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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阴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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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你喘不上气吗?”松桃隐隐听见身后传来细碎凌乱的喘息声。
没人应她,只有一声急促的闷哼。
风赢抬头望天,只怪秋月间,热气还未散。
“大人好烫。”唐瑾安贴在颜鸩的耳边,一字一句地说。
长指从主腰里退出来,转而向下,颜鸩浑身一颤,她咬住下唇,褐眸湿润,用眼神央求身上人停下。
青涩的身体压根受不了这样的挑逗。
唐瑾安不敢太出格,她还没向颜鸩坦白自己想要谋反的心思,更不知前路漫漫何时有终,断行不得此事。
可颜鸩太诱人,唐瑾安几欲失控。
瞅着她红潮密布,欲念欺身的模样,唐瑾安揉了揉她的脸,将人揽进怀里安抚,“好了好了。”
马车在却金台门口停下,松桃掀开帏裳,只见车厢里,两人肩并肩,正襟危坐,尤其是颜鸩,腰板挺得笔直,严肃且拘谨。
“哦?!”
风赢也探进来一颗头,嗅到些许还未散尽的暧昧。
“刚谈了谈公事。”颜鸩说得一本正经。
松桃和风赢同时“嗯”了一声,尾音拖得很长,听起来倒显得意味深长。
唐瑾安注意到颜鸩公服下呈内八字的双脚,垂头藏住了颊边的笑。
赵初进了暗牢不到两个时辰,便彻彻底底交代了,颜鸩示意人将他从刑凳上拖走,转而看向身后被捆着的老鸨,“把她绑上去。”
铁制的刑凳上尚且残留着赵初的体温和一滩红黄混杂的秽物,腥骚味直冲天灵盖,老鸨精瘦的身体被两个壮汉死死钳住,无法动弹半分。
被血浸透的麻绳勒紧了皮肤,还没动刑,老鸨已然吓得瞪直了双眼。
颜鸩垂眸打量着她,半晌解开了圈塞在她嘴里的麻布,随手一扔,麻布便被满地鲜血染得通红。
垂头喘着粗气,颜鸩刚坐下,尖利的嗓音便骤然响起。
“没有天理喽!光天化日,强抢妇女!没天理……”她不停地撒泼,颜鸩连一个正眼都没施舍给她。
接过松桃手里的热茶,颜鸩揭开茶盖,奶香四溢,她慢条斯理地抿上几口,微眯的褐眸显露出满足。
这一幕与血腥压抑的暗牢显得格格不入。
老鸨一双眼睛转得飞快,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她在刑凳上拼命地挣扎,“我、我咬舌自尽!”
颜鸩将茶盏搁在身前的桌案上,抬眸看了她一眼,“请吧。”
负手立在一旁的三五壮汉嗤笑出声,老鸨泛紫的唇瓣抽动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撑着扶手站起来,颜鸩踱到炭炉旁的石墙边,她拿起一把刀刃薄如蝉翼,约一掌长的弯刀,“这刀用来剜眼挖舌,倒是可惜了。”
将前锋插进火红的炭炉里,颜鸩伸出两掌烤火,余光照见了老鸨惊惧交加的眼神,她搓搓手,漫不经心地问:“还闹吗?”
“不、不……”
颜鸩抬起头,冲着她淡淡一笑,“那便是最好,人嘛,缺只胳膊少条腿,也死不了。”
没将炭炉中的弯刀/拔/出/来,颜鸩侧身靠在椅背上,“今日抓你来,你可知为何?”
老鸨欲要开口,颜鸩又说:“想清楚再回话。”
“我买了十个男孩和七个女孩?”老鸨猜到是抛尸的事,但她还想装糊涂。
褐眸深邃,颜鸩颊边漾着的笑丝毫未减,她偏了偏头,一直候着的壮汉提着钢鞭冲到了老鸨跟前。
壮汉的胳膊比颜鸩的大腿还要粗壮,他高举起钢鞭,血腥的空气霎时被撕破,老鸨也在瞬间后悔,但为时已晚。
颜鸩正淡漠地看着眼前血肉横飞的场景。
钢鞭上的倒刺能轻而易举地勾撕牛皮,人脆弱的肌肤不堪一击,艳俗的外衣被撕扯得支离破碎,不到十鞭,老鸨便疼得发不出声来,歪在刑凳上不停地发颤。
“我谅你年纪大,又是个女人,本没想动刑,你却跟我耍心眼,简直不识好歹,我再问你一遍,你做了什么?”
“抛尸……”老鸨埋头嘶哑地回话。
“有人在百鹂楼玩死了人,你怕官衙里的人发现,所以把尸体抛在了山顶的乱葬岗,是与不是?”长指从袖管中掏出一卷供词,颜鸩直勾勾地盯着她。
解运尸体的人倒是识时务,还没关进暗牢,在路上便招得干干净净,据他们所言,尸体都出自百鹂楼,尤其是近来,尸体愈发多了。
壮汉停了鞭,捏住老鸨的脸,迫使她直视颜鸩。
“是、是……”
“这个人是谁?”颜鸩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老鸨半晌不答,颜鸩也不恼,她将供词举起来,“你若不招,我就只能相信别人的一面之词,你想替他隐瞒,我不逼你,那就以命抵命吧,等你死了,百鹂楼也就该从帝都消失了。”
“赵初!是赵初!”
壮汉正要再次动手,谁料老鸨竟喊出这两个字。
颜鸩猝然坐直了身子,她厉声问:“你说什么?!”
“就是赵初!他近来半月总要小雏,我那七个女孩就是替他买的,凡是他折磨过的女孩,非死即残,赵家一直保着百鹂楼,我不敢声张。”
昌平村六个女孩的惨状浮上心头,颜鸩眼神阴鸷,“为何如今又招了?”
冷汗和眼泪晕脏了老鸨脸上厚厚的脂粉,她费力地说:“您敢动赵初,赵家大势必去,来百鹂楼消遣的官爷不少,百鹂楼愿意为您所用。”
颜鸩笑了,老鸨也讨好似地挤出些笑来。
“早这样不就好了?何必吃这些苦头呢?”
赵初是主犯,老鸨一样罪无可恕。
颜鸩又问:“三年前,百鹂楼死了七位朝官,你可知谁是凶手?”
老鸨浑身冷汗淋漓,她拼命地回想,断断续续地答,“凶手跑了,但是大理寺少卿曾威胁我别多嘴。”
“既然想投靠我,总不能只是嘴上说得好听吧,去百鹂楼消遣的人是不少,我想知道都有谁呀。”
无宅里便有人悄悄记录来人的姓名官职,颜鸩猜百鹂楼也不例外。
“我、我房间里,挂画后边有暗阁,里边有名单!”
老鸨呼吸急促,半张着嘴喘息,像一只明明苟延残喘,却还要强装康健,期待新主人领回家的老狗。
取走油墨未干的供词,颜鸩瞥了眼上边红艳艳的指印,长舒一口气。
老鸨抬眸望着她,以为下一刻身上的麻绳就会被解开。
“剐了她。”
颜鸩上石阶时险些站不稳,松桃一把搀住了她,“大人!”
摆摆手,颜鸩呼吸不畅,“没事。”
匆匆离开暗牢,被阳光簇拥着的颜鸩还是觉得冷,小稚的声音近在耳边,半天只喝了些茶水,胃里翻腾,叫嚣着不满,颜鸩两眼发黑,直直跪倒在草丛中。
她捂着前胸大口喘着气,松桃连忙将备好的糖丸掏出来,“大人快吃。”
颜鸩将糖丸含在嘴里,提着一口气走回了东后院,刚迈进门槛,她便脱力靠倚在树干上,“桃子,我晚些想吃雪梨羹,你去跟小厨房说说吧。”
松桃明白颜鸩是想把自己支走,应了声好,却没走远,她藏在石墙后,瞧见颜鸩在抬袖拭泪。
滑坐到地上,仰头盯着蓝天碧云,少时的记忆清晰可见,清泪划过面庞,颜鸩再一次被熟悉的恐惧和浓浓的无力感包围。
少时,她没权没势,没能护住小稚,如今,她位极人臣,权势滔天,可在她的眼皮底下,悲剧再次重演。
一股恨意渐漫心头。
赵家走到头了。
红鲤在潺潺流水中嬉戏,余晖罩着八大街,唐瑾安坐在小桥上边,秦彦筠捧着两块烧饼大步走来。
“唐大人久等了,快,趁热尝尝。”将烧饼递给唐瑾安,秦彦筠也在她身旁坐下,只是有意隔出些距离来。
“这烧饼好香。”唐瑾安小咬了几口,金黄焦酥的饼皮里包着凉粉,酸甜咸香中和得恰到好处。
秦彦筠咬了一大口,嚼净了才接话,“是,这明氏烧饼在帝都可是出了名的,我们赶上了第一炉。”
唐瑾安食不甘味,客气道:“多谢秦大人了。”
“是我该谢你才对,若并非你力挺我,恐怕想推行助役法就难了。”
“助役法在理,我也是实事求是。”唐瑾安巴不得秦彦筠再多提些法子出来,民怨沸腾,失了民心,还谈何天下?
秦彦筠收了烧饼,笑说:“方才唐大人力排众议,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我前些日子拜读《千言书》,大人唯独没有提到合仓法,是不认同吗?”
唐瑾安轻摇了摇头,“秦大人误会了。合仓法推行有三年之久,已然成熟,更何况我来帝都前,曾途经平、云等十县,皆是一副民有余粮,国库充盈的光景,故而才没在《千言书》中提到合仓法。”
闻言,秦彦筠虽依旧坐得端正,但沉下了肩膀,卸下了几分戒备。
“既然如此,我便可安心了,国家之患在于财力屈竭,我不得不强硬些。”
唐瑾安随他站起来,“财力困穷,风俗衰坏,变法本就迫在眉睫,我委实看不惯他们那副麻木不仁,混吃等死的模样,民用凋敝,赤地千里,他们却视若无睹,秦大人之举没有半分不妥。”
秦彦筠朝唐瑾安行一礼,“多谢唐大人体谅。”
唐瑾安回一礼,“利悦小人,义褒君子。”
落日下沉,天色渐暗,唐瑾安捻拂掉衣袖上的饼渣,想擦手却蓦地想起自己没带丝绢,秦彦筠见状忙掏出自己的方帕,月白的帕子带着淡淡兰香。
这时,唐瑾安顿觉周遭有一道灼热的视线,她凭感觉望去,瞧见了站在楼上的颜鸩。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颜鸩: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