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练笔2》Osmantus

17、孟芙蕖（三）

　　第十七章

　　瞧沈华曜的样子，像是事态紧急，玄衍二话没说便去准备，不消一炷香的时间，二人已经坐上了离宫的马车。

　　沈华曜不知又是何等的异想天开，竟在这种天气里穿了一身舞女的衣裳，半边脸都用流苏样的面具罩着，还真让人看不出原本的容貌。

　　玄衍以为有什么要事，一刻也不敢耽搁。

　　而坐在马车上，却见沈华曜说道。

　　“听闻今日谢滨同几位京中纨绔要去云沧楼。望仙楼如今开不了张，恐怕只有隔条街上的云沧楼能与之一比。云沧楼虽不像望仙楼那样明目张胆的做起皮肉生意，但为了招揽顾客，同样有歌舞表演。”

　　“所以你要干什么，装成舞女混入其中？”

　　玄衍不敢置信的看着沈华曜，堂堂一国长公主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不成体统的事情？若被人发现，岂不是要整个皇家颜面扫地？

　　沈华曜不以为然。马车辘辘，已经停在了云沧楼的门口。

　　这次出宫沈华曜一个随从都没带，倒是小福子硬说要跟来，非说要他们有个照应。这会正坐在外面赶车。

　　“你要查他也不用如此，我们自有别的法子。”玄衍耐着性子劝慰一番，又脱下自己的披风盖在沈华曜的身上，转身叮嘱小福子。

　　“去带长公主换身行头，务必妥帖。我先进去，总要看看那个谢滨是不是真的这么横行霸道。”

　　沈华曜还有几分不情愿，但一想到玄衍说的不无道理，也就跟着小福子去了。小福子不知有什么通天的本事，竟在宫外还有几分人脉。

　　玄衍与沈华曜告别了一番，便先踏入了云沧楼。

　　云沧楼和寻常的酒楼也没什么差别，都是闹哄哄一片。

　　掌柜的在门口算账，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也不像是多会做生意的人，干巴巴问玄衍是不是来吃饭，几个人一起。

　　玄衍随口胡诌，关顾四周，发现这里甚至装修风格上都与望仙楼有几分相似，不知是谁借鉴了谁。可见这整个京城之中，酒楼之间倒是竞争激烈。

　　谢滨果然就在看台最好位置的一桌中，坐着主位，左拥右抱，甚至对着其中一个姑娘上下其手。

　　玄衍也觉着有几分奇怪，不是说云沧楼不沾这个，怎么谢滨却如此明目张胆？

　　谢滨同桌上的几人他都不大认得，但看样子大约也是某些重臣家里的宗亲。若清流人家断不会如此自降身份。

　　却不想玄衍被谢滨给认了出来。

　　“哟，这不是首辅玄大人吗？什么风把您从宫里头吹到这儿来了啊？别是长公主床前伺候不周，跑到这儿来打算练练功夫啊？”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玄衍一听只觉得令人作呕，没想到谢滨三两杯黄汤下肚，就恶劣到这种地步。

　　玄衍客客气气，脸上带着一点笑，心里却厌恶至极。

　　“望仙楼近来出了变故，本官想宴请亲朋，也没别的去处。得朋友推荐，便来了此处。”

　　谁料谢滨竟不认生似的，起身走到玄衍身边，一身酒气，大言不惭，“玄大人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不如一起来玩玩？这云沧楼，我还是说得上话的。”

　　说罢便遥遥看向门口的掌柜，掌柜的目光闪烁，又低头翻起了账本。

　　玄衍望向谢滨身后那两个女子。见谢滨起了身，那两人便瞬间变了脸，一个脸上写满了不屑，一个便立刻低着头，看得出瑟缩着，满目悲戚。

　　可知亦不是自愿。

　　玄衍抚开谢滨的手，“不必了。恐怕本官与谢公子话不投机，扰了谢公子的雅兴。”

　　谢滨自然听得出玄衍语气中看不上他的意味，当即便抱着手，环视了玄衍一圈。

　　“不给面子？玄大人官威不小啊。你与我叔父同朝做官，那我与玄大人如何不算有半个交情？”

　　玄衍只觉得一口浊气梗在心口。谢滨自己鱼肉乡里，反过来竟说他耍官威，摆架子，真是倒打一耙。当即便冷了脸。

　　“你猜，要是谢大人知道你干那些龌龊事，还肯认你这个侄子吗？”

　　谢滨一听就乐了。上手锤了锤玄衍的肩膀，一下，两下，三下，玄衍承受不住被他打的退了几步。

　　“你可别蹬鼻子上脸。玄衍，就算你做到一品官的位置上，那也只是个无依无靠的文臣。真以为自己能搅动风云？我跟你可不一样，知不知道我爹是谁？”

　　“你爹是谁，你娘没告诉你吗？”

　　人群之中忽然传来一阵骚乱，一个清冽的女声自门口传来，闯入了所有人的耳朵。

　　沈华曜锦衣华服，虽粉黛薄施，但已是宫中长公主的派头，不怒自威。

　　小福子跟在她身后，很是得意自己把长公主打扮地如此得体。

　　云沧楼内，识相的已经跪下给沈华曜行了礼。

　　谢滨面颊潮红，俨然一副醉酒的模样。不仅不惧怕沈华曜的身份，更大胆地走上前来，打量起沈华曜的姿色。

　　那眼神和他看向身边那两个风尘女子的眼神如出一辙。

　　玄衍已有几分愠色，不为别的，只为他觊觎沈华曜的美色，又这般的不尊重人。原想着沈华曜乔装改扮再来，不想还是以真面目示人。这谢滨亦不自量力的很，竟敢如此亵渎。

　　沈华曜垂眼扫了旁人一眼，云沧楼内大多食客瞬间散了。那两个女子更是互相拉扯着跑了出去。

　　“藐视皇家威仪，该当何罪？”沈华曜声音调高了三分。

　　谢滨竟嗤笑一声。

　　“皇家威仪？一介女流，又不是当朝天子。就算是沈枥那个傀儡皇帝又如何，还不是得听朝中大臣的？”

　　沈华曜亦轻笑了一下。

　　谢滨便火上浇油，继续说道。

　　“看来长公主也觉得我说得对。要不这样吧，反正长公主也是要嫁到我谢家来的，不若别嫁给我哥，嫁给我算……”

　　“啪。”

　　谢滨话音未落，人却已经挨了小福子一个巴掌。当即便一声暴喝。

　　“你个没根儿的东西！你怎么敢！”

　　小福子这一掌十分敦实，足以打歪谢滨半张脸。只见谢滨睚眦俱裂，捂着脸恶狠狠的看着小福子，眼瞧着就要还手。

　　“没根儿的东西，也比您有种啊。”小福子也不生气，冷哼一声掏出绳子就捆住了谢滨的双手。

　　小福子只一下就制住了谢滨。谢滨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竟还不求饶，胡言秽语的骂了一顿。

　　沈华曜懒得僵持，一扬手，让小福子牵狗似的把人带了出去。

　　“把他带走。送入大理寺候审。”

　　玄衍看了眼沈华曜，犹觉不足。

　　“叫人日日掌嘴。谢滨辱没长公主凤仪，罪加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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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折腾一趟，二人又回了宫。

　　这一日下来好不消停，沈华曜只是换衣裳就换了三趟。她自己还不嫌累挺，倒是玄衍面色难看得很。

　　玄衍看起来比沈华曜更气三分。

　　沈华曜尚且端坐在马车里，拿着小福子那会得空在糕点铺买的蝴蝶酥吃。

　　瞧着玄衍面色不豫，十分好心的递过去写着徐记糕点的纸袋子。

　　“来一个？”

　　玄衍摆手谢过。想了一想，开口问道。

　　“殿下不生气吗。今日谢滨出言，实在恶心。”

　　沈华曜眉头一展，混不在意。

　　“气什么？”蝴蝶酥易碎，原本买了不少，因为马车颠簸，已经碎了一些，沈华曜低着头努力从纸袋中找出一个完整的来，才继续道，“自古以来，女子受这样的言语轻薄难道还少吗？我听在耳里的，比这难听的只多不少。大齐国女子处境艰难，你又不是不知道，只看今日谢滨身边那两个女子就知道了。”

　　说罢，果然找到一块儿完整的，塞进了玄衍手中。

　　“你也尝尝，小福子买的味道总不会差。”

　　玄衍心里还是膈应，虽然也明白沈华曜此言不假，但难免烦忧。

　　即使接过蝴蝶酥咬在嘴里，也味同嚼蜡。

　　原本是玄衍年长，事事安慰沈华曜，如今却又掉了个个儿。沈华曜小手沾着糕点碎渣，捏了捏玄衍的虎口。

　　玄衍洁癖发作，这才把人逗笑了。

　　“阿衍，我跟你说点别的事。怕你心里起疑。”沈华曜拍了拍手，又用帕子擦了嘴，难得真的正经起来。

　　“云沧楼原本的确只是做酒楼生意的，歌舞表演也是寻常，没什么特别的。是望仙楼出事以后才开了这个先例。而且小福子打探过了，谢滨和云沧楼并非沆瀣一气，从前倒是跟望仙楼有些利益纠缠。今日是谢滨要挟云沧楼的老板不准多管闲事，若不遂了他的意，就让云沧楼和望仙楼一样倒了。”

　　“我只是奇怪，谢滨就算背靠谢家，到底为什么有这样的胆子，敢胆大妄为至此。你也听见了，他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

　　沈华曜屏息又叹了气，“这事儿恐怕只有谢家自己才清楚。”

　　马车行到宫门口，幸好赶在下钥之前回了。然而还没等马车入宫，车辆却突然急停了下来，惊得沈华曜和玄衍险些没坐稳。

　　沈华曜起身撩开帘子，望着黑漆漆的夜色质问。

　　“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