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兽》sald

9、第九章

　　柏舒正穿越小广场往家的地方回去，天下着雨，是很细密的那种，淋不湿却也让人觉得难受。经过某处花坛，看见有个老人坐在那里，没有打伞，大概在等人。
　　柏舒犹豫了一下，又走回去，把手里的伞递给人家。虽然人家看起来很硬朗的样子，但是年纪大的人淋雨终究不好。
　　对方也没客气，看了她一眼接过来。
　　这之间，甚至连话也没说上，柏舒把这理解为老年人的偶尔的固执。
　　“喂，在哪呢。”
　　那天的事，两人很默契的都没说什么，倒是凉路偶尔会像这样在一天的某个时段打电话来。
　　柏舒好不容易将手里的东西全移到一边，再从包里掏出电话，就听见对面不温不火的传来这么一声，混杂着轻微的背景音乐，很熟悉，是白沭店里长放的那首，凉路大部分空闲的时间里的小部分都会用来泡在白沭的店里，用他自己的话说，反正也没地方去，就随便消磨一下也好，想到对面那个人，那天送自己回家的时候居然一直红着脸，她就没来由的一阵笑意。
　　“在旧街的小广场这里，回家的路上。”
　　“怎么走那种地方。”凉路皱了皱眉头，就像所有的城市在光鲜的外表下必然有他贫穷丑陋为人所知的一面，而旧街就是这个城市溃烂至最深处的一块皮肤，混杂着人类和狐邑，又是哪一边都不愿意去触碰的，意外的自由，意外的可怖。
　　“家那边在修路，走这里是最近的啊。”雨又下大了一些，柏舒用下巴夹着电话，把原本提着的东西换作抱在怀里，捡水塘少的地方往前走。雨水淋在脸上软绵绵的，阻挡了视线，旁边的巷子里传来交谈的声音，她朝里面扫了一眼，几个人站在那儿不知道在做什么，其中一个朝她看过来，瞳孔居然是绿色的。
　　正想着催她快点回家的凉路突然听见那边传来一声惊呼，接着就是东西掉在地上的混乱，忙音传来，凉路的第一个反应是，谁挂电话这么粗鲁，居然是用脚踩的。

　　天花板有一半塌陷了，露出灰白色的天空一角，还下着雨，或许是因为地势的缘故，柏舒待的角落并没有浸到雨水。动了动僵硬的脖子，还是觉得疼，她几乎是连反抗都没有的被人从后面打晕了。之后就给关到了这里，是用“关”这个字吧？毕竟除了那扇一看就是锁着的门外，要她走屋顶是不太现实的。
　　还在和凉路打电话的说，不知道他有没有被吓到啊。
　　看了看周围，又翻了口袋，柏舒悲哀的发现身上除了个随声听，其他什么都没了，要怎么自救？用耳机线顺着墙壁爬到外面？这是哪门子冷笑话。认命的，把耳机戴上，一边听歌，一边，额，赏雨？
　　这么大的雨，叫也是没人会听见的吧，何况是这种地方，真是，她连自己为什么会被抓都不清楚。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里推进来一个人后门又重重的关上。
　　柏舒愣愣的看着那个人趴在地上，下意识的觉得有点眼熟，直到那个人因为某些原因，小小的发出了一声呻吟，她才赶忙朝那个人走过去。
　　脸上有些擦伤，身上大概又多了点淤青，柏舒看着凉路浑身湿漉的靠到墙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碰他一下就疼的呲牙裂嘴。
　　喘了会儿粗气，凉路才挤出一句话，口气里尽是无奈，“以后没事别到处乱窜。”
　　“嘿嘿，”挨着凉路重新坐下，她小心的不去碰到旁边的人，“你怎么进来的，额，还弄成这样。”
　　横了柏舒一眼，意思已经很明白，“还不是因为你。”
　　心里又补上一句，还有白沭那馊主意。

　　话说凉路摔了白沭家一个杯子，正要出店门却被白沭拉住，问了原因，白沭那双好看的凤眼挑了挑，一把把凉路拽回座位上，自己坐上桌子的一角，居高临下的眼神，很是那什么。
　　“嗯，那你现在冲过去是准备干吗？”
　　连说带比划，凉路同学认真的表示，自己只是过去，抓个人，问一下，再把人带回来，只是。
　　“抱歉，在那种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消失而不追究的地方，单细胞动物的手段行不通。”白沭的手指轻点下巴，这是他在思考时常有的小动作，而这种思考，尽管总是十分有效，但凉路却觉得不怎么美好。
　　果然，这种所谓的深入敌群以确保人质安全的方式让凉路吃尽了苦头，什么引起注意到被关起来，这种事怎么才能做得刚刚好。
　　他到了旧街，连个人影都看不到，更别说要找管事的了，凉路又实在是不想费神，找了个看似标志的建筑晃了进去，运气很好，里面的人闹哄哄的围在一起，观看一场只能称得上斗殴的比赛，昏黄的吊灯晃动擂台上的人影，下面是呼声一片，这在狐邑里也是极平常的，他们发泄不完的精力，在人面前隐藏的东西，还有源自血液的叫嚣都让这些比赛有了意义，不过在这种地方，赌博或许占了更大的比重就是了。在地上随便捡了块石头，凉路掂量了一下，用力朝着天花板上唯一一个闪着微光的电灯砸过去，随着爆裂声四散开来的是玻璃的碎片，有一两片还划伤了围观的人群。其实砸完之后他就后悔了，这不是胡搞么，万一人家气上来直接弄死了怎么办。那样的场合下，结果是很显而易见的，一圈被扰了兴致的人怒气冲冲，凉路被围着揍了一顿拖到了这种地方，所幸留了命，关人的地方似乎只有一个，要是这样折腾他还找不到人，他就真的要欲哭无泪了。
　　从衣服的内袋里把电话掏出来，凉路看了眼，刚才被打的时候有护着，应该没有坏，把它递给柏舒，示意她拨电话。
　　接过来，柏舒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按了按钮，对面的刚“喂”了一声，电话就被凉路抢过去挂了。
　　“你打给谁？”凉路闭着眼，用手扶着额头。
　　“额，警察啊。”
　　“你傻啦，这种地方叫警察有用么。”暗叹口气，这小丫头就是单纯啊。
　　“没有么？”很认真的反问。
　　也懒得和她解释，凉路又把电话给她，报了串号码，末了补充一句，“打给白沭。”
　　哦了一声，柏舒乖乖照做。

　　“说吧，怎么就被抓起来了？”看着柏舒清澈的眼睛，那还有另一种说法叫无知，凉路第一次觉得这不是个好现象，“你该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被关起来了吧？”
　　他说出来，自己都觉得，怎么会这样啊。
　　果然，柏舒点了点头，表情很是认真，“就是往家走啊。”
　　“嗯嗯，我知道了。”凉路转过头去，看角落里一个水洼，雨水滴下来漾起一圈一圈的毛边。他就不该问，柏舒这样的人类，在这里照例是不会引起注意的，他们还没到只是经过的人就会攻击的地步，那么只会是别的可能了，那会变得很麻烦，他不想去想。
　　雨已经停了，星星出来却没有月亮。凉路把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推开，不想却弄醒了柏舒。
　　女生揉了揉眼睛，有些迷糊的看着他。
　　“别靠着我。”说完这句，凉路立马看见了柏舒脸上失落的表情，莫不是又想到了什么吧，他就这样让人觉得不近人情？“我身上湿，你会着凉的。”
　　又变了一个表情，凉路笑的有点无奈，真是这么容易哄的。
　　两人之间安静下来，昏昏沉沉的，都有些睡意，柏舒还在听歌，凉路闲着无聊，拿了一边的耳机给自己，指尖碰到女生的脸颊，暖暖的。
　　回过头，又有些抱怨，白沭怎么这么慢，他都觉得饿了。
　　“笉忍最近怎么样？”大概是觉得气氛有点沉闷，柏舒用手指点了点凉路。
　　“跟着她妈到处溜达。”凉路说这句话的口气是满不在乎的，可柏舒听着就是有别的味儿。
　　“哦，”想了想又问道，“她们没事了吧？”
　　那天白沭连笑带讽刺的说了凉路一顿，柏舒也了解了事情的大概，不免有些担心。
　　“嗯，过几天就出国去。”
　　“诶？”
　　看到柏舒垂下头，凉路就知道她八成又在乱想了，很自然拍了下女生的头，“别乱想。”
　　“可是，会见不到啊。”挂念的人见不到，换做何种角度都是一种悲哀，至少她是这么难过着的。
　　“没有人会在乎。”凉路仰起头，后脑勺靠在墙上看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白琳不会在乎，他不会让自己在乎。
　　于是，又是一阵沉默。

　　正想着，门开了，走进来的人让两人都愣了一下。
　　音理对跟在身后为他开门的人说：“你出去。”那人还有些犹豫，被他冷哼了一声，吓的赶紧退到了外面还不忘把门关上。
　　凉路几不可见的抽了一下嘴角，白沭啊，你怎么找了这么个家伙来帮忙。
　　双手插在口袋里，音理慢慢的踱步到他们面前，扫了眼凉路，转过头去问柏舒，“怎么回事？”
　　“嗯？”被这么突然一问，柏舒反应不过来。
　　“关你的不过是些杂碎，你做了什么？”
　　额，应该是指被打昏之前吧，被提问的人摇了摇头，“什么都没。”
　　皱眉。
　　凉路已经站了起来，靠在墙上，“呐，别这么没头没尾的。”
　　虽然凉路不知道白沭是怎么请动眼前这位大神的，不过八成也是什么把柄之类的，所以现在适当的嚣张一下也不是不可以的吧。
　　“哼，她现在这条命还留着你就得感谢了。”
　　“什么意思？”表情有点僵硬。
　　“你会猜不到？这里的疯狗见人就咬，要不是有点原因还会留到现在么。”音理显得有些不耐烦，“你现在最好让她讲明白，不然……”
　　“不然？死么。”这种轻巧且方便的解决方法，大概是众多组织都不约而同欣赏着的了。
　　音理不回话，冷冷的看着凉路，眼神是一贯的不屑。
　　凉路突然觉得有点火大，却不觉笑了出来，“可是她说了没做，你能怎么办？别说你不救哦，白沭会失望的。”
　　要是被白沭知道了，八成又会被说教吧，拿别人手里的把柄做赌注，这么不牢靠的事情，估计也只有凉路做的出来，不过他可不关心这个，就指望这个把柄够分量，能让音理乖乖配合。
　　音理看了凉路一会儿，冷冷的吐出两个字，“无聊。”
　　掏出电话按键，“把车开进来。”说完之后走到门后找了块石头把门卡上，然后双手圈在胸前，再不去看凉路他们。
　　嗤了一声，凉路把柏舒从地上拉起来。
　　音理的手下，效率还真是意外的高，这边刚挂了电话，那边就听见刹车声，接着，一边的围墙就倒了，位置那叫一个精确，蹭着凉路他们刚才坐的地方直直的擦过去，这让已经很久没说粗口的凉路狠狠地爆了几句。
　　“呐呐，不去跟人家管事的说一句么，五区的老大。”门外立刻就起了擂门声，称呼被着重了，凉路这句话说的极为讽刺，倒也提醒了音理的立场。
　　“你走不走。”很可惜的，对方不领情，兀自坐进了后来的那辆车，深红色的积架。
　　盯着看了一会儿，凉路忽然恍然，什么嘛，那天就觉得百货商店前接白沭的车有点眼熟，原来是这位的坐骑，呵呵，挺有意思，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