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兽》sald

8、第八章

　　从凉路家出来，她没有直接回家，闲晃到附近的公园里，那里有一对秋千，柏舒就选了左边的那个坐下来，抬头看着天，慢慢的晃。
　　她觉得自己现在的心境倒很适合摘朵花来慢慢数落，真是少女情怀作祟。
　　旁边的秋千响了一下，有人坐了下来。
　　“在看什么呢？”时髦的红色小洋装配上黑色的马甲，坐在旁边的人有着悦耳的嗓音让人记忆深刻。
　　扫了一眼对方脚上同色系的高跟鞋，刚才开始就回响在耳鼓里的嗒嗒声还没有忘记，“在看星星几时出来。”
　　“嗯，”音调被刻意拉长，“知道我在跟踪你？”
　　“你那不叫跟踪，你那是走在我后面。”脖子有点酸了，柏舒换了姿势面朝旁边的人，轮廓有些模糊的熟悉，不能否认的漂亮，即使在只有一弯新月和昏暗路灯的照耀下，也是会发出盈盈柔光的皮肤，让同是女性的柏舒也小小嫉妒了一把，不过，那褐色的瞳孔却有着酒红色的光泽，也着实让人移不开视线。
　　“嗯，看见你从那里出来，就忍不住的想跟着看看。”眼睛忽闪了两下看了圈周围，“不过这个地方也很让人怀念啊，以前常带两个弟弟来玩呢。”
　　那里？哪里？柏舒的注意力还停留在她的前半句话，冷不丁跳跃到怀念这种字眼，让女生极其应景的“嗯？”了一声。
　　八点多的公园，还是有着不多不少的人会经过，只是慢慢的散步过去，影子在地上和树的形状一起被切割了又重组，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坐在秋千上，偶尔有链条老旧发出的吱吱声，摩挲过皮肤一路滚到地上。
　　“呐，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啊？”挣扎了一下忍不住，柏舒偷偷看眼旁边的人，还是想知道。
　　“还是想问吧。”看着柏舒被戳穿想法的表情，她愉快的笑了下，“其实就想看看笉忍最近和什么人相处。”
　　愣了一下，柏舒忍不住脱口而出，句尾也用上了肯定的符号，“笉忍是你的孩子。”
　　“很可爱吧。”脸上已经完全换成了母亲的骄傲。
　　柏舒还是觉得怪怪的，又说不上来，那人突然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回过身朝柏舒伸出手，“我们去喝一杯吧。”
　　怎么又是这句型，柏舒在心里小小的疙瘩了一下，就朝她走了过去，这是种很奇异的感觉，拒绝不了那个人，但却不类似魔法，是人与人之间的一种联系方式。
　　她实在不明白了，难道“去喝一杯”这种话都是固定对应着白沭家的咖啡店的么？
　　是的，此刻两人正坐在白沭同志引以为豪的店里，享受夜晚暖暖的饱足感。
　　“可是，你要看笉忍和谁相处，不是找凉路更实际么。”还在想着对面的人到底认不认识凉路，却突然被人家的回答呛了声。
　　“才不要，那人我都看了十几年了。”
　　正在消化对方口中的那十几年是什么概念，门上的铃响了起来，那很自然是用来提醒店里人有客人的。进来的是白沭，脸色有些难看，似乎是难得的气结，在看见柏舒她们的时候，表情一转又回复了往常的样子，朝着两人的方向脆生生的喊了出了一声“姐。”
　　这下柏舒算是明白过来，敢情刚才说的两个弟弟就是白沭和凉路啊，真是奇妙的世界来着。
　　看着柏舒已经有些挂不住的脸，对面的人终于好心的做了自我介绍，“白琳，白沭的姐姐。”
　　不知从哪里变出的玻璃杯，白沭一边小口咀着里面的饮料，一边朝柏舒她们走了过来，随便抽了张椅子坐下来。“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巧合。”白琳窃窃的笑了笑。
　　白沭何等精明的人，这种搪塞的话一听答案就出来了，“是去了凉路家吧。”
　　“这个弟弟真不可爱。”皱着一张精致的脸，白琳冲柏舒诉苦。
　　忍着笑，柏舒象征性的安慰了她两句，又向白沭解释道，“没进去，在门口遇到的。”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柏舒看着时间不早就准备离开，到门口的时候，跟在后面的白沭叫住她，有些欲言又止，那两个人的事，他还是知道一些的。
　　“凉路他……”
　　摇了摇头，柏舒朝他笑了，说：“我知道。”
　　知道了，知道你在梦里喊得人原来是她。
　　回屋里看见白琳正往楼上走，白沭急急忙忙叫住她，“姐，你事情都解决了才来的吧？”心里想的是可千万别再有什么麻烦了，他实在吃不消，这几天跟在那个男人身边，白沭只觉得糟糕透了，每天就琢磨着提防不要给人整死了，又不能离开，笉忍的事他也顾不上操心，不过所幸，白琳打着哈欠点了点头。

　　早上起来，喉咙干得发紧，凉路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出来的时候看见笉忍一个人在看电视，距离有点近了。他苦笑了一下，怎么可能忘了还有这个事儿。
　　看了眼挂钟，已经十点多了，柏舒没有来，小丫头估计还因为自己昨天凶她在生气。
　　他其实是个很卑鄙的人，和柏舒交往什么的，完全是凭着本能说出来的，害怕的本能。
　　把笉忍抱到离电视机远一点的地板上，动作变得小心，他动了动嘴，说话的声音有些奇怪，“白笉忍。”这是昨天打电话的时候白沭告诉他的，笉忍是白琳的女儿，还是那么任意妄为，这个孩子居然连白沭都瞒了。
　　听到喊自己的名字，笉忍听话的回过头来看着凉路，漂亮的眼睛闪着酒红色，还真是和那个人一模一样。
　　“早饭想吃什么？”
　　与其说他害怕白琳，不如说他害怕自己对白琳的情感，那种不可能得到回应的情感，连他自己都知道这是多么糟糕的一种情况，却像是毒品一样有着致命的诱惑，所以在梦里看见那双眼睛的时候，他急急的想要逃开，想要证明有些事并不存在，即使那是掩耳盗铃，对柏舒说出口的那句话，也是之后才反应过来的，可怕的影响。
　　在切片面包的一面涂上花生酱另一面涂上巧克力，凉路捏着一角把它递给笉忍，喜欢甜的这一点倒跟所有小孩一样。自己拿了一片什么都没涂的走到窗边，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随意的咬上一小口。
　　凉路和白家那两位从小是一起长大的，三个人经常到处乱窜，和其他小孩打架也是常有的事，这么久连他自己都差点忘了，狐邑好斗。白沭其实那时候就很特别，很少打架，谁把他惹生气了，设些小圈套，变着花样把人往死里玩儿。那时候的孩子，已经知道可以依仗家庭的背景拉帮结伙，在同辈的圈子里树立威信，相比之下，凉路他们对这个就有点抵触，孩子又是比较简单的，当一条路不能走的时候，他们会选择另一条比较简单的，武力。小时候的凉路打架其实很弱的，反倒是白琳完全没有女孩子的样子，被人穷追不舍的恼了，随手抄起砖头就往人家脑门上拍，那也是凉路头一次知道，女孩子可以这么精神。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种渗入骨髓的喜欢呢，他甚至不想知道这能不能称之为喜欢，那个人身上有着自己没有而向往的东西，白琳是自由的，不为他人所左右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这样很好，却让凉路在喜欢和不想喜欢里矛盾起来，直到他们长大，不太经常在一起后，凉路以为这种感情会结束，可是结束的后面总有但是跟着，但是她又回来，带着她的女儿。
　　事情其实很简单，白琳是那么不受束缚的一个人，她和一个有着家事且有着社会地位的男人交往，然后分手，瞒着所有的人把孩子生下来，她那种明朗而分明的性格凉路倒也是了解几分的，就像是有些重叠的相似思想贯彻在里面。
　　人都是下意识的害怕自己的错误被人发现的，因为那可能成为自己被从不可动摇的地位上摔下来的契机，于是，在偶然得知了这个错误之后，对方选择了将它抹杀，而昨天被凉路以极其粗鲁的方式解决掉的，就是那人派来把笉忍带走的人。
　　正想着，电话响了，凉路快速的吃掉手里的面包踱步到座机前面，接起来哼哼了两声就挂了。
　　白沭打来的，说是都弄好了，让他带笉忍去店里。
　　来到店里，看见白琳，凉路扯了扯嘴角，是该说果不其然么？
　　把笉忍往白沭怀里一丢，凉路转过头笑着问候一边的人，“回来了？”
　　“嗯。”严格来说，白琳和凉路的相处模式并不是姐弟的那种，反倒是有话说话的朋友模式。
　　“这次待多久啊。”
　　“干嘛，这么快就要赶我走？”白琳似乎正跟着白沭调东西，黑乎乎的一杯怪吓人的。
　　还是有些不习惯面对白琳，他嘴里说着“哪敢。”视线在店内扫了一圈没看见要找的人，于是就问一旁在帮笉忍整理衣角的白沭，“她人呢？”
　　双休日，柏舒都该来白沭店里打工的，这他还是记得的。
　　白沭回了句，“兔子在储物间整理东西。”
　　虽然觉得白沭这话说的很是奇怪，凉路还是照着他指的往咖啡店的后面走去。
　　过道有点窄，也很安静，凉路走的慢慢的，可以听见前面的房间里偶尔传来的响声。
　　推门进去，柏舒背对着他在够货架上的一个箱子，他过去一抬手把东西拿了下来，柏舒却不接，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怎么了？”觉得奇怪，凉路伸手去碰她的脸被躲开了。
　　他就这样静静的站着，也不急着说什么，看着她肩膀开始微微的颤抖。
　　过了一会儿，凉路依旧伸手做刚才的动作，手穿过脸蔓延到发梢，意料之中的泛着水色的眼睛，那红红的似乎不是今早养成的，嘴唇因为长时间被咬住的缘故，已经渗出血丝。
　　要知道一些事情，有时太简单，反常的举动和梦里的呢喃，人与人之间那种奇异的联系，又怎么会猜不到呢？所以说，她讨厌这种抽丝剥茧后的明朗。
　　柏舒用这个样子问他：“怎么办啊，你说的我已经当真了。”
　　他说的，和我交往吧。她已经当真了，怎么办。
　　一瞬间的感觉，他不想这张脸有这样的表情，凉路低下头，轻轻舔舐她唇上那排细细的牙印，有着些微的腥甜，正如他最初感觉的那样，他不喜欢柏舒血的味道，天生的抵触感。
　　等到不再尝得到那血，凉路微微退开一点，额头相抵的叹了口气。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