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豆遵守法则》秋亦书

17、第十七条

　　他们吃得不多，大部分时间都用来说话了。其实这样讲并不准确，主要是莫子遇在聊天，她一直撑着脑袋歪头看他，偶尔会被他的话拉回来，转眼间心思又飞了。

　　盯着他真的很容易走神。

　　他讲话的时候，视线会淡淡定格在对方脸上，不管怎么看，似乎都在认真盯着她的眼睛。她却有些仓皇，偶尔会以缓缓一笑来回应，只有这时她才会不经意与他的视线碰撞，陷入短暂的沉溺。

　　莫子遇许是很久都没找到一个可以安静陪他讲话的人了，从练习生时期到出道前后，几乎把一些台前幕后的事大致讲了一遍。

　　有很多是她知道的，但大多数却是她完全没听过的。

　　譬如出道时曾被黑粉戏称为“身高团”的事，只因出道曲并没有多么惊艳，再加上未找到适合的风格，成绩并不理想，被取笑为“除了身高统一外没有一技之长的男团”。

　　但这个黑称在出现一个月之后呼声渐消，原因无他，校庆现场全开麦视频打败了一切质疑声。即便曲风并不适合整体气氛，但每一个人都尽力把舞台完成了。

　　那段舞一度冲上热搜，为后来舞曲质量的提高打下了基础。

　　这样全网黑的事，他们几乎经历了很多。随着突然爆红到来的，便是隐私的泄露。接到私生电话是司空见惯的事，更严重的还有直接潜入宿舍偷私人物品放到网上大肆拍卖的。

　　其实从陶夏的角度来看，他们的出道也未必是一件好事，要承担和考验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但他的字里行间却没有任何不满，只有深深的感慨。

　　“要是我们HOLO之后能一直唱歌就好了，不管是五年还是十年，不能开演唱会也没关系，只要能聚一聚唱唱歌就很满足了。”

　　这是他那天有关HOLO说的最后一句话，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她突然发现自己熟睡醒来后什么都记不得了，又或许她什么都没说，否则也不会在清醒后感到从内到外的悲凉。

　　洗漱完后，拆开杨舒月给的礼盒，拿出里面的蜂蜜泡了杯水，抽空看了眼发现没有出现［HOLO队长半夜疑似与女友吃宵夜］的话题安下心来，吃了个鸡蛋后就上班去了。她在进QD之前的食量不算大，但还是经历了严格的饮食控制，经常在半夜饿得头晕眼花疯狂喝水，对吃东西也没什么兴趣。即便离开了一两年，还是难以恢复健康的饮食习惯。

　　仔细想来，QD给她带来的，除了千疮百孔的心跟间歇性复发的腰伤腿伤外，似乎也没别的了。

　　如果不是嘴里还残留一些甜意，她可能真的要以为昨晚一切都是一场梦了。杨舒月进门时跟往常一样，走路带风，低头查看手里文件，连一个余光都没留给他们。

　　好像她一直都是那个雷厉风行的总编。

　　“欸，陶夏你看没看群里消息啊，就是我们那个八卦群。”林文文见她时不时朝杨舒月办公室的方向张望，凑过来问道。

　　“哪位明星有八卦了吗？”

　　话刚问出口，就听到代晓含轻笑一声，打趣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专门加个公司八卦群天天二十四小时查看，一天天的娱乐新闻还不够你看的啊。”

　　林文文伸出食指摇了摇：“这你就不懂了吧，准确掌握公司舆论动向也是确保我在这里安身立命的方法之一。”

　　代晓含把椅子往桌前挪了几分，盯着电脑屏幕知会一声：“那你继续监测动向去吧，我看看最近有没有新的消息。”

　　林文文朝陶夏努嘴，比了个口型，无声道：“她在搜HOLO动态呢，不知道怎么最近迷上唐意了。”

　　陶夏看得有些吃力，大致辨认出HOLO发音后，似懂非懂点点头。

　　林文文往四周看了看，指指手机，把群里新出炉的消息转发给她，而后装模作样开电脑码字，余光注意着她的表情。

　　见陶夏由一开始的迷惑再到惊讶最后到释然后，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继续码字了。

　　转发的消息虽然“据说”“似乎”“听闻”这样的字眼出现得尤其频繁，但整体概括为一件事——有多位女员工爆料车导车载贤借着公务由头性骚扰，其中有一位聪明的员工在当时拍下照片和药物检测报告，已经移交司法机关，正在等待处理。而一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公司，已经把车载贤停职了。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麻烦的是牵涉的人员比较多，影响也极为不好。车载贤这个人，之后多半不会出现在公司里了。

　　陶夏不禁感到唏嘘，如果她当时没有以杨舒月有约作为借口推辞的话，也许如今的举报人里也会有她一个。

　　想到他那天威胁似的语气，她不禁端起热茶喝了两口，才刚暖了一点，就被杨舒月叫走了。

　　杨舒月坐在办公室，见她进来后扫了一眼，埋头问道：“怎么还是穿这么多？感冒了？”

　　她扯了扯衣领，笑了笑：“我比较怕冷。”

　　杨舒月也没多说什么，转而道：“公司最近跟其他造星公司有个合作，想从我们组里选两个人来参加一档新型综艺。名字未定，定位是呈现明星日常与媒体素人相处的画面，目前还没有名单出来，我想问问你的看法。”

　　“我的看法？”陶夏愣住了，“是打算让我去吗？会不会太突然了？舒月姐你也知道，我一般都不出镜的。”

　　杨舒月直视她，沉静道：“目前只有雏形，具体规划如何还没有一个具体的说法，我知道你原先的一些经历，所以才考虑让你去试一试。”

　　“……为什么？”她并不能理解，甚至觉得有些荒谬。她当初离开QD，除了想挽回一些尊严外，就是想力所能力离他们远一些，结果传媒大学毕业生的身份还是把她引上了这条路。

　　“因为外形与业务能力。”杨舒月言简意赅，除此之外她似乎找不到其他理由。

　　陶夏以为她会说出一些为你好之类的话，结果没想到她给的原因如此简单粗暴，甚至让她觉得杨舒月是在搪塞自己。

　　原来她昨日显露的那丝脆弱不是因为觉得陶夏可靠，而是恰好在那个场景那个时机。即便她面前站着其他人，她也还是会给予适当的提醒与建议。

　　陶夏想起杨舒月让她改善伙食而打给她的补贴，以及她时不时赠送的一些礼品，还是不太相信杨舒月给的理由仅仅是她适合这个综艺。

　　毕竟她当初面试时面对杨舒月的盘问，几乎是抱着孤注一掷的想法把经受的一切和盘托出。

　　杨舒月对于她的沉默也在意料之中，她用手指点了点桌面，想了想，才说道：“我也确实很难找到第二个比你更适合上这个综艺的人了。你为人处世沉稳有分寸，这一次面对的毕竟是镜头与大众，还有那些心思细腻的艺人，稍有差错，很可能会招致攻击谩骂。”

　　所以让她去的话就不会被骂了吗？

　　“这个综艺是一次很大的挑战，如果足够出圈的话，签约其他影视公司也是可能的。”杨舒月顿了顿，才继续道：“我知道你还没有完全从以前的生活完全脱离出来，如果你同意的话，完全可以试一试，抓住这次机会。”

　　“……如果重蹈覆辙了怎么办？”陶夏在她分析完后忍不住问道，“如果我招来的骂名和敌意比以往每一次都要多，多到足以毁掉我了又该怎么办？”

　　杨舒月沉默不语。

　　各种风险她当然知道，而且综艺节目剪辑也经常会出现张冠李戴的现象，稍微把握不好，甚至会招来铺天盖地的黑稿，况且观看节目的主要还是艺人粉丝。

　　观众也许会因为你长得好看而口下留情，但如果触及到粉丝雷点，基本很难躲过去。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杨舒月收回手，“我会重新挑选其他人的。”

　　走出办公室的瞬间，陶夏紧抿的唇才稍微送了松。她走了几步，发现后背有些湿，摸了一下，一手的汗。

　　她或许不该以那样的态度对待杨舒月，她作为领导，也只是照常安排任务而已。她一个普通职员，平时多承蒙照顾，能有选择的机会，已经不错了，她还硬气什么呢？

　　可一想到密集的镜头，一个个睁着黑圆的双眼瞪着她，一张张嘴朝她吐来乌黑的脏水，她就想找个无人的地方藏起来，藏得远远的。

　　哪里都好，只要别让她暴露于于众人目光之下。

　　有时候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做了什么没做什么，全凭对方一张嘴。如果那个人恰好有一个不错的后台，就能用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把她狠狠捶死，用的借口再荒诞再离谱都没关系，总会有人信的。

　　信的人有目的地四处散开，有意或无意地添些油加些醋，她就变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恶人，哪怕下地狱也不足以平息民怨的恶人。

　　那时候，最好的做法恐怕只有以死明志了吧。庆幸的是，她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哪怕接连好几晚失眠，哪怕心情低落到谷底，哪怕有时一听到那人的名字会生理性呕吐，她也从来没有产生过轻生的想法。

　　不是她过于惜命，而是她太清楚了，死亡换不来实质性的什么。在资本只手遮天的韩国，她的存在过于渺小，渺小到她的力量都抵不上一粒抛进海里的沙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