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臣嫁贼子》枣骨

50、刻骨

　　满殿廷臣贵戚等了两个时辰，建兴帝仍旧没有出现。

　　太后端坐阶上，毕竟是垂帘听政数十载的太上皇，她俯瞰着阶下的人，面色沉静，建兴帝如此不孝的行径，在她眼中，仿佛只是顽劣稚童不识礼数罢了。

　　冷风卷起颜鸩的衣摆，她负手提刀而立，一身鲜红同殿外的茫茫白雪互相辉映，倒是衬得人愈发明艳。

　　席位虽照品阶高低排设，但颜鸩有意将唐瑾安的位置安排在了自己身旁，怕显得突兀，又将许正章等人拉了过来。

　　“唐大人，别瞧了。”许正章理了理宽袖，他坐在唐瑾安的左侧，压低了声音道。

　　唐瑾安的眼神就一直黏在颜鸩身上。

　　这两人是越来越不收敛了。

　　眸光微晃，唐瑾安偏头看着他，“不打紧，我没笑。”

　　许正章一时语塞，不由回想起颜鸩同他坦白时，脸上刹那间闪过的笑。

　　纯粹干净。

　　能让颜鸩那般敏感多疑的人放下戒备，许正章本以为唐瑾安手段了得，直到万菊宴上一见，他才恍然大悟。

　　当时许正章就站在唐瑾安身后，横木倒下时，她没有片刻犹豫。

　　发自内心的爱，能填补细碎的残缺，唐瑾安的真诚就是打动颜鸩的机窍。

　　“母后！”

　　廷臣纷纷朝门口看去，只见颜鸩先一步下跪。

　　“微臣参见皇上。”

　　众人皆跪，建兴帝抱着玄晔大步踏进殿里，将臣下尽数晾在一旁，“母后莫怪，淑妃去了，儿臣实在不忍见玄晔哭闹，哄了好一会儿，这才误了时辰。”

　　他杀淑妃在前，放出风声，要立玄晔为太子在后，本就打了太后的脸，如今又将这事重提，势要给太后添堵。

　　“无妨，皇帝重情重义，虽顾念淑妃，也要珍重自身，哀家年纪大了，有如此讨人欢喜的皇孙，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怪罪？”太后眉目慈善。

　　好一个“重情重义”，这世间最薄情寡义的人，不就是坐在巅峰龙椅之上的九五至尊嘛。

　　万菊宴上种种还历历在目，廷臣不敢起，生怕变成下一个黄御史，只有眼色递来飞去。

　　建兴帝唇角一抽，抱着玄晔落坐，“都起来吧。”

　　他瞅了眼跟在身边的进玉，没说话。

　　进玉意会，“奏乐！”

　　群臣举杯，大席热闹起来，颜鸩收了刀，走到唐瑾安身边坐下。

　　“福圆病死了。”

　　她端起酒杯小抿，忽然撞进了三公主炽热的视线里，她不动声色地别开头，装作没瞧见。

　　三公主将筷子拍在桌上，面色不虞。

　　唐瑾安吃了口菜，“阿鸩是觉得，有人想取而代之？”

　　扫了进玉一眼，颜鸩搁下酒杯，“是。”

　　酒过三巡，殿里又热又闷，唐瑾安起身离开，颜鸩顷然也走了。

　　两人没注意到跟在身后的三公主。

　　建兴帝喝得醉醺醺的，斜眼瞄见了跟在太后身边的宫婢。

　　“你。”他指着花娥，打了个酒嗝，“到朕这里来。”

　　花娥不敢抗旨，提心吊胆地走到建兴帝身边。

　　一双大手抚上面颊，扫过耳鬓的陌生触感让花娥不禁后退一步，被侵犯的感觉让她胃里翻江倒海。

　　“滚过来！”建兴帝瞧见她的抗拒，砸碎了手中的酒杯，花娥连忙跪下，混乱之中瞧了进玉一眼。

　　救我！

　　觥筹交错间的和谐氛围被打破，廷臣只见建兴帝一手拂开桌上的菜碟，一手抓起花娥便摁在桌上，衣料被撕碎，花娥的叫喊声刺耳。

　　太后愕然，出声阻止，“皇帝！”

　　建兴帝手上动作一顿，花娥上半身被撕得只剩一件薄衣，主腰若隐若现。

　　“母后。”他看着眼前容颜依旧的女人，心生嫌恶，“朕是皇帝。”

　　下流粗暴的动作让花娥眼里溢满了绝望，就在主腰即将被解开之际，进玉开了口。

　　“皇上，该用仙丹了。”他恭恭敬敬地说，嗓音却是分外森冷，“切不可误了时辰。”

　　将衣衫不整的花娥推倒在地，建兴帝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扶朕去用药。”

　　“是。”进玉淡淡瞧了眼身后的小太监，搀着建兴帝离了席。

　　花苑深处梅香阵阵，唐瑾安退无可退，她靠着红墙，轻声说：“青天白日，大人想做什么？”

　　颜鸩的手滑到了她的领口，“唐大人盯了我那么久，又是想做什么？”

　　冰凉的指腹贴着唐瑾安脖颈上的脉搏，“好快。”

　　唐瑾安仰颈受着，“大人不想让它跳得更快些吗？”

　　黑眸中闪烁着邀请。

　　吻我吧。

　　颜鸩作势贴近，唐瑾安虚虚阖上眸子，可眼前人的鼻息却猝然落在了脖颈上。

　　滚烫的温度，融化了侧颈的冰寒，将那一寸肌肤彻底濡湿。

　　她睁眼，只见颜鸩将落在她颈间的梅花叼了起来，“光是这样，它就跳得很快了。”

　　贴在脉搏上的手没松。

　　双肩被摁住，不疼，却动弹不得，唐瑾安瞧着那双只装着自己的褐眸，“来吧。”

　　分明她才是被动的，可颜鸩还是乖乖听了话。

　　攀上腰腹的手伺机使坏，却被颜鸩一把抓住，压过了头顶，唐瑾安整个人都贴在了墙上，可颜鸩仍在往前挤。

　　她要完完全全的占有。

　　唐瑾安被她灼热的欲望烫得乖顺，闭眼受着，惊鸟振翅，碎雪落在两人交握着的手上。

　　颜鸩捏紧了掌中的手，挤出些水。

　　是雪水。

　　她也学会了使坏，比唐瑾安更坏。

　　看似温柔的攻势下藏着她的坏心思，唐瑾安喘不上气，馥郁的梅香里裹着颜鸩身上的气味，天寒地冻，雪绒花香被热烈的起伏推向了唐瑾安。

　　她闻得头脑昏沉，被钳住的手彻底软下来，颜鸩坏意地将她求绕的话都堵住，直到身前人颤抖不止，才作罢。

　　唐瑾安靠在她肩上喘气，垂下的眼眸稍稍有些失神，“你好狠。”

　　颜鸩也在喘气，她捧起唐瑾安的脸，“我要你记得我。”

　　抓起颜鸩的手贴在心口，唐瑾安只说：“大人，我刻骨铭心啊。”

　　两人在梅丛中久久相拥。

　　三公主尾随颜鸩走进花苑，才三两步就跟丢了，她在苑中乱转，忽然听见了些压抑的啜泣，她循声找过去，霎时瞪大了双眼。

　　进玉竟然搂着太后的贴身侍婢花娥！

　　“没事了，没事了。”进玉轻轻拍打着花娥的后背，嘴里不停重复，“我不会再让他伤害你了。”

　　花娥哭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哑声说：“殿下，花娥受辱无妨，切莫为了奴婢，坏了您的大事。”

　　进玉眼里杀意隐现，“小娥，我当年承诺你的后位只怕无法兑现，但我一定会许你荣华富贵，余生再不用卑躬屈膝，任人摆布。”

　　花娥撞进他的怀里，“奴婢不在意一国之母的虚名，奴婢只想让殿下珍重自身。”

　　“我如今是个阉人，我……”

　　“我不介意！”花娥仰头看向进玉，情急之下说了“我”。

　　藏在矮丛后的三公主捂嘴听着二人的交谈，脊背一凉。

　　殿下？

　　进玉用手替花娥揩掉面上的泪水，“我不能在此久留，小娥定要保重。”

　　花娥埋在他的胸口深吸一口气，“殿下放心去吧，您交代奴婢的，奴婢都记住了。”

　　“好。”

　　两道脚步声渐行渐远，三公主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瞧。

　　“在看什么？”

　　进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三公主的咽喉犹如被人掐住，惊惶交加，她哆哆嗦嗦地转过头，身子便被一把提起。

　　“啊！你、你个阉人，还不放手！”脖颈被衣领勒得生疼，三公主强撑的镇定被她颤抖的肩膀彻底出卖。

　　“三妹到底还是同小时候那般……”进玉将人扔到墙上，一把捏住了她的脖颈，“愚蠢。”

　　咽不下去的津液，尽数从她唇角溢出，流了进玉一手。

　　他面上的嫌恶愈浓，杀心愈重。

　　被掐得喘不上气来，三公主四肢都如同麻痹了一般，无法反抗。

　　“你、你想要什么，我都、都给你。”三公主断断续续地求。

　　进玉低声说：“我要天下大乱，血流成河，你能给吗？”

　　三公主双眼通红，她在极端的恐慌里看向进玉的眼睛。

　　好熟悉！

　　只一瞬，往事涌上心头。

　　她认出来了！

　　“你！你……”她瞪大了眼睛，话在舌尖绕了一圈，终究说不出口。

　　进玉凑近了她的耳朵，在她断气前说：“你先走一步，我很快，就把玄端送下来陪你。”

　　垂眸看着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三公主，进玉掏出染着血迹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青筋暴起的手。

　　草草处理了三公主的尸体，进玉刚走出小苑，就撞见了一身酒气的端王，“奴才见过端王殿下。”

　　抬手支开了左右侍从，端王一脚踹在进玉的胸口上，“怎么？做了大太监，就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了？”

　　他让进玉杀小皇子，可小皇子如今还活着。

　　被踹倒的进玉爬起来跪着，低垂着头，“殿下大恩，奴才不敢忘，只是奴才尚未找到下手的时机。”

　　“滚！”端王凝视着进玉的背影，佯装酒醉而涣散的双眸瞬间变得漆深。

　　狗东西。

　　“连夜启程，回淮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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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