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鱼》宁七七

6、chapter06

　　再次站在吃饭大队的人流中，靳向卉身侧已经多出两个高大的人影。

　　他们只是站着，便已经足够显目，招惹路过女性投来爱慕目光，连带着靳向卉也会偶尔被施舍些许。

　　不过并不是什么好眼神。

　　头皮发麻的感觉，靳向卉不喜欢被人当猴看，拢下单肩上的包带，缓缓开口，“时间有点晚了，我就先回家了。”

　　手机屏幕亮起，18：57。

　　秦子佑目光落到靳向卉脸上，“很晚了？”

　　这种话谁说都好，偏偏从秦子佑口中说出来，靳向卉没有一点办法反驳，同样作为倒时差的人，他一眼就能看出她胡扯的借口。

　　“不晚吧，都是成年人了，你家里总不能还管你很严，不合常理了吧？”

　　张源泰也跟着附和。

　　“哈呵呵”，靳向卉扯着笑，努力不那么尴尬，“没有没有，这不是待在外面也没什么事做，不就想回家了。”

　　她这趟出门没约什么人，也不喜闹市逛街，结束相亲闹剧便无事可行。

　　事情的走向逐渐歪曲轨道，大概是从秦子佑说出那句“我还没怎么吃东西的，一起去吃点东西”开始，靳向卉便已经被他牵着鼻子在走。

　　美女在伴，还是老同学叙旧的美女，张源泰再喜欢不过这种饭局，大手一扬领着两人轻车熟路去找美食门店。

　　“这家烤肉店特别好吃，我之前和几个朋友总爱来这里吃饭，你们如果谁想吃日料的话，这里面也有，味道可能不是太正宗，不过还算能吃的下去。”

　　没有走很远的距离，就在楼下一层，张源泰极力在推荐。

　　不是完全的日式装修风格，墙上个别海报和文字是日式外，其他都是很大众简单的装修。

　　这家餐厅的魅力，从刚进去开始就在展示它的好口碑受欢迎。

　　张源泰刚拿了排号，准备去一边等着，二楼楼梯口传来有人叫他名字。

　　秦子佑和靳向卉两人就在旁边的休闲位置处等着，看着张源泰和那人闲聊几句，转身领着他走来，有说有笑的。

　　“他们都在这呢，秦子佑和靳向卉”，说完，又给他们介绍，“咱们班班长，梁康。”

　　一场老同学的表面寒暄。

　　一晚上靳向卉稀里糊涂加上三人联系方式，不过也有可能只有两个，保不准现在点开相亲对象的页面，就会显示“对方已不是你朋友”类似的字眼。

　　间隔一天，再次送靳向卉回家路上，张源泰这人静不下来，想到什么就问什么。

　　“靳同学，你也单身啊，我还以为你在追秦子佑的，你听他说那话，你等着他答案回复呢，这金给自己贴的呀，啧啧啧。”

　　秦子佑没有坐在副驾驶位上，张源泰只能透过后视镜看向当事人，微闭着双眼懒洋洋抬开一只眼皮。

　　车内空间不大，秦子佑的目光切换只在瞬间，盯着靳向卉慢慢换个姿势侧过身，手肘支在座椅上，“我不这样说，那不把人折辱得更生气，到时候要是大打出手，你打不过谁来帮你。”

　　说话的时候，他又转回半躺的姿势，一对眼神讥笑不遮，嘴角的嘲讽恰好都能被开车的位置看到。

　　张源泰被堵得噎声，好半会儿才想出话回怼，“不是，你话都不说一声就出来打别人脸，还要我当动手的那个，秦子佑你能不能摸摸你的良心，它真的不会疼吗？”

　　“不疼的，我没有良心。”

　　说完，秦子佑又闭上眼睛，手里把玩着手机。

　　张源泰瞥一眼后面的人，小声玩笑暗骂：“没脸没皮的家伙。”

　　秦子佑没有理他，嘴角微勾，没吭声。

　　靳向卉也听到这句话，目光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明目张胆的落在他身上。

　　她和秦子佑之间的联系，就如同张源泰说的，秦子佑就是用自己脸皮硬生生挤进了她的生活。

　　沉默车身内，三声不同提示音同时响起。

　　秦子佑懒洋洋姿态，正过身子接收消息。

　　他们三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梁康拉进班级群里，而此时里面正在讨论的话题是过两天的同学聚会。

　　“你们去吗？”

　　张源泰喜欢凑热闹，早早在群里扣下“1”，加入参加的名单。

　　靳向卉其实很久没有和这些同学联系过，能不能当面认出他们还是一说，私心里说，不太想去。

　　犹豫再三，没有在群里扣“1”。

　　秦子佑的答案一如既往，没兴趣，不去。

　　最开始的同学聚会，秦子佑有去过一两次，后来忙着学业，再是出国，渐渐地都推掉没再参加过。

　　细数下来，他和靳向卉应该是参加最少的两人，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去过三四次。

　　“不去啊，听说梁康这次请了邓老师也来的”，张源泰趁机瞄着手机屏上梁康发来的消息，给他们透露。

　　他们那一届老师里，最受学生欢迎的任课老师，第一次参加这种聚会。

　　靳向卉嘴巴微动，面带纠结，在聊天输入框中打出数字，手指停留在“发送”键上方犹豫不决。

　　靳向卉一直觉得自己上学时期遇到过贵人，贵人有三，秦子佑是第一个，邓老师第二，本科大学里的教授是第三个。

　　所以在听到邓老师的那一刻，她开始犹豫。

　　直到回到家，她也没有发出那个数字，还是回家和妈妈偶然聊天后做的决定，只是当时班群里的消息早就从投票翻了几番，天南地北什么都聊。

　　于情于理，靳向卉都没有理由缺席这场久违的聚会。

　　临近睡觉前，躺在床上，手机屏发出暗淡的光，靳向卉两只手在上面飞速打出消息，在梁康的空白对话框中发送成功。

　　【靳向卉】：同学聚会把我的名字也加上吧，我那天刚好没事。

　　欲盖弥彰的解释。

　　梁康很快给出回复。

　　【梁康】：OK

　　【梁康】：同学们看到你肯定很开心的。

　　最后这句客套的话术，靳向卉看看就过。

　　她记得那个时候她浑身带刺的性格，在班内并不友好，好朋友不多，又怎么会有人欢迎一个缺席过这么久，不太熟识的陌生同学。

　　自我嘲讽一番后，默默在班级群中修改备注昵称。

　　刚想退出群记录页面，随之弹出一条消息吸引靳向卉思考。

　　这个人的名字有点耳熟，不太能和记忆中的人对上身份，微微有些印象。

　　【李志强】：真的很想提议，班里还在单身的女生带着自己的好姐妹一起来参加，让我们饱了眼福，没准还有概率互相看对眼的。

　　这话一出，群里立马有人反驳。

　　大概每个女生都会替自己的姐妹做着拒绝的决定，群里热闹一片，一直到梁康出现，靳向卉看到自己被艾特出来。

　　她和秦子佑是今天才被拉进群的，当时都还在上班或是上课时间，没人主动问什么。

　　“@靳向卉”这个陌生名字的出现，已经足够掀起新一轮话题。

　　【梁康】：大强，那我告诉你个好消息，靳向卉也还是单身着的，会来参加聚会。

　　【李志强】：别开玩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被拒绝过，还拿我寻开心。

　　他们的话题无外乎是吃瓜，和对靳向卉表示欢迎，说着很期待今年聚会的言辞。

　　在回忆里搜寻李志强的片段，微乎其微，更谈不上拒绝一说。

　　靳向卉带着回忆睡着，梦里仿佛回到高中教室，讲台上邓老师手握试卷，正要在台下寻一名同学回答问题，左右张望下，班内同学皆是一片怏怏，耳旁迎合着蝉鸣，神色没精打采。

　　迷糊间，她好像听见秦子佑清朗的声音，站在高台上作为宣誓领读人，在高三百日冲刺大会上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激情奋进的誓词宣读中，靳向卉悠悠转醒，盯着头顶三片扇叶，思绪勾缠回溯到高中时光。

　　适才初夏，靳向卉双手却在冒着冷汗，头顶的吊扇呼啦呼啦转动，没有扇出几许凉风。

　　耳边同桌的小声低问，摸不准靳向卉眼下的情况。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老师把秦子佑叫出去在说什么。”

　　眼神盯着一处看，视线无论如何都不曾聚焦，同桌小声说话如同恶魔低语，刺激着靳向卉的神经。

　　距离秦子佑被叫出去，五分钟，十分钟，眼看着分钟就要走到十五分钟时间，教室门口毫无动静，无人经过。

　　时间等得越久，靳向卉越是煎熬。

　　老邓叫着秦子佑离开教室前，最后丢向靳向卉这边的眼神说不上和善，而且最近学校里严抓早恋大势，靳向卉真心不可能往好的方面想。

　　秦子佑回到教室不到一分钟，老邓板着脸走到靳向卉座位旁，手指关节停在桌面上轻叩示意。

　　心里的猜测八九不离十，班里同学耳语讨论声窃窃传出。

　　靳向卉站在老邓面前，眼观鼻鼻观心，不敢与他对视。

　　“靳向卉，抬头。”

　　“老师...”

　　“不用怕我，我不吵你”，老邓手撑在教学楼连廊直间的护栏上，眼尾随着嘴角堆出中年褶皱。

　　老邓没有提及她和秦子佑的只言片语，更没有劈头盖脸一顿狠批猛训，只是扮演着长辈的角色，耐心分析其中利弊。

　　不像其他人的目光，但凡涉及和秦子佑有关的事，皆被定性称之为早恋。

　　那天放学回家，秦子佑一如既往陪同靳向卉同路，双口紧闭，没有人说话。

　　他们之间在距离最近的时候，都选择沉默，都在被命运开着一个不好笑的玩笑，围着缘分的死结绕出很大一个弯，前路行止，歧路同终归于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