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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孟芙蕖(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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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沈华曜和玄衍对视了一眼,亦没再说什么,只是又安慰了一番孟芙蕖,叫她宽心,便离了刑部大牢。
他二人也不敢多耽搁,径直回了宫。
回宫路上沈华曜倒是对女扮男装颇有微词起来,早知道就在刑部大牢亮明真身,总之十分的马后炮。
玄衍如今自然上赶着劝哄,“我们出宫在外,还是要先确保身份不被泄露。所以女扮男装最好。若被有心人瞧去,说我堂堂一国首辅,竟和旁的女子单独出行,传出去岂不是丢你的脸?”
沈华曜心里是接受的,嘴上可不认,抱着手嗔怪,“我管他们说什么?要紧的是你不要真的背着我同别的女子如何。”
玄衍失笑,又意味深长,“怎么可能。臣一片冰心在玉壶,难道长公主不知道吗?”
沈华曜和玄衍如今真的是郎情妾意、浓情蜜意之时,因而四下无人之时便多了几分口无遮拦。沈华曜大方接受,歪着脖子咬嘴思索,半晌才道。
“勉强知道。”
玄衍垂首一笑,捋了捋沈华曜的额发。
“长公主不曾嫌弃臣身份低微,臣已经莫大感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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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家路窄,二人刚一回宫,还未等换下衣裳,却迎头碰上了在宫里走动的阿海勒。阿海勒俨然一副刚与沈枥会面完的样子,如今穿着一身汉人的衣裳,只是这金发蓝眼却显得有几分格格不入。
不过模样实在是一等一的俊朗。
沈华曜自知要是被人认出来,她这身装扮于情于理都不成体统,因而一直躲在玄衍身后,努力低着头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阿海勒热情好客,好像第一天学会说汉语似的,见谁都得寒暄寒暄,显摆一番。
况且他明明知道玄衍和长公主的关系,却有意无意的想着横插一杠子,不知是何居心。
“呀,玄大人。好巧好巧,您吃了吗?”
阿海勒字正腔圆的问候,问的玄衍一脸懵。不知道是谁教的他汉话,说不地道听着还挺流畅,说地道听起来还有点怪怪的。
玄衍尬笑,“吃过了。有劳王子殿下关心。本官还有事……”
金沙之国民风淳朴,即使是王子也素来与民同乐。阿海勒很不认生,一把勾住玄衍的脖子,带着人就往前走。
“无妨,我们顺路。玄大人要去燕春台,还是回舒华宫?正好我想找长公主殿下聊会天儿。”
阿海勒这儿话音说的更叫一个清晰。玄衍额汗都快下来了,扭着头看跟在他二人身后的沈华曜。幸好阿海勒还没注意到她。
沈华曜比了个拒绝的手势,意思是不要让阿海勒去舒华宫。若被抓住个正着,那他们出宫的事情岂不是败露了。
然而任凭玄衍聪明绝顶,此刻却没领悟到沈华曜的意思。
“嗯,这个时辰长公主殿下恐怕在小憩,要不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了。”
阿海勒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那我在门口等她。前几日宫宴上,我一瞧见长公主便觉得一见如故,用你们的话叫什么来着?仿佛前世有缘一样……前几日不好打扰,今日闲来无事,特地过来求见。”
玄衍内心腹诽,还前世有缘。然而不好表现出来,只好躲开阿海勒的手,再次扭头看向沈华曜。
“你,你先回去,本官要和阿海勒王子前往舒华宫一趟。”
沈华曜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指了指自己,“我?”
玄衍这会子又开始故作深沉,“嗯。”
沈华曜当即明白了玄衍的意思,玄衍这是要她立刻回宫装作一切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眼下这样在给她争取时间。于是只好顺水推舟,一溜小跑跑了过去,嘴里嘟嘟囔囔,“我谢谢你啊——”
阿海勒饶有兴致的看了跑过去的沈华曜一眼,“这是玄大人身边的小厮?模样倒是周正。”
玄衍揣着手不紧不慢的走在长街上,故意拖慢了阿海勒的速度,语气终归有些疏离,“嗯,是我今儿个新请的书童。”
玄衍今日行动好比龟速,跟唱京剧的迈台步似的一步一顿,没多远的一条路硬是叫他走出快半个时辰来。
阿海勒倒也有耐心,也不催玄衍,还特别好心,“玄大人是不是有腿疾啊?要不要我背你?我身体可好,走的可快了。”
玄衍不慌不忙,“这不是刚用完午膳,本官喜欢用完午膳慢慢闲逛一会儿,阿海勒王子不如也一起?对身体好。”
阿海勒语气平缓,但眉毛却扭成了一团。他看了看即将西沉的太阳,“也好,也好。不知道长公主殿下会不会留你我二人一同用个晚膳啊。”
阿海勒此人实在是不拘小节,非正式场合从不用旁的自称,一概以“我”自称。显然来之前也是认真学习过中原文化的,除却长相有几分怪异,一言一行却不见任何失礼之处。人又随和,连玄衍都不忍心冷眼相待。
这长街一路走来,倒让玄衍和阿海勒也熟络不少。
二人总算赶在日落前进了舒华宫的大门。沈华曜已经换上一身华丽宫装。今儿个穿了一身乳色云纹大袖华服,缕金线上绣鸾凤图样。头戴一金镶宝石的金冠,妆容亦是十分精致。
看得出来是用心打扮过的。倒也难为她这短短半个时辰里,折腾这么一趟。
阿海勒一见着沈华曜便兴奋起来。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
玄衍自动站到沈华曜身侧,很有一些将自己当主人的自觉。
沈华曜端着茶盏,今日泡的是珠兰花茶。这花茶香味甚浓,喝起来且不涩口。
玄衍鼻尖轻动,也想闻上一闻。不料沈华曜一扭身挡住了他。
这是还生他的气呢。沈华曜跑了一路回来累得不行,别说是她,如云和似雪忙上忙下,这会也都累的气喘吁吁,站在一旁,这寒冬腊月的天儿里却挂了汗。
因而沈华曜对阿海勒态度都好了起来。
“无需多礼。王子随便坐便是,似雪,看茶。这是我大齐国新贡的珠兰花茶,不知金沙王子喝不喝得惯。”
阿海勒略整衣衫便坐了下来,手里捧着沈华曜的茶,先是叽里咕噜说了一通什么,然后才想起来,又用汉话夸了一遍这茶有奇香,他很喜欢之类的。
阿海勒人俊嘴甜,哄得沈华曜笑逐颜开。当即小手一挥,把舒华宫里存着的珠兰花茶赏了大半出去。
玄衍有些吃味,但他不说。
‘好,好,相中谁就赏谁茶叶是吧。’
玄衍刚正不阿,这会也变得心思活络起来。
沈华曜和阿海勒相谈甚欢,自然没发现玄衍多变的表情。
阿海勒自述金沙国之中,女子的地位很高,若谁家有女儿出生,要大摆宴席直到女儿满月。虽然金沙国的国君仍然是男子,但王后却可与国王并尊。就连王室中的其他女性成员,也可自由选择婚嫁对象,不必受任何束缚。在金沙国,女子十分受人尊重,与男子平等。
这些情形,听得沈华曜一愣一愣的。这不就是她梦寐以求的现状吗?原以为金沙不过是个边陲小国,却不想思想竟如此开化。
怪不得阿海勒来朝觐见对沈华曜这般客气,不仅主动对话,甚至还用大齐国和金沙两国的礼节,同时向沈华曜致意。
甚至公主塔娜也可以走在阿海勒前面。
沈华曜兴致盎然,又让阿海勒讲了许多金沙国中女子地位极高的趣事。
玄衍心思深,在旁听着却越听越怀疑起这些事儿的真实性来。再看阿海勒笑的眉眼弯弯,越发觉得此人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倒像是投其所好,添油加醋,故意说给沈华曜听的。
很快,日暮西沉,明月高悬。玄衍站的腿都酸了。沈华曜虽然听阿海勒讲故事听得高兴,却也没留下阿海勒用膳。只是说不便如此,不若他日再请沈枥举办宫宴,到时方可把酒言欢。
阿海勒也无微词,客客气气地告了辞。
玄衍面无表情,沈华曜娇滴滴地坐在一旁生闷气。
“你还坐在这干嘛?等着再劳动我跑那么几个来回?我这身子骨实在柔弱,恐怕禁不起折腾。”
“啊?我……”玄衍一时没反应过来,差点忘了沈华曜还在生气。
谁料沈华曜越看他越不顺眼,“阿海勒说他金沙国的男子都是会下厨的,起码会做烤羊排,烤羊腿之类的。不知我这残生还有没有机会吃到阿衍做的饭菜。”沈华曜妆容妖冶,语气却满是娇嗔,看起来确实有几分奇怪。
玄衍竟真的认真思考起来。
“长公主若真的想吃。微臣明日就寻个大厨,一定学做一桌子满汉全席给殿下享用。”末了,不知有心还是无意,又问道。
“说起来,微臣看长公主殿下与阿海勒王子倒是相见甚欢。不知阿海勒殿下送的那柄短刃,长公主殿下用的可顺手。”
沈华曜刚要回嘴一句要你管,似雪喘着气从门外进来。
“回长公主!阿海勒殿下的短刃奴婢已经还回去啦!”
登时,在场三人表情十分好看。
玄衍一脸了然于胸,沈华曜则瞪大了双眼十分不豫,似雪站在门口眼睛滴溜滴溜的转,可以说就差把茫然两个字给写在了脸上。
沈华曜一招手,似雪如蒙大赦,三两步跑过来搭住她们主子的手,扶着人往偏殿走去。
走到半路,沈华曜才回头道,“你赶紧回去换身衣服,咱们今日还得再出宫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