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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崩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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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会日日都说这些话来哄她吧,难怪将人诓得都快丢了魂。”沈知羡一转身就瞧见了屏风上的影子,登时眼眸一转。
颜鸩仰视着远天,丝毫没察觉,“实话实说,才不是诓人。”
“实话?要唐瑾安站在这儿,你也敢说,才叫实话。”
“我怎么不敢?”颜鸩面皮薄,几乎是人尽皆知,偏偏她自己不认。
“阿鸩。”
唐瑾安的声音遽然响起,颜鸩后颈一僵,当即红了脸。
得逞的沈知羡侧身说:“人来了,可要说实话。”,她越过屏风,朝唐瑾安点头一笑,便离开了。
“瑾安,你回来了。”颜鸩不知唐瑾安听见了多少,走到她跟前,“我……啊!”
正要解释,身子却被忽然抱高了,后背抵在书架上,颜鸩下意识撑住架子,手臂上的力道顿时轻了,唐瑾安空出一只手,又坏意地抬高了身前人的右腿。
“大人这戏演的,确实好,前有朱赫,后又装病。”
右腿被箍在臂弯里,只有一条左腿勉强能踩着书架借力,被困死在书架前的颜鸩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托着身子的手随了它的主人。
柔里藏着坏。
“瑾安,我错了。”
衣衫松垮,月色笼着颜鸩润白的脖颈,曾经留下的痕迹散得一干二净。
还是浸泡在欢潮里的人更听话。
太久没放肆了。
眼前人有意欺负,单腿撑不起这具身子,反撑着的手很快就酸了。
颜鸩面皮太薄,唐瑾安分明还没做什么,这姿势羞得她不敢抬头,浑身都烧起来了。
“哪儿错了?”唐瑾安圈着颜鸩,炽热的眼神太危险。
滚烫的鼻息濡湿了腻在她们之间的寒气。
过分亲近的人知道何为软肋,更知何为弱点,轻而易举便能将人彻底击溃。
“我不该……不该骗你。”
颜鸩无力招架,断续的回答抖着哭腔。
唐瑾安怎肯放过她?
“错。”是惩罚就不会停,她也不肯给颜鸩一个痛快,“阿鸩错在总委屈自己,总把自己放得太低。”
唐瑾安压抑着胸口的起伏。
“你怕伤了我的自尊,不敢明说,又的确想让权给我,才装病,是与不是?”
撑着书架的手开始发抖,颜鸩想忍,想咬住唐瑾安的衣领来克制即将脱口而出的声音,却被身前人躲开了。
只能咬住下唇点头。
可唐瑾安不愿看她忍,两人在咫尺间对视。
湿漉漉的褐眸嵌在绯红里。
来吧。
猝不及防的成全填满了空虚,也让颜鸩得偿所愿,可唐瑾安一动不动却也是更深更磨人的惩罚。
“可沈知羡说得对,你这样做,很危险,权榻是容不得旁人酣睡的。”
一滴眼泪从颜鸩扬起的面上滑落,她颤着声说:“可我是你的。”
短短五个字敲在唐瑾安心上,她一时失了声。
也停了手。
从太过分的欺负中得到些许喘息之机,靠在身前人的肩上,颜鸩又说:“瑾安,我让权不是冲动,是我赌得起。”
倘若颜鸩真看走了眼,在这乱世之中,她有傍身的功夫,就算没了权势,也不会轻易任人宰割。
她敢赌唐瑾安的爱。
“更可况,我信你。”
颜鸩的爱大都藏在行动里,她不说,可她的爱处处都是。
唐瑾安轻啄她的鬓角,“你赢了。”
她没说后半句。
我不会让你赌输的。
微凉的夜色里,屋外枝上积雪堆叠,雪光照亮了书架前的一片狼藉。
颜鸩被唐瑾安搂着,睡得正熟。
玄晔坐在龙椅上,被套在身上的龙袍并不合身,他满眼懵懂惊恐地瞧着立在阶下争吵的廷臣,吓得不知所措。
进玉瞧了眼他煞白的小脸,忆起自己刚当上太子时的恐惧,心中却没有半分怜悯。
他是进玉,又不是玄胤。
天家之事与他何干?
秦彦筠官袍发皱,两三缕碎发下垂在眼前,他再没有穿月白的衣袍,反倒是选了一身大红公服。
只是他眼睑下的青黑衬得他分外憔悴。
“信口雌黄!先帝遗诏在此,玄晔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也自然是这帝位的继承人!”
疲态中掺着些癫狂。
进玉笑着说:“先帝驾崩前十日都未曾召见过秦大人,敢问秦大人这份遗诏是从何而来?”
“先帝半月前便将此诏书交予了我,上面的字迹、章印诸位也已验过,再者,先帝去前一月,也早表明要立玄晔为太子……”
进玉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真正的储君是谁,诸位取下宣政殿这牌匾后的传位诏书一瞧便知,至于秦大人,想做托孤大臣,也要将局做得缜密些才是。”
秦彦君攥紧了手中的诏书。
进玉走到台阶上,宣读传位诏书,殿内一片哗然。
“是康王殿下!”
“先帝同秦氏乃是青梅竹马,偏心康王也是自然。”
“我瞧这诏书才是真的。”
秦彦筠倏地站起身,“你又该如何证明这诏书是真的?”
轻嗤一声,“我不想证。”,进玉话音刚落,秦彦筠变被一箭射中心口,他不可思议地看向进玉,呕出一滩血,死不瞑目。
他本以为进玉是想做揽权奸宦,却不料进玉想要的并非天下,他只是一个想要皇朝覆灭,生灵涂炭的疯子。
法理人伦,他不在意。
“你说什么!”端王双腿一软,瘫坐在椅上,“藏在匾额后头的诏书是本王假拟的,他进玉怎会知道!”
“坏了!”一拳捶在桌案上,他又重复了一遍。
“坏了!”
先帝传位给皇子玄康的消息天下皆知。
祁州小雪不断,颜鸩披氅而立,站在城墙上眺望北边的帝都城。
从校场回来的唐瑾安换了身干净衣裳,便揣着糖糕匆匆朝城墙上赶,途经的军士纷纷颔首致意,他们都认得唐瑾安了。
见她如见颜鸩。
“阿鸩!”跨上最后一阶石梯,唐瑾安笑着举起手中的糕点,“快尝尝。”
颜鸩抽出揣在绒袖中的手,将一块扳指递给唐瑾安,“给,拉小弓用不上,来日若要拉大弓,免得伤手。”
唐瑾安总偷偷拉弓,誓要将当年丢掉的箭术重新捡回来,虽然没法上战场,但她也不想和军营显得太格格不入。
颜鸩不劝她,只是默默教她。
她懂唐瑾安的倔强,这人是不会认输的。
晃了晃手指,唐瑾安将糖糕喂给颜鸩,“很合适,看来阿鸩对我的手,也很熟悉呀。”
颜鸩一瞬没听出她话里的另一层意思,刚咽下糖糕,便瞧见她的坏笑。
舔掉唇角的糖霜,颜鸩厚着脸皮说:“是,每一根都很熟悉。”
粲然一笑,唐瑾安想将学坏的颜鸩抓进怀里,后者却跑开了。
两人在城墙上拉扯,直到虞苁带人从西北方赶回来。
“天下真要四分了。”颜鸩很平静。
唐瑾安摩挲着扳指,“不论如何,进玉帮了我们一把,他在大殿上射死秦彦筠,玄康这帝位来得就不够干净,他给了玄瑞一个名正言顺的起兵之由。”
“先帝必然没有留遗诏,否则那日他要杀的就不仅是我,进玉也得死。”颜鸩遥望着浩浩荡荡的大军进城,“瑾安,我们还是走到了最糟糕的境地。”
战火四起必然民生凋敝,天下太平不知要等到何年岁月。
“王朝病入膏肓,百年积弊不是一场变法就能革除的,我曾经写《千言书》时,每落下一笔都唏嘘,阿鸩,无力回天了。”
“瑾安,谢谢你带我逃出来。”颜鸩牵住唐瑾安的手。
她望着北方,眸中倒映出满天雪白。
冬去春来时,只盼海晏河清,江山永蔚。
天幕稍稍沉下些,城墙上红灯笼高悬,唐瑾安回握住颜鸩的手。
“阿鸩,来岁平安。”
系在颜鸩腰上的香囊出自唐瑾安之手,可曾经那个是小稚送的,唐瑾安曾在里面发现过一张纸条,墨汁已经晕开了,仍隐隐瞧得出四个歪歪扭扭的字。
“来岁平安。”
箍住唐瑾安的腰,颜鸩将人揽进怀里,不再是埋在她胸膛上,“我们会赢的。”
城墙之上相拥的人久久不曾分离,府邸后院里的两人也是难舍难分。
“阿赢,我同你一起去。”沈知羡揪住风赢的袖口,“我用毒很厉害的,还有奇门遁甲。”
风赢将人抱起,“你不会功夫,战场上刀枪无眼,不能去。”
“军中总需要医士吧。”沈知羡又说:“我不怕吃苦,我留在后营,不上阵。”
半晌风赢都没开口。
“阿赢?”
“我只有你了。”风赢红了眼眶,她捧着沈知羡的脸,双手不停地抖,“沈知羡,我只有你了,我做不到心怀天下,这场仗于我而言,打得只是后半生的安稳,没有你,我哪儿来的安稳?”
“我要你好好活着。”
眼神随着从风赢眼眶里溢出的泪一起垂下,沈知羡双眸震颤。
“我等你回家。”
廊下红烛微光被寒冽的北风吹得微晃,风赢揩掉眼前人面上的泪水,“我们会在太平盛世有一个家,不用再受人掣肘,战战兢兢,也不用再颠沛辗转,躲躲藏藏了。”
“沈知羡,我爱你。”
擦不净的眼泪流了一手。
砸在满地冰霜上,溅碎了。
云阖十六年正月三日,玄康入帝都。
正月四日,玄瑞、玄端先后起兵。
正月七日,秦江中典军同黄岭守备军在德源开战。
群雄割据,天下大乱。
唐瑾安立在城墙上,目送大军北上,直到再看不清颜鸩的背影。
“阿鸩,来岁平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重新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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