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练笔2》Osmantus

10、璇玑郡主（六）

　　第十章

　　玄衍没再说话，只是转身进了正殿。

　　因而也没瞧见沈华曜期待过后逐渐失落的样子。

　　玄彻和璇玑郡主正凑在一起看一副字画，头碰着头，一点儿不知道避讳。若真是两小无猜，这画面还挺甜美。

　　可惜不是。当事人之一的家长——玄衍只觉得自己弟弟不争气，轻咳了一声提醒俩人。玄彻抬起头看见兄长，不是很明白自家大哥为何如此，但还是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

　　玄衍把玄彻叫去了偏殿，琢磨着是得叮嘱叮嘱这个弟弟了。

　　玄彻还不明就里，跟着轻车熟路的玄衍去了舒华宫偏殿。

　　“方才你在郡主面前怎么这样没大没小的？不说郡主和咱们身份上是云泥之差，那最起码男女有别吧？以后不准在长公主和郡主面前造次，听到没？”

　　玄彻年纪轻，为人又大胆，“为什么？可是我和郡主、长公主觉得很谈得来啊。再说哥你不也是把人家偏殿当自己家，领着我就进来了吗？”

　　玄衍又被噎住了。自从跟沈华曜绑在一起之后，在辩论这件事上他几乎就没赢过。这嘴跟白长了似的，枉他空揣了一个舌战群儒的名号。谢尹也好，璇玑郡主也好，就连沈华曜他都说不过。当场就想辞职回家养老。

　　但转念一想，事业未竟，还没存款，回家养老得喝西北风。所以即使玄衍气闷的要死，还是不能动手。偏偏玄彻居然觉得不够，在那里火上浇油。

　　“怎么了哥，你不会和长公主姐姐吵架了吧？其实长公主姐姐人很好的，以前是咱们误会他了。璇玑也跟我说，就算是以前，长公主姐姐也不是咱们看起来的那样。她有苦衷的……”

　　“我就没苦衷吗？”玄衍突然打断玄彻，人却比方才更冷静三分。他表情凝重，面上前所未有的认真，“玄彻，你不要忘了我们姓什么。”

　　玄彻也看了出来哥哥是真的生气了。往日里玄衍喜怒多形于色，有什么都写在脸上。但玄彻知道这反而是玄衍保护自己的方式。所以，一旦玄衍冷下脸来，便是真的动了怒。

　　以前的事玄彻只是听哥哥说过，而自己并没有经历。即使玄衍日日告诫他，他也并没有太多的感触，于是还是梗着脖子道，“哥，我知道你心中所想。但是，我只是想说，我们从前真的误会长公主殿下了。大齐女子地位历来不高，却自长公主开始得以获得重视。如果娘亲和姐姐……”

　　“行了。”玄彻话音未落再次被玄衍打断，玄衍知道弟弟的心性不过是自由散漫惯了，所以敢于发言。玄彻很小的时候就被玄衍送进书院，继而是国子监读书，因而有些想法在如今这群文人当中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玄衍今日的确心情不佳，也知道不能迁怒于玄彻身上。玄衍叹了口气，拍了拍玄彻的肩膀。

　　“你在宫里玩儿吧，下钥之前再回就好。我还有事，要去一趟文渊阁。”

　　说罢，便径直出了舒华宫。玄彻在他身后哦了一声，看着兄长这背影，总觉得平添了几分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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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衍说要去文渊阁不过是个托词，即便他有公务在身也多是拿回燕春台处理。文渊阁没有他的位置。玄衍只是不想留在舒华宫和沈华曜大眼瞪小眼，方才沈华曜的眼神足以让他心烦意乱一整日。。

　　于是玄衍打算沿着宫中长街绕一圈再转回自己的住处，约摸不会碰上熟人。

　　只是没想到冤家路窄，玄衍前脚刚出了舒华宫，后脚就碰上了又进宫了的谢尹。

　　谢尹是很注重仪表的人，尤其是在沈华曜面前。今日瞧着却像是没怎么用心装饰，只穿了件常服。

　　谢尹看玄衍多少是有些不顺眼的。若沈华曜在场，谢尹还能装上一装，眼下沈华曜不在，二人在长街相遇，目光交错眼瞧着火星子都要滋出来了。

　　“长公主对玄大人真是上心，这兔毛大氅可是很少见的。”谢尹还知道恭敬行礼，语气却酸溜溜的明嘲暗讽。玄衍原本懒得理他，却不想谢尹还不过瘾似的，又补了一刀。

　　“听说自古以来，驸马都是不得入朝做官的。若真有那么一日，不知玄大人打算如何取舍啊？这一边是皇亲贵胄，一边是位极人臣，任谁都得觉得难以割舍吧？”

　　玄衍表情冷淡，心里倒是疑惑这谢尹今日是怎么回事，说话夹枪带棒处处不饶人。但玄衍毕竟不是肯吃亏的主。

　　“多谢谢公子点拨。本官为人臣子，不管做什么都不过是尽臣子本分罢了。长公主看中本官，那就是皇上看中本官。想来比起谢大人，应该也只是运气好点。不至于熬了二三十年，才做到户部尚书的位置。要不是上一任尚书拎不清说错了话，谁知道时至今日谢大人有没有出头的机会啊？”

　　谢尹自然不服，敛了浅笑的眉眼，暗暗咬了牙。

　　“不要以为长公主赏了你点什么，就真的能平步青云了。”

　　玄衍看着谢尹这一百八十度的态度，才觉得有趣。当下仔仔细细扫视了一番谢尹，瞧着他手中拿着几本卷宗，不知道是些什么。又想了想他要去的方向，才发现他今日根本不是去往舒华宫的。倒像是要去午门内，谢栩所在的地方。

　　玄衍心中有数，于是上前一步，挨近了谢尹的耳朵。

　　“谢公子未免太听令尊的话了。试问为了自己的荣耀连儿子的前程都可以不顾的父亲，能对至亲骨肉有几分真心呢？”说罢，玄衍不禁笑了笑，还拍了拍谢栩的肩膀。

　　却不想谢栩竟然有些吃痛，只是忍着没让玄衍发现。

　　“好了谢公子，快去午门内吧？总不能让谢大人等急了。”

　　玄衍说完便觉得心情大好，直接回了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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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衍的住处就在舒华宫附近，是个小院子，也有自己的名字，叫燕春台。据说是从前先帝一位姑母的住所。只不过这位长公主也是红颜薄命，还未出嫁便已经玉减香消。

　　这院子于是搁置了几十年，偶尔有人打扫，但却没人处置。

　　短短一个上午，小福子已经把院子里的雪都扫干净了，这会儿正坐在地上抱着正殿的青瓷花瓶擦拭，嘴里不知道哼着什么小曲儿，总之没见他愁眉苦脸过。

　　小福子见玄衍回来立马扔了帕子迎上去，玄衍脱下大氅交给他，思来想去还叮嘱一番。

　　“收起来，我不穿了，热。”

　　小福子自然不想太多，玄衍让他收起来，他便整整齐齐的摆弄干净，压箱底一般的收好。玄衍站在偏殿琢磨找本书看，翻了两本典籍才发现一行字都看不进去，索性把小福子又叫了进来，寻思看看能不能打听打听谢尹此人。

　　今日长街拐角偶遇谢尹，此人的举动实在是太反常了。

　　要说是谢尹跟他有仇，好像也不至于这样恶语相向。最多是玄衍有可能与他争一争沈华曜的驸马之位。可是也未见得谢尹多爱慕于沈华曜，要真只是谢家为了攀龙附凤才对沈华曜大献殷勤，那这谢家想来也算不得什么清流人家。

　　被他玄衍唾弃一番也是情有可原。

　　小福子果然消息灵通，年岁不大倒是把前朝后宫的事情都摸了个遍。

　　“听说早几年的时候谢公子也是要参加科举考试的，就是五六年前吧？谢公子原本已经到了殿试，可不知怎么被谢大人拦了下来。据说是谢大人亲自去吏部，撕了谢公子的卷子。然后谢公子直接就从殿试中被除了名，也再无参加考试的可能了。也就是从那时候，谢公子才开始流连秦楼楚馆什么的。”

　　这话倒是印证了玄衍的猜测。那年他参加春闱，同行之人中的确就有谢尹。而且谢尹那时候已经颇负盛名，不少人都以为他有望夺魁。只是那时谢尹与玄衍身份悬殊，玄衍便不曾留意，直到后来谢尹销声匿迹，玄衍也以为他不过是名落孙山。

　　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原因。如此看来，谢家远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父慈子孝了。

　　玄衍懒得思考太多别人家的事情，一晃儿已经天色渐晚。如云居然来了燕春台，说沈华曜请他一起去舒华宫用晚膳。

　　舒华宫里热闹得很，像是过年那出。璇玑喝了点酒已经打开了话匣子，玄彻站在椅子上正给沈华曜背诗助兴。

　　玄衍看着满桌盛宴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