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鱼》宁七七

7、chapter07

　　感情喜欢开玩笑，让他们最靠近时分开，最疏远时重逢。

　　靳向卉侧过身，嘴角挂着一抹略显无奈的弧度，视线逐渐昏沉，眼皮在迷糊中合上。

　　从卡尔加里回来这趟，靳向卉只有一个多周时间，学校那边的实验室还等着新项目开始。

　　在家里和朋友，亲戚来往一些，空闲时间基本过半。

　　收到梁康消息的时候，靳向卉在本科学校和教授正在食堂吃饭，讲述国外的生活、学术上的探讨等等。

　　看着手机上的消息，靳向卉没做多想，便回复了肯定答案。

　　【靳向卉】：好，你把定位发给我一下，我晚上尽量早到。

　　时隔许久，靳向卉还是喜欢听教授的课，哪怕是毕业之后。

　　靳向卉待在校园里，跟着学生上课的大潮，坐在熟悉的台阶教室中，脸上始终带着笑享受听完一场专业温习课。

　　自从经历过最不想回首的一年，她的美好都留给了学校，留在阶梯教室一隅，图书馆窗边。

　　静坐在教室走廊边，教授在讲台被学生留住请教问题，视线与记忆重合。

　　当初她也是这样，抓住每一个机会，恨不得跟到办公室，久而久之，也就和教授熟络，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看到教授招手，靳向卉缓步走到门口，临走前塞给他一盒早就准备好的茶叶。

　　教授喜欢喝茶，尤其喜欢红茶一类。

　　他说这种茶味浓且香，醇厚，鲜甜，留味持久，最惹他喜爱。

　　这次回来去靳向卉爸爸那边，她有注意到茶叶，听阿姨说是某个叔叔送的，她爸不喜欢喝茶，就一直放置了。

　　藏着小心思，靳向卉没带走什么，只除了这盒茶叶。

　　“你有这钱你不好好留着给你妈妈，给我买这些做什么，我那家里什么没有你又不是不知道。”

　　靳向卉挡着硬塞给教授，脸上鲜少有的嬉皮笑脸神情，“不花钱的，而且这不一样嘛，那是别人送的，这是我送的，意义不一样。”

　　都说撒娇女人最好命，在别人那是不是这样靳向卉不确定，但对于她这个大学教授，的的确确是这个样子。

　　“你这孩子，真是......该说你什么好呢，”

　　话是本应呵斥的内容，说出来嘴角却是挂着笑的，看她坚持，教授也没再谦让，半是气恼半无奈收下。

　　听教授说，他的一个侄子回来，他开车回家去见见，这倒方便了靳向卉，搭乘顺风车去聚会的酒店。

　　两个差不多年龄的人，教授本来是想邀请着靳向卉也去的，碍于她提前有约，也就没有做过多强求。

　　分开之前，仍在说着以后有机会介绍他们认识的话语。

　　靳向卉站在车旁，乐呵应下客套。

　　翻到梁康发来的信息，订的包间在三楼，木兰为门号的房间。

　　他们这一届高三同学，后来各自都去做了什么，靳向卉其实不太知道。

　　这两天在他们班群群聊的记录的闲聊胡侃里，她多少开始有些了解，这么多年过去，身在高位的不在少数。

　　身处三楼走廊，服侍生在前面领路，没关紧的门缝里传出形色不一的动静，划拳，争吵，激动声，比比皆是。

　　“就是这间”

　　服侍生距门口几步远处停下，回头道。

　　“好的，谢谢。”

　　靳向卉视线从半开的门口移开，礼貌道谢，与身后另一道声音重合。

　　“你好，请问木兰包间是在哪里？”

　　转身回头寻找声源，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想要反悔时已经撞上某束目光。

　　转身的一瞬间，恍然跌进黝黑双瞳，宁静和神秘，带着些疏离，缓缓夹进几分柔情。

　　秦子佑出现得突然，没有一点防备，完完全全暴露在他的视线中。

　　靳向卉有刹那转身走开的想法，然而强大的内心说服迫使着镇定，停在原地开口打招呼。

　　“好巧，你也刚到。”

　　下一秒她的眉头微蹙，不解着抬眸，又对上秦子佑双眼，“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不来......”

　　秦子佑勾动唇角，眼波微闪，沉静的双眸就那么静静地盯着她。

　　“说过不代表就一定不来。”

　　一句不太算解释的解释。

　　靳向卉蠕动嘴角，还想再说什么，被从包间里打开的房门打断。

　　开门的人是梁康，这次聚会的组织者，也是他们当时的班长。

　　梁康看到秦子佑，先是一惊，很快恢复正常，转身朝着包间里招呼一声：“张源泰，再加把椅子，秦哥抽空也来坐坐了。”

　　“邓老师来了，你们先进去，我去接接他。”

　　说完，梁康便没做过多停留，轻车熟路走进电梯，消失在走廊里。

　　有几个别同学留意到门口动静，打开门缝打量门外两人影。

　　逆着光线，又有头发遮挡，比秦子佑低出半个头的异性身影，更招人注目。

　　张源泰认出秦子佑，手里捏着块西瓜，作势就要走过去调侃上几句，刚走出两步，脑海里闪光划过，张口的动作停留在嘴边，“不是，你们两个商量好一起来的？”

　　今天之前，张源泰都在忙着应付家里的相亲安排，对于班群内的聊天记录都没怎么看，记忆还停留在秦子佑在他的车内说无聊，不想去，以及靳向卉的沉默拒绝。

　　突然有一种我的兄弟，和我的闺蜜好上了，而我一无所知的既视感。

　　张源泰忿忿咬上西瓜，被好哥们背叛的感觉愈加明显。

　　秦子佑先靳向卉一步转身，正对上包间里多数人的打探的目光，表情平静朝里面点点头和熟识的老同学打着招呼。

　　经过张源泰身侧时，轻描淡写道，“凑巧了。”

　　不过张源泰显然不相信他的说辞，咬完最后一口西瓜，正好在靳向卉旁边，视线在他们之间意味深长扫一遍。

　　“我可不相信，你嘴里的话就没多少可信度。”

　　说着，眼神瞟向靳向卉，含义不言而喻。

　　秦子佑在位置上扶着椅子背，故意侧头靠近靳向卉，轻轻“嗯”一声。

　　气声婉转，带着几分诱惑。

　　靳向卉不觉友好，忙接过话头，说着在老同学面前的第一句话，“没有的，我也刚到，只比他早一两分钟。”

　　“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靳向卉，咱班当时出了名的倔脾气。”

　　梁康回来得及时，正赶上话头，上前一步介绍靳向卉身份。

　　在看到和秦子佑身侧站在一起的异性，在场的多数人都有所猜测，当被梁康当面介绍出来，依旧会些许震惊。

　　记忆中一身倔脾气的小女生，此时一身温柔风格穿搭，搭着淡色系日常妆出现在众人面前，过去的优势长相随着年岁变得更具优势。

　　靳向卉凭借着不多的记忆，默默把姓名和在场的人对上，其实也不过就几个别印象深刻。

　　“大家好久不见。”

　　成年人之间的惯例客套。

　　“好久不见”

　　“女大十八变......”

　　诸如此类的寒暄话语充斥在整个包间，靳向卉面对着陌生和熟悉夹杂的面孔各式回以招呼。

　　间隔有三四分钟，梁康的动作再次从门外传来，合着其他不一样的声音。

　　距离门口近的同学率先做出反应，亲昵地围靠过去，“邓老师，可把你盼来了，毕业后这都有好些年没见过了，你还是这么年轻。”

　　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几年，在场的没有哪个不是人精，说话的话术方面各个都有拿捏，把昔日恩师说得嘴角高高扬起，未曾有片刻下降。

　　簇拥着邓老师坐下，每个人开始依次落座。

　　人流随着邓老师进入，靳向卉被往后带两步，临近的位置正剩下两个，和秦子佑挨着。

　　“你们也都坐，别站着，该说话说话，该吃东西吃东西”，邓老师被梁康几个男生安排坐在首位，张罗着让学生们坐下。

　　秦子佑旁边的位置，靳向卉其实不太有想法，坐下的晚了，反倒成为视线的中心。

　　邓老师扶下眼镜，双眼微微眯起，“靳向卉？”

　　突然被点名，靳向卉有课堂上被邓老师点名的错觉，投过来的眼神有短暂惊吓，下一秒恢复正常。

　　“是我，老师”，靳向卉应过后，缓缓坐下，挨着秦子佑的位置。

　　“好好好，长成大姑娘了”，视线顺着移动，落在秦子佑身上，刚刚发生在靳向卉身上的画面重复上演。

　　秦子佑一只手搭在桌上，另一只手放下手中水杯，同样应着老师的话。

　　他们这一届是当时学校问题最多的一班学生，同样也是后来考上重点大学最多的一班，也是邓老师带过的最后一届毕业生。

　　有关他们的感情总归是要比寻常班级来得更重些，邓老师看着眼前熟悉的每个褪去稚嫩的大孩子面孔，由衷的替他们开心。

　　“你们这些孩子啊，当初最担心的就是你们高考成绩，没想到你们一个个都还那么争气，愣是把不看好你们的任课老师挨个打脸。”

　　“现在看到你们都有各自的生活，我是真的开心啊！”

　　还没开始吃饭正式开始叙旧，爱怀旧的老师已经眼眶微微湿润。

　　别人可能体会不到那种感动流涕的感受，靳向卉却是有深切体会。

　　过去多次，她都几度以为自己是不被上天眷顾的孩子，生活选择的权力都是被剥夺，只有被动接受的份。

　　是邓老师听闻靳向卉家里发生的事情，在高考出成绩后的一天来医院找到她，花去整个下午的时间，重新带她回归到生活轨道上。

　　他眼神中的欣慰，或许只有靳向卉才有更深的感受，同样面带感激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