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鱼》宁七七

8、chapter08

　　久别重逢的初始尴尬没有持续很久，成年人的交际里总能很快解决这些陌生，比如女生之间简单的几个八卦话题，男生之间更简单，可能只需要聊到工作中某个职位。

　　叶泽珐和周瑶瑶到达酒店时，其他人已经开始各聊各的，不算火热，也谈不上生疏。

　　“不好意思啊各位，我们两个路上堵车临时坐地铁来的，先道个不是了。”

　　叶泽珐笑意盈盈，牵着身后的周瑶瑶进来。

　　张源泰是个爱热闹的主，起哄第一个，“这可不行，待会儿需要罚一杯。”

　　“张源泰又想欺负人，不行，一杯太多了，可不是人人都像你的酒量，半杯。”

　　周瑶瑶也不是任人拿捏的，冲着张源泰的方向伸出手指比划。

　　“半杯就半杯，不过再加一条，你们两个如实交代。”

　　故意眯起的眼神，不怀好意瞄向两人刚松开的手处。

　　互相调侃打趣间，叶泽珐和周瑶瑶交替着讲述他们之间发生的故事。

　　一个老同学久别重逢在公司合作中，久而久之相处中，同学战友情升华至恋人情侣情的缘分故事。

　　听他们说，双方父母都已经见过面，婚期也会在最近确定下来。

　　“到时候在场的各位一个都跑不了，都要随份子。”

　　叶泽珐在饭桌上这样大放厥词，欣然接受着来自老同学的祝福。

　　不知道是谁在饭桌上提了一嘴，“秦哥，你和靳向卉是不是也在一个城市来着？”

　　比秦子佑更先开口，是聊天聊嗨的邓老师。

　　“卡尔加里吧，我记得向卉给我说过，没记错吧？”

　　没有指名道姓，一个没有询问对象的问题被抛到两人之间。

　　靳向卉接过话题，“老师，你没记错，就是卡尔加里。”

　　两个话题的衔接程度，足够其余人发挥各自的想象，一个不太相同的再续前缘故事有了雏形。

　　然而靳向卉接下来的话，把刚冒出萌芽的猜想一下打回原形。

　　“我和秦...秦哥，没怎么见过的，他比我去得早，实验室更忙一些。”

　　对于秦子佑的称呼，靳向卉犹豫着选择随大家的叫法。

　　和上次一样刻意撇清关系的说辞，秦子佑端着水杯抿上一口，正好遮住勾唇的动作，没有去反驳。

　　实话实说的解释起到欲盖弥彰的作用，靳向卉的话听在其他人耳中就是另一番意思。

　　周瑶瑶是女生，最先带了个起哄的头，“哎，你们这也算是再续前缘嘛，当时在班里传的最多的不就是你们两个。”

　　维持这么久不尴不尬的关系，被老同学一句话击破。

　　靳向卉坐在秦子佑旁边，顿觉坐立不安。

　　再续前缘这个词用在他们之间，更为嘲讽才算正确，秦子佑与她之间仅剩的缘分大概就是，有生之年能在卡尔加里遇见。

　　那段美好又荒诞的往事，两人都没有再提，邓老师的话操纵着大家的记忆开关打开尘封。

　　邓老师：“我当时一直觉得你们两个毕业后会在一起，唉...不过现在也不错，你们在外面可以有个照应。”

　　靳向卉不知道怎么回答，捧着水杯再次战略性喝水，试图掩饰眼底的慌张无措。

　　学生时期的那段回忆，是她心底别样柔软的存在，蓦然被抛露在当事人面前，仿佛隐藏许久的日记本里秘密被揭开。

　　刻着秦子佑的回忆宝箱，搁浅在海岸旁，等待被人发现。

　　“老师，你别乱点鸳鸯谱”，内心挣扎片刻，理智回到正轨，强撑着随时都会被发现的冷静，压下胸口的慌乱开口。

　　视线带着躲闪，睫毛缓缓垂下，没人能看到她变化的眼神。

　　再抬起头，眼眸一片明净，“秦哥这种帅哥型人才肯定很抢手，哪里会轮得到我。”

　　语调里夹着酸不溜丢，被旁边人听了去，上扬的嘴角有稍许张扬。

　　秦子佑没有再继续沉默。

　　“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离谱，我不喜欢她们那些汹涌澎湃的欧美风，还是咱们纯正的东方美看着比较舒服。”

　　他的话把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汇聚到一处，靳向卉虽然不是那种让人眼前一亮的美人胚子，她属于耐看那一卦，典型的江南美女，也属于正宗的东方韵美。

　　没人猜得准他话里的意思，有人面色疑惑，有人恍然大悟，不过都同样选择对这个话题就此跳过。

　　靳向卉敛下目光，不去探寻其他人视线，不给自己太多遐想的空间。

　　举杯闲聊，觥筹交错，聚餐吃饭时间仓促过去。

　　整场饭局下来，靳向卉发现，秦子佑是真的受欢迎，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的话永远不会落地上，总会有人会在和他说话。

　　他这个人即使是坐着不动，也会有人想要靠近。

　　从大学本科到卡尔加里，再到相亲说媒，秦子佑总能淡定应付，而靳向卉不一样，单单是对于相亲说媒这点，她就已经手忙脚乱。

　　既要顾及昔日同学情分，又想遵从内心选择，说话的委婉方式成为她最头疼的学问。

　　“这事你们就别忙活了，最近遇到了个有想法的，目前还在犹豫的阶段。”

　　去找邓老师之前，靳向卉听到其秦子佑的回绝。

　　能让秦子佑那么自信的人犹豫，那他遇到的人一定也很优秀吧。

　　靳向卉忍不住猜测。

　　优秀的人和优秀的人在一起，总不失为一个佳话。

　　靳向卉收回目光，转身朝着等老师的方向去。

　　她背对着秦子佑而走，并没有注意到身后被投射来的视线，眸色隐晦深邃，穿越时间的深情再现其中。

　　长大后的他们各自成长，也同样依然幼稚。

　　比如说，在感情这方面，靳向卉依旧是秦子佑没有迈过去的坎。

　　是骄傲的自尊作祟，是内心的不甘怂恿。

　　总之，他没有渡过这道名为靳向卉的劫，一场以成长为代价倾注的“劫”。

　　“你这孩子总归是没有错过”，邓老师见到靳向卉说的第一句话，里面包含的情绪复杂，大概只有他们两人能懂。

　　靳向卉由衷地感谢邓老师当初的狠话，笑容发自内心藏着感激，“老师，当时真的很感谢你，那一年如果不是你一直开解我，我可能也不会有今天的吧。”

　　错过高考，复习的那一年是靳向卉最不愿回顾的时期，无助，黑暗，所有的负面情绪包裹着她，每一天都如同活在窒息里。

　　邓老师抬手拍拍靳向卉肩头，边走边闲聊，其他人都心照不宣没有打扰加入他们的聊天。

　　秦子佑和张源泰并排走着，耳旁充斥着张源泰的声音，念念叨叨个不停。

　　“不是，你和她真没什么可能了？”

　　“你不是一直单身吗，现在追又不是不行，干嘛非要较劲啊？”

　　“哎对，她好像也是单身吧，一会儿我去给你打探打探。”

　　......

　　明明自己也还是个没有女朋友的人，他的事却比秦子佑这个当事人还着急。

　　秦子佑抿唇，看着张源泰迈步靠近靳向卉。

　　缘分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秦子佑不相信，但也不排斥。

　　这趟回来在家里，秦子佑听的最多的不是“你去和谁谁见个面，认识认识”，而是他奶奶捻着手里的佛珠，面色严肃正经，“你自己摇出的上上签，下次回来必须带着女朋友回来。”

　　奶奶这一辈老人，总喜欢信这些有的没的，秦子佑从小便不太理解，只不过这一次或许可以相信一次。

　　秦子佑想到陪奶奶去还愿那天，被拉着去找主持求签的场景。

　　那支代表着上上签的竹签被抽出时，主持和奶奶兴奋的神情。

　　解签过后，奶奶那张铺满褶皱的脸颊开始被笑容占据，更显和蔼。

　　主持说，这是一支倾向姻缘的上上签，预示着近期内会遇到和秦子佑相合的另一半。

　　上上签只是机遇和预兆，不是百分百的结果，最终的结果还需要求签本人自行把握。

　　秦子佑翻开手机，看一眼莫名其妙被他拍下保留在手机里的上上签图片，嘴角露出几不可见的上扬。

　　上上签吗，也不是不可以。

　　张源泰带着打探的结果，嘴角抑制不住，在秦子佑耳边倾身，刻意压低声音，“她没有男朋友哦。”

　　说完，往侧边撤开几步，拉出点距离，一副欠扁的表情上挑眉头。

　　间隔得有半分钟时间，张源泰憋不住自己的小心思，再次靠近秦子佑身侧，“秦哥，你真的不准备行动吗，当初死乞白赖的也不知道是谁。”

　　张源泰这个人很有意思，他和其他人不同，在所有人都看好秦子佑和靳向卉时，他偏就不看好，现在大多数人都不看好时，他又偏偏最看好。

　　秦子佑把张源泰看得莫名其妙，忍不住摸上自己两侧，试图确认脸上没有沾到东西。

　　“我都没急，你急什么。”

　　秦子佑关掉手机屏幕，捏着手中，冷不丁丢下着没头没脑的话。

　　有些人喜欢装鸵鸟，做着掩耳盗铃的事，他要想做点什么，还需要循序渐进打入内部。

　　这些话张源泰那个母胎单身的木头是不会懂的。

　　秦子佑从背后伸手搭在张源泰肩头，意味深长看他一眼，又是一句没头没尾的道谢，“谢啦。”

　　“不客气”，张源泰咧着嘴角下意识应下，待反应过来后，又找着要个解释，“不是，你谢我什么啊？”

　　“没什么，开车去了。”

　　秦子佑朝前走几步，背对着张源泰挥手，手指间夹着他那辆一点都不低调的车钥匙。

　　听到动静，靳向卉往他们这边分出些视线，只看到拐角楼梯口，秦子佑刚进去消失匿甬道暗色中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