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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时间碎片 ...

  •   因为父母的离异,我同母亲一起住到了本家,离开原来熟悉的人和生活。
      搬到这栋宅子来三天,第一天母亲领着我见了爷爷,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因为她的婚姻爷爷反对,所以母亲觉得也没有让我和他见面的必要,他是很和蔼的一个人,晚上一起吃了晚餐,他让我陪着下了几局棋。第二天,我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来研究各个房间,像是小孩子最常玩的寻宝游戏却又不真正是,毕竟我的年龄已经不适合了,白沭家离这里很远,我还要花些时间,找到自己去市里的路,虽然我的名字是路,但那不代表我只走一次就能保证不迷路。第三天,我很重要的东西掉在了前院那一大片植物里,他们说那是花,在我看来有着红色叶子的灌木丛,而现在它们更不讨我喜欢了,太阳已经下山,我还没有找到,佣人喊我吃饭了。
      饭桌上只有我,妈妈,还有爷爷,我很礼貌的注意着餐桌礼仪没有讲话,毕竟我还不太熟悉这个新家,人的两面性我很早就见识过,白沭那个姐姐,在白沭面前乖的像只睡觉的猫,对着别人就跟只豹子似的。
      我可不希望这个和蔼的爷爷因为我在饭桌上讲话而突生出两只爪子。
      “路路,下个月要生日了吧?十四岁?”爷爷叫卓宇络,很器宇轩昂的名字,这时他已经吃好饭,却不离开桌子。
      “嗯。”把最后一口饭吞下去,今天的糖醋鱼我很喜欢呢,我笑着应声,母亲说我笑起来极讨人喜欢。
      现在的讨人喜欢,是因为我想能不能从爷爷那儿讨来什么好东西作礼物。
      “呵呵,那我这个做爷爷的真要送份大礼了。”
      看吧,物质有时候很能满足我的。“谢谢爷爷。”
      晚上我没有再去那片花园里找我的东西,我想,找不回来就算了,总会有更重要的东西出现,大概,是这样的。
      隔天晚上,临睡前给白沭打了个电话,说换了新床睡的不安稳,他直笑我太矜贵,我有些气愤的挂了。比矜贵谁比得了老大你啊。
      裹了被子在床上翻滚了两圈,我觉得精神越发清明了,完了,睡不着。
      裹了条毯子,我准备去楼下走走,就当是散步。
      普通这个时间,佣人也早就去歇息了,楼下该是一片漆黑的,我就是想顺着这一片黑摸到院子里来着,不想走到一半,发现客厅里的灯火亮着,爷爷坐在沙发上,对面两个陌生的人。
      我一愣,想着算了,自己房间也能消遣时间,只是缩回身子的时间不凑巧了点,让眼尖的老人一下望见了我。
      他招呼我下去坐。
      我想了想,似乎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于是拖着毯子大摇大摆的下了楼,往爷爷旁边一坐,眼睛直直的望向对面两个人,意思是你们继续吧,我在这儿不碍事的。
      我以我不碍事的姿态正大光明的偷听他们讲话,大意是人家要卖什么东西给爷爷,而爷爷则嫌弃他们东西太劣质。
      虽然我是这么叙述的,但当时的空气似乎要更紧张一些才是,至少我看见人家冒汗的额角了。
      卖东西啊,现在都流行像保险一样推销到户的?想着,我眼睛提溜个来回,看见小几上打开的那个箱子,透明的小玻璃瓶装着无色的液体整齐的码在里面。
      好奇,我伸手想去碰,,却被对面的人呵斥了。
      撇了撇嘴,把手收回来,不让碰?爷还不稀罕呢。
      坐在旁边的爷爷笑出了声,用手摸了摸我的头,把原本兜在脑袋上的毯子弄了点下去,莫名其妙,我觉得有点冷。
      “路路想要?”又有些嘲讽的看了看对面的人,一个小孩子都看的出来的嘲笑,“改天爷爷给你最好的。”

      又是门前的花园散步。
      母亲出国旅游了,我很能理解她的辛苦,一个人带着我,确实是会在一些有的没的的时候倍感压力与无助,出去玩玩也是好的,只是留下我一个人在这个大的吓人的宅子里有些无聊,顺带说一句,自那天晚上以后,我已经许久没见过爷爷了。
      佣人间的谈话很能听出些事情,他们说爷爷在忙着公司的事,他也有公司的?
      学校最近在放一个很长的假,所以我被独自闲置在家里,生活围绕一日三餐不停的旋转,中间穿插着游戏,散步,找白沭玩,睡觉,第三项通常得挑准时机,避免遇上不该遇上的人,所以我一般在其他几项实在厌倦的时候把它作选择项,而现在,进行的是散步活动。
      马上就要临近秋天的暧昧不明的时间,却又在午后带上难言的闷热,让人禁不住从血肉里烦躁起来,我沿着花园的小路走,脚下绊了一跤,卷起裤腿膝盖上青了一块,看清楚是那些不明植物的枝干,短短几天他们就丛生除了新的分支,其中包含着无数白色的花苞,衬着血红色的枝干显得异常诡异,想着上次掉进去的东西还没捡回来,我心里恼火,抬脚就想往上踩,却被人一把拉住了衣领。
      “爷爷?”这么大把年纪的人,走路却没个声响,甚是吓人。
      他冲我摆了摆手,“路路不能这么做哦。”
      “嗯?”怎么做?
      “这可是爷爷最宝贵的东西了。”
      好奇心总是在这种情况下被刺激起来。“这是什么?会开花么?”
      “当然。”
      他走过来牵我的手,较低的体温混着我手上的汗水一阵难受,我摆了两摆,没能挣脱,他带着我往屋里走去。
      “在你生日的月初,它就该开了。”平静的声音,蕴藏着难以名状的兴奋。
      高兴什么?期待什么?

      时间滚动着,我趴在窗台上等待夜晚的降临,我十四岁的生辰,国外的机场因暴雪而停航,母亲赶不回来了,我其实也并不怎么重视这个日子,不过一顿饭的事情,改天也能吃的。
      白沭他们的礼物是早早就寄过来的,除了最新款的游戏,几张绝版的CD,居然还有整整一桶的黑巧克力和一罐钙片,其他就不会说了,那钙片就是个赤裸裸的讽刺啊,我不够高怎么他了?而且明明住在同一个城市,还用邮寄,这是哪里突生出来的浪漫。
      当机立断,我提着那罐子钙片进了厕所,盖子一开全给贡献了马桶。
      又坐了一会儿,想了想,我去床边拨了号码,拖着电话机坐到了窗台上,还不忘顺上那罐子巧克力,一边剥糖纸一边等电话。这个视角极好,可以一直望到大门口的那条马路。院子里那大片的植物开出来的花惨白色的,发出浓郁的香气,混在夜色里却让人忍不住的抗拒。
      又拉了拉电话线,我清了清嗓子,对面有人接通了。
      “白啊,你孝敬爷的礼物,爷收到了。”嘴里含着东西,说出的话一派和气。
      对面的人轻笑了两声说了句不客气,笑,你就会笑,就那脾气跟个狐狸似的。
      “改明儿去哪里溜达一回吧,我没劲。”我记得上次去他家,附近有家新的电玩在装修。
      听见对面有人声,隔了一回儿白沭才又转回来和我说了句好啊,我鼓了鼓腮帮子,勾起嘴角来,“哟,爱卿和谁说话呢,你这样,爷甚是伤心。”
      不过,白沭就是白沭,我占不的一点便宜,只两个字就呛了我的声。
      他说,白琳。
      好家伙。
      愣了两三秒,我摸了摸有点烧的脸,往嘴里又塞进一块巧克力,“哼,爷不会和你一般见识的。”
      “我倒是怕你不和我一般见识。”对面的人一手握着电话,一手指挥某个孩子把饭菜搬上桌子,脸上带着些微的笑意。
      “呐,我说,我来蹭顿饭成不?”虽然已经吃过了,但毕竟在这种晚上,人还是会觉的有那么一点寂寞的,不过只一点,什么理由都好,我不想一个人待着了。
      一秒等待后,白沭斩钉截铁的说了句“不行”,害得我当场炸毛。他笑着跟我解释说今天不方便,鬼个不方便,还不是怕我去了,白琳坚持要送我回来,哼哼。
      大门口闪过车灯的影子,我又往前探了探,哦,爷爷回来了。
      又和白沭胡搅蛮缠了几句,我挂了电话,朝楼下奔去,笑话,说好有礼物拿我怎么会忘了。
      连跨了几级台阶,我用了三十秒不到的时间到达一楼,爷爷正好开门进来,却不是一个人,后面那个我不认识,怎么每次都这么不凑巧的,我悻然转身往原路返回,这回他老人家没眼见看见我。
      钻到被子里,我准备明天再讨东西。

      迷迷糊糊睡到一半,房间门响了两下,我以为是做梦也就没去睬它,过了一会儿,有佣人的声音传进来,说是老爷让去书房。
      在礼物和睡眠之间挣扎了两下,我爬起来,往外面走去。
      路过时钟,我随意的瞥了一眼,已经一点多了,老人家怎么晚上还这么好劲头?
      因为走廊上铺的是地毯,天又不怎么凉,我光着脚走到了书房门口,门没关,我还是示意性的敲了两下才走进去,没想到那个客人还在,此时他正坐在爷爷旁边说着什么。
      “路路,来。”
      走过去,手里被塞过一个玻璃瓶,透明的液体映着灯光让人一阵晕眩,那使我想到一个月前的晚上,我夜游下楼看见的那幕。
      他说,“生日快乐,路路。”
      可是,生日已经过了不是么?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情有点凉下来,我想要回房间,现在,立刻。
      表面上我还是要表现的欣喜些的,即使我不知道手里那个是什么东西,“谢谢爷爷。”
      然后,我转身,准备回去。
      却被一边的陌生人一把拉住,我不解,回头看他。
      “你爷爷难得为你准备的好东西,就当着他面喝了吧。”那人的声音沙哑,表情说不出的猥琐,让我觉得他是精神不正常了。
      又望了望爷爷,他的笑依然如往常,看起来温和,点了点头。
      但我却感觉,那是一种逼迫,即使我说不也不会有人听见。
      打开盖子,我闻见那液体散发出的味道,是如同花园里的植物一般的气味,只是要更浓郁上好几倍,现在,就连之前吃下去的巧克力都在此时作祟了,我的胃里翻江倒海的一阵阵难受
      一仰头,我把东西喝了下去,我想要结束这个夜晚。
      疼,神经滑到骨髓,从骨络蔓延到血液,身体像被拆开来又被组合起来,我被这最鲜明的感觉瞬间包裹起来,一丝一毫,密不透风,我以为这该是要昏过去的折磨,我的脑袋却越发的清明起来,强迫着人去感受去记忆,我蜷缩在地上,粗糙的地毯磨破了手肘,我却还不忘看向那个依旧微笑着的老人,他的嘴一张一合,我可以清楚的听见他说的话,像是回声,在脑海里一遍一遍的来回。
      他说:“凉路,从今往后,对你,我说的话就是一切。”
      整整两个小时,我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享受同一份疼痛,眼里是两个陌生人,他们盯着我,真真是看一个实验品的眼神。
      生不如死。
      又一阵疼痛,击的我眼冒金星,几乎想要咬舌,然后,它戛然而止。
      站起来,我有手指抹掉嘴唇上的血迹,卓宇络递过来一沓纸,是一些数据的统计和实验分析,我一声不响,细细的看完了。
      抬眼看这个自始至终微笑的男人,“你确定我就合适LEN?”
      从手里的东西上,可以清楚的看出来,他们在研究,这种在狐邑身上做着的抽签游戏,发疯或是死去才是正常的结果,想要得到好的结果,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在这种近乎扭曲的手段下。
      如果我没猜错,它的原料,正安生的活在花园里,真的毒品处在阳光下。
      “当然不。”意思就是,你成功与否我都没考虑过,让我喝下去纯粹他高兴。
      “我是你孙子。”声音很淡,我确实不在意。
      “我只看重有用的人。”他坐下来,眼睛里藏不住的兴奋,“现在把那个人的心脏给我。”
      被点到的人吓了一跳,激动的颤抖起来,“你不能这样对我!是我发明了这个!”
      “我说过,我只要有用的人。”老人笑着,有属于他年龄的慈祥,冰冷的慈祥,说给一个死人听。“而现在,你没用了。”
      把手里热腾腾的东西丢到他脚边,我站在那里看着地面,感受血液从指尖滴落。
      “你回房间吧。”他起身,打电话让人收拾房间。
      我转身离开。
      不论意愿与否,那些能力确实扎根在了我身上,即使我只是个孩子。

      母亲是一个月后回来的,国家政治再加上天气情况,居然把她滞留了这么久。
      有你该有的样子。这是出门前家里老爷子吩咐的。
      我去机场接她,抱着她笑的一脸灿烂,她领一个男人给我看,说是在外国认识的,居然来自同一个城市,眉目中一些羞怯,我笑的更深,上前一步甜甜的喊,“叔叔好。”
      路上,那个男人提议去吃意大利菜,我看着母亲的笑,顺从的同意。
      坐在餐桌边,他眯着眼,问我之前有没有来过,我笑着说小孩子进这种地方太奢侈了。
      没说的是,前几天跟着家里老爷子来谈生意过,在包厢里用随手够到的玻璃片连插了两个人的喉咙,我很喜欢那些人的眼睛,看一个孩子手染鲜血,是怎样的心情呢?
      不过我想他也该是知道一二的,毕竟是五区的老大嘛。
      为人处事,记下有关系能利用的人,锻炼手上的功夫,这是这一个月来,我统共做的事情,老爷子倒是没用逼迫的,他只消一句话我就会照做,与其说要去考虑该不该做,不如说我已经连这种思想都直接跳过了。
      真的没有意义。
      唯一让我介意的事,脑子里一些东西在流失,我仔细想了想,却似乎是够不上重要的,它只是少了些记忆中的东西罢了,我不认为去机场接母亲还要拿照片这种事,对我有任何影响。
      生活越发无聊起来,我要做的事,似乎只剩下做卓宇络的手,去了那些挡在前面的人。其实也没我说的这么僵硬,制作弄死人的事情,卓宇络经营的药业,为各式各样的人提供货源,无论正当与否,全看钱的一张脸,这样有时候事情会变得极为简单起来。
      不要担心隔三差五出现的流血事件,因为那些那部分都是狐邑,即使说不通,那我也是狐邑,狐邑好斗和嗜血,几乎成了基本常识,总有那么几个人类身处要位又知道这种事的,再加上利益的投入,自然是很愿意为人打掩护的。
      而卓宇络的事业就在这各种因素作用下变得茁壮而不可动摇起来。

      整一年。
      母亲已经改嫁他人,把我留在本家和爷爷生活,我见过那家的孩子,为人处事甚是冷淡,不过那和我关系不大就是了,即使他的态度让我有点看不惯,我也断不会为了一个人去坏了母亲的幸福。
      今天,老爷子在家里开宴会,请了很多生意上的人,他让我老实待在房间里,毕竟狐邑的鼻子是很灵的,即使我已经把手上的血腥味洗去了。
      没多大的事,反正我今天也极不舒服,花园里的植物又到了开放的季节,味道飘进来熏得的人一阵一阵的头痛。
      像是要反抗什么似的,我故意坐到了窗台上,把窗户打的打开,很好的视角,我却注意到了被塞在外墙缝里的一个罐子,伸手够过来,居然是装钙片的。
      打开来,里头有张小字条。
      白沭,混蛋。
      很明显的孩子口气,我的字迹,却不记得何时做过这样的事情,在自己看来,这简直蠢透了,而且我也不认识这个叫白沭的,即使他前几天寄来了邀请函让我今天去他家吃饭,我也完全没什么印象,只当别人好玩,随手丢了一边。
      又一阵疼痛,浑身都开始热起来,有嘈杂的声音在耳朵里鼓动着,我身子一晃,险些没从窗台上掉下去。
      我想做点事,把这种感觉压抑下去,摇摇晃晃的出了房间向楼下走去。
      我走到客厅里,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只佣人在经过时小声的喊了“少爷”,不过我的耳鸣盖过了那些说话声。
      一个恍神,脚下踉跄了一下,手撑着桌子,摸到一把餐刀。

      等我回过神来,老爷子站在我面前,脸颊火辣辣的疼,大概是被狠狠的扇了一把掌。
      我有点莫名其妙,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眼界里一片猩红,所有的人都死了,而我的手上,还留着不知道谁的血。
      “你都做了什么!”
      他很生气,我知道的,觉得事情被搞砸了么。
      看着他好一会儿,卓宇络的表情是真的有些扭曲了,那样子像是我毁了他一直以来所有的努力,然后,我笑了,手里还握着的刀,狠狠的横贯他的膝盖骨。
      松手,我看着他缓缓坐到地上,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说什么,只是,我听不见。
      我又忘记穿鞋子了,光脚走在湿漉的地面上,感觉确实说不出的惬意,我在满地死尸的客厅里走了一圈,拿了桌上的烛台,慢慢的走回老爷子身边。
      “今天虽然是我的生日,但我也想送你一份礼物。”
      走到门边,才发现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有一个年级和我一般大的男孩子,眼睛竟然是是绿色的,而且他看见我这浑身是血的摸样,居然还冲我微微的笑起来,真是邪气。
      不过,作为礼貌,我还是笑着回应了他,然后继续往前走,去到那片腐朽的花园,然后手里的烛台倾斜,一点点擦过那些植物,火苗就跳跃起来了。
      那片火焰下,有我去年落下的东西,是父母的结婚戒指,原来我还是期待着父亲能来把我们接回去的,我和母亲,所有的期待,如此不堪一击,那就不要它了罢。
      今天是我生日呢。
      我想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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