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兽》sald

4、第四章

　　疼。
　　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凉路睁开了眼。
　　湿冷的房间像是地下室，天花板上还有不知名的液体在滴下来，墙壁上存着斑驳的痕迹，混杂着一些青苔的印子，顺着唯一的通风口洒进来的阳光告诉他现在是白天。
　　和自家门口的走廊完全搭不上边的地方。
　　手被铁链拷在一边的下水管道上，他试着动了一下身体，全身的骨络都因为疼痛在叫嚣，虽然手臂上有几处擦伤，但是可以肯定，把自己带来的人没有动粗，至少目前为止没有，那么这难受的感觉只有一个可能，他，曾经极度健康的凉路，生病了。
　　把额头凑到手背上试了下温度，嗯，好样的，不高不低够煮开水，
　　眼睛在四周提溜着转了一圈，没发现任何可以逃出去的通道，除了正对面的那扇铁门。
　　正想着，门开了走进来三个人。
　　一女人，身材不错，凉路在心里小小兴奋了一下，另外两个，那打扮，就是保镖的样儿。
　　在记忆里搜索这张面孔，发现对方也同样在打量自己，凉路咧开嘴笑了。
　　“小姐，可以告诉我今天几号吗？”
　　被尊称为小姐的人愣了一下，却依旧维持了表面的波澜不惊，伸出手，当然不是对凉路。旁边的保镖接到指示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她手里，而那样东西下一刻就悬在了凉路眼前。
　　“这是从你身上找到的，”晃了晃兽牌，“这没什么好狡辩的吧。”
　　“嘿嘿。”这让他怎么说？
　　“这本是我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你也无话可说吧。”
　　她的？这么一说凉路倒是想起来了，眼前这位似乎是一区老大的，额，夫人？这说法连他自己都不自觉地颤了颤，不过也明了了，只是这么快就弃了情人自己坐上位子似乎不太好吧。
　　“那是那是。”心里虽然不快活，表面上还是得得体的，毕竟人家小姐也是有两把刷子的，听说之前一半的区也是她在管理呢，呢，是凉路的一点点小不信任。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他是谁杀的？”
　　他，指一区老大，到现在也不值得提名字的人。
　　“额，我不知道，”观察了下对方的表情，又补充道，“真的啊。”
　　不怒反笑，实在不是个好兆头。
　　这位刚上任的一区老大朝旁边的男人看了一眼，示意他把门打开到最大，这个动作也让凉路看到了门外的风景，所谓风景，也不过是对着的另一扇门，仔细听还有混乱的撞击声从里面传出来。
　　“里面是你的同类，”她看了凉路一眼，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那一眼必然会被凉路认成是风情万种的一瞥，现在，他没这情调。
　　他露出了从刚才到现在唯一一个惊讶的表情，是他的，不是她的同类？这女人居然是人类，有老大会让人类女人做情人么？狐邑虽然是个混乱的种族，但也是极为重视血统的，她需要用何种手段才能爬到这个位置凉路不知道，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接下来的话或者事他都不会喜欢。
　　“猜猜我给他们打了什么？是莱恩。”
　　莱恩，狐邑的违禁品，是几种药品的混合，对于普通人类没有任何影响，但用在狐邑身上就会产生巨大的反应，和血液的元素相抵触直接导致神志的不清醒，使他们成为完全的兽。
　　完全的兽，只知打斗的动物，嗜血，不死便不会停止对死亡的讨伐，他知道的，所厌恶的东西。
　　“把现在这样的你丢进去，要不了多久你就会说吧。”
　　手指游移在脸上，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凉路身前，那种冰凉的触感像是两栖动物的肤质，但他却突然陷落在哪里，没了一点直觉。
　　“呐，你不会让我久等吧？”
　　女人的声音还在耳边徘徊，像是咒语，一下下撞击耳鼓。
　　猛的出手用力，被推倒的人满脸的难以置信。
　　帅气的一脚踩断了本就有些陈旧的下水管道，至少本人是这么认为的，连带着松了手上的链条。凉路顾不得那些摩擦出来的口子，朝站在不远处的那两个男人冲了过去，他现在体力不够，所以要挑最容易取胜的方法，避开一人挥来的拳头，照着原就锁定好的目标，他狠狠地一脚踢了下去，命中，果然是男人最脆弱的地方，看着倒下去的人，他想象了一下那疼痛，定是万分的“美好”啊。
　　同伴倒下，另一个男人适时的停顿了一下，也给了凉路喘口气的机会，同样的方法当然不能用第二次，视线一边搜索对方身上的漏洞，一边闪躲攻击，真是要命的力道，在耳边擦过都有呼呼的风声，被打到自己估计立马就昏了吧，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开小差，不知道该说他是遇事淡定呢，还是一根筋啊。终于找准了空当，凉路一记漂亮的手刀结束了这次的打斗。
　　这在事后被当事人夸大成了多对一的大型械斗，不过也立马被白沭同志戳了额头点破了天机，此人极懒，有的打不如逃。
　　当然这是后话，现在的情况是凉路在撂倒了两个保镖之后，还不忘摇摇晃晃的走向那位此时正靠墙站立的一区老大，真是还不如称女士。
　　已经收了刚才见他踩断镣铐时的失措及一丝微乎其微的惧意，她定定的站在那里等凉路走过去把手搭在其身后的墙上。
　　“我希望下次见面会是更美好一些的环境。”
　　略带欢快的调戏完将来的一区老大后，凉路也不管人家说什么，让不让走，摇摇晃晃的往外边走去，出门口的时候，眼睛扫了一眼那扇关着骚动的门，冰凉如水的透彻。
　　在外面一看，自己出来的地方是一座废弃的工厂，凉路居然叹了口气，执念的觉得现在的人都没创意啊。
　　不知是不是他这一身过于狼狈，衣服上还沾着不知从哪来的血，荒芜的公路上难得开过的几辆车都对他这个可怜人熟视无睹，有甚者更是踩了油门加紧逃离。
　　无奈只能再一次运用了自备的十一路公交车。
　　白沭的咖啡店比较近，这是凉路脑海里唯一残存的意识，而这点意识当他好不容易挪动进了店里的吧台后，倒在白沭专坐的那张沙发上的时候也完全消失殆尽了。
　　而在白沭看见了倒在自己价值不菲的意大利进口真皮沙发上的同志时，好看的凤眼仅是一挑便把挺尸状的凉路踹了下去。
　　居然没醒？
　　保护了自己的御座，白沭这才俯下身去看凉路。
　　嗯，这热的，可煮咖啡。
　　所以就体温可煮液体这方面的想法来看，这两位还是有些共同点的。
　　顺便说一句，楼房共三层，除一楼店面以外，其他均为白沭的私人领地，不过也是允许偶尔入侵的，比如现在，白沭也是立马唤了人来，把凉路抬进了二楼的客房。
　　也足以见友情之深。

　　这次凉路醒过来是带着无比满足的，有个形容词怎么说来着的？黑甜的梦乡啊。
　　坐起来，正要伸个懒腰，哈欠打到一半，突然凝固在那里，因为房间里还坐着另外一个人。
　　“醒了？”白沭把打开在膝盖上的书合起来放到一边的茶几上。
　　“嗯！”虽然被吓了一下，但还是因为充足的睡眠心情大好的某人响亮的应了一声。
　　“把手边的药吃了。”
　　“哦。”杯子里的水是温的，凉路还有些迷糊，听话的吃下去过后才想起来要问，“这什么啊？”
　　“退烧药。”
　　“嗯嗯。”看着白沭，他难得的欲言又止。
　　白沭倒也知道他秉性，“如果要问自己睡了几天，是三天，如果要问这三天的生活状况，是你自理的，给什么吃什么，澡也是自己洗的。”
　　正解。真相就是凉路这几天确实是意识模糊到不清楚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白沭没有说，这三天凉路的作息完全和正常人相反，半夜有好几次起来找东西吃，有时从床上突然就坐起来，呆了一会就往浴室冲，连换洗的衣服也不拿，光着出来湿哒哒的就往被子里钻，这也是为什么白沭会在这里的原因。
　　“好了就快回去。”白沭揉了揉太阳穴，这样折腾下来，他也有些吃不消了，更何况还有些事情积在那里没做。
　　侧头像是考虑了一会儿，凉路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他想起自己被拖走那天家里还有个人呢，走了不要紧，千万要记得锁门啊。
　　跟了白沭下楼，肚子的饥饿感又上来了，回味了一下这几天的食物，他还是有点印象的，蛋糕，披萨，小甜点什么的，凉路也是万不敢再留在白沭这儿进食的了。
　　兜了一圈找了杯水喝，完了，施施然正要从大门出去，又被白沭叫住。
　　白沭虽然开的是咖啡店，但是店里的布局却更近似于酒吧，至少账台这一块被完全改造成了吧台，后面就摆着白沭那张宝贝的沙发配着小几。
　　叫人的人坐在他那张真皮沙发上，微微侧着头右手支撑着，姿势是难言的慵懒，如果凉路是个女的，好吧，即使他是个男的，也不得不承认白沭这样很魅惑。
　　“怎么？”趴在吧台上，凉路随手顺了个小玻璃杯玩儿。
　　“你也差不多该做点事了吧。”
　　“嗯？”无辜的表情接来几张纸，上面有图片和几行潦草的字。
　　“先不说你要钱，沙发的干洗费和这几天的食宿，你总得付我吧。”
　　亲兄弟明算账，也是白沭的美好品质之一。
　　被人呛的禁了声，凉路也傻了好几秒，突然一拍桌子，惊得几个客人回头看了几眼，“没问题，爷包了。改天再说。”
　　完了便将手里的纸叠成了豆腐干大小塞进了裤子后面的口袋。
　　不拘小节是凉路的美好品质之一。
　　于是又大摇大摆的往门口走去，和进来的人撞个正着。
　　“你怎么在这里？”
　　不是别人，即为凉路刚才还在担心有没有锁门的柏舒。
　　“她在我这儿打工，最近人手不够。”白沭从吧台后面探出身来解释道。
　　“哦~”到现在，凉路那股痞子劲已经完全出来了。
　　掀了掀眼角，虽不及白沭那么妖孽却也是有些力道的了。
　　“呐，帮我个忙吧。”陈述句。

　　酱爆牛肉的味道从厨房一直蔓延到客厅，让人有种幸福的感觉。
　　凉路把菜端出来放在客厅的桌子上，回头看见的是女生东张西望的举动，就像是到了新环境的仓鼠，或是其他什么的，感觉很有意思。
　　柏舒会在凉路的家里，完全是应了凉路的那个帮忙。
　　帮我个忙吧，帮我买菜吧。
　　凉路为人虽然极为随便，但是在某些细节上却又是吹毛求疵的厉害，口腹之欲方面体现的极为淋漓，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抵触外食的好习惯。
　　于是柏舒因为一时的心软兼职了凉路的购买任务，当然男士是会付工资的。
　　究其原因，凉路的官方说法是：家附近的超市倒闭的只剩下菜场，我一个大男人去菜场有伤风化。
　　而白沭的解释则是：此人极为不擅长讲价，每每被人骗称，怕了。
　　“在找什么？”感觉很好，说话也难得的温和起来。
　　小动作被人发现，女生先是惊了一下，随后从书架前面慢慢的踱步回来，“来了几次都没见过你爸爸妈妈诶。”
　　只一句话，气氛就冷了下来，凉路转身往卧室里走，在关上门之前，终于开了口，“这里是我的家，不是他们的。”
　　却也是带着嬉笑的鼻音。
　　换了衣服出来，他看见女生还待在原来的地方，侧头看着窗外树的剪影很是安静。
　　叹了口气，他进厨房拿了两个碗出来，坐到餐桌边开始盛饭。
　　“不介意的话，一起吃吧。”
　　安慰人这种事他做不来，何况他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
　　“对了，你现在还是天天去学校吧？”看着柏舒乖乖的坐到对面端起自己盛给她的饭，凉路才又开口说道。
　　“嗯。”表情有些疑惑。
　　“那明天带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