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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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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酒吧里嘈杂的音乐给了一部分人麻痹神经的快感,这种快乐源于他们对于那个被隔绝了的世界的潜在厌恶。
他坐在吧台前,皱着眉头看穿梭过人群。
于他,不需要借由这种地方来发泄心里的愤懑,无论哪里都是一样的,生活在社会的角落里,那些黑暗比谁都要看得清楚,不觉得不公平,它是这个样子的,混杂了弱肉强食以及物质下腐败的气息,一群一群的人在底下残喘着往上爬。不觉得恶心,事实如此而已。
这是一种微妙的平和,社会被分裂了,却也是这种分裂让光与暗得以平衡。
肩膀被手指轻点了一下,凉路转头。
“怎么脸这么臭?”后到的白沭笑着问他。
不回答,越过白沭看见了那一边的女生,“你怎么来了?”
柏舒朝他笑笑,弱弱的摆了下手。
“是我叫她来的,”敲了敲桌面,调酒师送上一杯酒,又给柏舒叫了杯苏打水,“来喝免费的儿童饮料。”
鼻子出气,凉路反身靠在吧台上看舞池那边。
“你这次怎么想到要来?”
每月一次的任务,凉路当然不会忘记,他来这里,说好听点叫阻止他人交易,说难听点就是杀人越货,雇主什么的也不是那么重要。本来已经准备动手了,中途白沭却说要来看看,他也无所谓,不过是再等一会儿。
“玩儿。”眼睛却不去看那个中年的男人,闪亮着的头顶让人炫目,怀抱着小姐正有说有笑,周围站了几个看守。
“无趣。”
凉路站起来,突然想到这里似乎是音理的地盘,又回过身来抽走了白沭挂在胸前的太阳眼镜戴上。
这可是大晚上啊,白沭你带墨镜来是专门为凉路准备的?
看着凉路朝那群人走去,白沭唇边的笑容隐了隐,几不可闻的声音对柏舒说,“看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另一边,那个秃头的中年男人摇摇晃晃的搂着小姐离了座位,保镖被留在原地,要做什么事倒是明显,这倒正好给了凉路一个机会。
被枪抵在肚子上的感觉实在不好,小姐吓得跑开,凉路冲着那个黑了脸的男人勾起嘴角,“要钱还是要命?”
被问到的人颤巍巍的回答,“要命。”
“可是我不想要钱啊。”原本也只是逗逗人家的凉路将手伸进对方的口袋,拿出卡片夹大小的一个盒子,“这个我可以拿走吧?”
看见交易的东西被人抢走,男人要发火又不敢,想去摸口袋里的枪却被凉路的下一个动作制止了,手里的家伙直接从肚子移到了男人的嘴里。
远处的那两个保镖已经发现异样,朝这边走来,东西已经拿到了,也没什么好折腾的,凉路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世界安静下来,金属穿过□□的声音便在这样一个世界里响亮起来。
没有加消音的武器不大不小的声响,再加上三人的连续躺倒,周围人的动作停滞,视线都朝着同一个方向看来。
瞥一眼吧台那里,白沭正带着柏舒慢吞吞的往外走。
修长的手指抹去沾在脸上的一点温热液体,凉路右手画完一个弧度抚在左胸口,微微倾身,冲着目瞪口呆的人来了一个华丽的鞠躬,果然和白沭处久了,也自然地学着装模作样起来。随后在侍应生赶过来之前,他踱步从酒吧的后门走了出去。
不要说人堕落,他只是明确了目的的作为而已。原则在个人眼中不同的样子,又怎么能确定所谓的是非呢?回到最原来的地方,正确的是自己所想的。
只是这样。
只有这样。
出乎意料的,柏舒还留在外面等他,月光下的人柔柔的泛着光彩,美好的温度溢出来。
用布擦了擦刚才用的手枪,凉路随手把它丢进一边的垃圾桶,连带着外套一起,随后朝女生走过去。
“怎么还在?”
“嗯,”说着将手里的纸巾递给凉路,“脸,擦一下吧。”
“谢谢。”
他现在很不想去解释,自己在这里,做这些事,实在没什么意义,看见什么就是了,思想和理性,对现在的他前者更重要。
所幸,柏舒也没问什么。
看了看旁边的人,她说,“今天中秋呢。”
再不说话,一路往前,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两个人一起走,这种感觉,被理所当然的接受着,分享着。
血腥后的宁静,已经是有人下意识的不去打破了。
在本市最大的商场里来回转了三四圈,凉路才终于在三楼拐角的一个儿童服饰店找到了刚才打电话把他叫来的人。
当时白沭正双手松松的抱在胸前斜倚在柜台上看着某处发愣,被凉路的一巴掌拍的有些踉跄。
“呐,这么急把我叫来干嘛。”凉路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的T恤,外面罩着米色的外套配上浅色的牛仔裤,整个人看上去很是精神,走到白沭面前时还不忘冲柜台后面的服务员小姐眨眨眼睛,表示他现在心情不错。
揉了揉眉心,白沭颌首,示意凉路看向更衣室那里,服务员带着一个孩子正在那里试衣服,准确的说是个七八岁大的女孩。
“她是哪位?”
其实,凉路这个发问还是存在局限性的,比起好奇那丫头,他更不了解现在的状况,是亲爱的爸爸带着孩子出来逛商店?那叫他来干什么?看美满的家庭生活?
臆想被戳了额头的手指打断,白沭一脸好笑,“你想了莫名奇妙的东西了吧,那孩子是一个朋友的。”
脸上顿时有了了然的神色,“那现在是什么事?”
“就是我想让这个孩子暂时住到你家的事。”
用了三秒钟反应过来白沭是叫他带孩子,凉路立马摇头,“我拒绝,我最讨厌小鬼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在凉路的意识里,孩子永远是顶着一张天真无邪的脸在任意妄为的做着任何的事。
“算帮我个忙,我这几天有事。”
看着那边的人弄得差不多了,白沭招了招手,喊那个孩子的名字,是笉忍。
大概是有些畏惧陌生人,笉忍走过来后就靠到了白沭身边,两只手拽着白沭裤腿,很可爱的一个动作,这么一走近倒是让凉路看清了她的脸,很干净的一个孩子,眼睛是褐色的有着微微的红,印象里谁的眼睛也是如此。
“小忍,喜欢么衣服?”白沭和那孩子说话的语气很温和,完全嗅不到平时的精明。得到小小的笑容作为回答后,他奖励似的摸了摸孩子的头。
“我不管,我也忙。”对于自身的利益,凉路向来是极力争取的。
“过些日子再做,嗯?”换了凉路,白沭就又是另一种表情,眼波流转,眼角吊起的地方媚意横生,最后的尾音让凉路觉得冷汗都留下来了,凉路最吃不消白沭来这套了,明明是个男人的。
白沭在心里苦笑,可以的话,他不想让凉路认识这个孩子,无奈最近事比较多,到处都是找麻烦的人,特别是某只,更是不让人清闲,这不电话又来了,朝凉路点了一下头,他往店门外走去。
“喂,白沭。”连显示都不看,他接起电话,对面两声轻笑让他难得皱起了眉。
挂了电话,心里又是没来由的一阵烦躁,白沭拉着笉忍走到凉路面前,把凉路原本插在衣服口袋里的手拿出来握住自己手里那只小手。不顾凉路一脸手快烂掉的表情,蹲下身摸了摸笉忍的头,“哥哥最近有事,不能陪小忍,你跟着他乖乖的嗯。”
乖巧的孩子会用顺从来表示对他人的信任,笉忍就是这样,她冲白沭认真的点了点头,握紧凉路的手微微颤抖。
那种不安,连凉路都感受的出来。
直起身,白沭又转向凉路,一句话封了凉路的退路,“不满也等我回来再说。”
一行人走出了商场,来接白沭的车已经停在大门口了,即使那是禁止泊车的地方,也居然没有人来赶。
白沭又嘱咐了几句才坐上车,那样子就怕凉路把人给他卖了。看着那辆有些眼熟的车开走,凉路也没去多想,抱起笉忍让她坐在自己的臂弯里,孩子的分量很轻,他几乎没用什么力气。又看了看另一只手里提的大包衣物,凉路冷笑一声,好家伙,连住宿的衣服都准备了,这不明摆着套人么。
回到家,已接近傍晚,客厅的桌上放着今晚的菜,柏舒已经来过了,他经常在外面晃,也不能每次都在家等着给她开门,也就丢了备用钥匙给柏舒。
将笉忍抱放到沙发上,凉路觉得她意外的安静,和平常小孩的那种安分不下来的性格大相径庭,真不知道在家是怎么教育的,不过这种安静也减少了他对小孩的抵触情绪。
“在这儿等一下,就吃晚饭了。”拿了菜,他转身进厨房。
那顺从的样子,又是一只小动物啊。
虽然带小孩不是出于情愿,但善待小动物还是需要的,在料理完两人的晚饭后,凉路又发现了不得不应对的事。
首先是该睡哪个房间,他一个大男人住,这种房子又没有客房,总不能让人家睡沙发吧,被邻居知道了八成会说是虐待的,只好整理出自己的房间给她。再然后,“你,洗澡会吧?”
摇头。
凉路抚额,为什么他得来操心这种破事。又觉得什么地方怪怪的,他还没听过她讲话,从和白沭在一起开始直到现在,该不会……“你会讲话吧?说话。”
“会。”怯怯的一声。
还好,在心里低估了一句,所以小鬼还是麻烦。
“那个,你今天就先将就着睡吧,明天洗澡行么?”
点头。
暗暗叹了口气,凉路把笉忍抱起来放到卧室的床上,也不管她是不是要换睡衣,认真的捏了捏被子后按灭了床头的壁灯,正要转身去客厅的时候突然不能动了,那个小鬼,拉了他的衣角。
“怎么?”即使没有开灯,凭着良好的视觉和外面照进来的月光仍然让他可以看清,笉忍那双明亮的眼睛,泛着温润的红色光泽的,声音不自觉地温和起来,“怕黑么?”
“嗯。”脸有一半埋在被子里,女孩发出的声音闷闷的。
叹息,他坐下来,曲起一条腿,把头靠在床沿上,视线里是悬挂在天花板正中央的吊灯。“睡吧,我不走开。”
柏舒拉着笉忍从浴室里走出来,看见凉路正坐在沙发上假寐,头靠在沙发背上,从柏舒这个角度看过去,恰好可以看见他微微颤动的睫毛。
今天早上,她正准备去白沭的咖啡店打工,打开门被斜倚在一旁的凉路吓了一跳,眼下有着淡淡青色,脸色惨白的人只说了一句话。
“你,跟我来。”
还以为什么事儿呢,原来是让她来帮忙笉忍洗澡,窃窃的笑,强势如他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啊。
替笉忍擦干了头发,柏舒发现凉路还没醒,保持着那个姿势,安静的没有存在感,想是晚上没睡好吧,她觉得有趣,将笉忍抱到一边的椅子上坐好,自己则朝男生走过去。
手撑在沙发上,凉路的脑袋两侧,柏舒微微低下头看他睡觉的表情,还无防备,却又带着不安。
所以在凉路睁开眼的时候,正对上的就是女生忽闪的眼睛,和梦魇里那双泛着酒红色光泽的不同,柏舒的眼珠是如同黑玻璃珠子的质地,让人有说不出的感觉。似乎觉得就该是这样的啊。
抬手按在想要退开的女生的颈后,就这么让两人对视着,隔了很久之后,凉路开口说话。
“呐,和我交往吧。”
声音空洞,在脑袋里回响了好几遍才终于被神经末梢所接收。
凉路首先放开了手,女生满脸通红的退开几步,转过身去拉坐在椅子上的笉忍,“小忍乖,我们出去吃早饭。”
和凉路相比较,笉忍似乎更乐意亲近于同是女孩的柏舒。等到两人一路拖鞋踢踢踏踏的出了大门,房间终归于平静后,凉路还保持着仰靠在沙发上的姿势,嘴角小小的勾起了一个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