花园的池塘中救下了皎皎。皎皎为人素来亲厚,自然是有恩必报的。况且皎皎心慕于阿衍已久,就让皎皎照顾阿衍,直到阿衍病愈——”
心慕已久?玄衍狐疑的看着沈华曜在这里一诉衷情,他怎么不知道沈华曜对他心慕已久。以往在朝堂上沈华曜恨不得寻个错处把他发配充军,如今怎么这么说?难不成是挖了什么坑等自己跳。
又或者说,沈华曜如此性情大变根本就是装的。
玄衍皱眉,正想着借个什么托词拒绝,忽然想起方才那汤药尚且温热着,人喝了下去也觉着浑身发烫。不知是玄衍醒来的时候正好,又或者是用什么别的法子一直把药温着,思来想去,玄衍才发现都不知道沈华曜来了多久。
宫里头繁文缛节不少,玄衍病重疲惫也懒得一一遵循计较。喝了药又觉得有些昏昏欲睡,即使沈华曜这般伤春悲秋他也懒得管,索性任由沈华曜坐在他床头。
沈华曜小声叫人收了药碗,便老老实实坐在床边,看着玄衍合目躺着的睡颜。
她自然没想过玄衍心里那些弯弯绕绕。
原本她早想好了此身许国再难许卿的打算,就算有那么个驸马人选也没准备真的嫁了,只想着拖两年把人打发了便是。偏偏一夜之间来了个玄衍。
这人不苟言笑,一身正气,是大齐国最年轻的新科状元,却一片赤诚。若往后余生真要与此人常伴,倒也未尝不可。
夫妻二人过日子,是否两情相悦又有什么要紧?
沈华曜自顾自想着,低声将如云似雪两人差使了出去。未及一会儿,便听见玄衍说道。
“长公主殿下,你我之事实属意外,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我为人臣,定当恪守本分。除此之外,绝无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