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鱼》宁七七

11、chapter11

　　在秦子佑深夜谈话大放怜悯心之后第二天，靳向卉把他当晚说的话忘得一清二楚，待想起来时，手机上使时间已经接近十一点。

　　这个时间点应该没有人还没吃饭，秦子佑可能会把没吃完的饭倒掉吧。

　　在继续待下去和回家之间，靳向卉花了一分钟犹豫，最后尝试在手机上打探下情况。

　　【靳向卉】：你睡了吗？

　　对方回得很迅速，是一条语音，就三秒钟。

　　【秦子佑】：[语音]

　　“你觉得我该睡吗？”

　　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偏就是这种什么事都没有的冷漠口气，更让人提心吊胆。

　　靳向卉扫一眼实验台，仓促收拾好背包，拿着手机起身不敢多做停留地离开。

　　【靳向卉】：要不你先去睡，我去便利店就好。

　　秦子佑盘腿坐在沙发上，手边摆着一瓶酒水，手指在ipad上浏览最新新闻，看到弹窗上显示的某人的消息回复，禁不住浅浅冷笑。

　　“贴贴都知道吃饱再睡，靳同学，我还没吃饭。”

　　贴贴，秦子佑养的一只白的萨摩耶，取了个和它身型极其不符，带着萌色彩的名字。

　　走在回家路上，靳向卉外放出声音，这次她能肯定，秦子佑心情很不高兴，语气有明显变差。

　　冷空气从回家推门那一刻，便开始大面积铺满。

　　开门的动静招来客厅一人一狗的抬头注视，靳向卉顶着他们的目光，强作淡定给自己倒上杯水，去房间里放好东西。

　　再出来时，原本空荡荡客厅桌上，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粥摆在上面。

　　靳向卉穿着印有碎花的睡衣，手中拿着夹子正对着后脑勺的长发张开，目光对上秦子佑投来的视线，“你不是说你没吃，怎么就...”一碗？

　　“嗯，我和贴贴留守吃过了”，客厅角落趴着的贴贴听到自己名字，抬抬头看来，很快就趴下。

　　秦子佑脖颈间也挂着条毛巾，时不时抬手擦拭头发上的水珠，打发时间的影片被他再次打开。

　　留守......

　　靳向卉绕开秦子佑的大长腿，坐在沙发角，盯着面前的白粥琢磨秦子佑的话。

　　说没吃饭的是他，现在又说吃过的也是他，越想越觉得有种逗她玩的感觉。

　　“要不你还是别给我留饭了，我这时间”不太准时......

　　秦子佑总能很精确地猜到靳向卉想说的内容，并从中打断，不去听这些他不那么喜欢听的字眼。

　　“不行，我可不是免费给你做的，早上的饭包给你了”，脖颈间的毛巾被他拎在手心，搭在腿上，“还有下次再回来这么晚，我直接送到你实验室。”

　　故作着挑衅的小表情，拿捏靳向卉的每一次心理变化。

　　靳向卉想到每天早上离开，好像秦子佑的房门都还紧闭，没有动静。

　　他们两个人的时间安排上，如果不是晚上的几次“交流”，大概是同一屋檐下的抬头见不到，低头也见不到的合租室友。

　　“你早上...还吃饭？”

　　这个问题是下意识问出，又一次嘴在前面说，脑子在后面追的情况。

　　靳向卉仓促闭嘴，双唇紧抿，忐忑煎熬等待着被审判。

　　秦子佑突然一笑，“我可不是慈善家，难道你还想吃白嫖晚饭？”

　　其实也不过才吃今天这一次，嗯，一碗白粥，慈善的话，应该也比这要好上一些。

　　这话靳向卉自己心里清楚，没敢说出来，顺着应下。

　　同住屋檐下，偶尔还是低低头比较好。

　　“我早上吃得不多，你的分量也跟着我的来？”

　　靳向卉目光明目张胆上下打量秦子佑，看他人高马大的，说话的语气里带些许不确信。

　　一般来说，男生的饭量要比女生大些，更何况是秦子佑这种一米八几的个儿。

　　“嗯，和你一样”，刚说完，秦子佑又反问上一句，“你没有在减肥吧，我可不想每天像喂兔子一样吃菜叶。”

　　秦子佑眼睛缓慢眯起，幽色眸子在两条缝隙里若隐若现，目光落在靳向卉身上扫视不停。

　　不胖不瘦，身材正属于要什么有什么那一卦，不是瘦成病态的极致美学，又与东方美中的肉感不相同，偏就这样的美感，秦子佑觉得刚刚好。

　　“没有的，我不减肥”，靳向卉及时反驳。

　　大概能把减肥形容的这么出奇精准，在认识的人里，靳向卉找不出第二个。

　　靳向卉开口确认着后一个问题，“你对面包酱这些有什么忌口没？”

　　秦子佑手扶在卧室门把手上，转身看靳向卉一眼，才开始回答这个问题 。

　　“草莓酱，算吗？”

　　草莓，靳向卉最敏感的水果字眼。

　　对秦子佑的了解停留在学生时期，他和草莓之间的联系大多是因为自己，倒是没听说过他对草莓过敏，或是不喜欢吃之类的话。

　　靳向卉摸摸耳垂，收拾好碗筷，“我记住了。”

　　近半个月来，少有的早睡，靳向卉躺在床上习惯了凌晨入睡，睁着双眼看天花板，迟迟没有睡意。

　　睡前细想，多年后重逢的他们，都有所改变，比如说，秦子佑不再自大高傲，死缠烂打，而她也不复过去倔强莽撞，不顾后果。

　　夏夜寂静，流星匆匆划过，光影消逝，不知道坠入谁的梦乡。

　　生物钟如常，靳向卉早早醒来，简单洗漱过后，忙活的身影在厨房周围来回走动。

　　走之前，靳向卉给秦子佑多煎了份鸡蛋，夹在面包中放进微波炉，方便他吃饭时加热，旁边摆着事先准备好的牛奶。

　　因为不确定秦子佑现在的口味，面包酱被靳向卉摆在小餐桌上，旁边留了份便签。

　　[我没有夹进面包，你挑着自己喜欢的口味吃吧。]

　　连个落款都没有的便签，甚至没有用东西压住。

　　秦子佑站在房间门口，弯腰捡起门口的小纸条，视线在客厅里环视，最后锁定在餐桌上的瓶瓶罐罐。

　　芒果味酱，蓝莓味酱，香菇酱......

　　零零散散，加在一起总共有五瓶面包酱。

　　被水果味占据半数的面包酱，像是靳向卉做的出来的事。

　　“叮”

　　简单的面包餐，配上一杯牛奶，贴贴蹲在餐桌旁边，低头吃着饲养员投喂的狗粮。

　　一人一狗，迎着初阳的光线，享受舌尖味蕾上的美味。

　　接下来几天，靳向卉如约回家，极少数时间会因为和同学路上闲聊耽误稍许时间。

　　短短一个周时间，每天靳向卉到家，都能从院子外面看到客厅窗户多出一团毛茸茸，半人身高的萨摩耶端坐在窗台，冲着外面的人摇尾歪头。

　　每天回到家，听到的第一声动静，属于大萨摩的“汪汪”欢迎声，以及他围绕迎接的亲昵。

　　最开始秦子佑会担心靳向卉被吓到，渐渐的，这条色狗的狗性被发掘得彻底，他索性放手不管，任由贴贴做出弃饲养员于不顾的见色忘义之举。

　　“没狗粮了。”

　　靳向卉习惯性拉开放有狗粮的柜子，拿着最后半包狗粮到秦子佑旁边，养小宠物这方面她没什么经验。

　　秦子佑懒洋洋抬抬眼皮，半个苹果横在嘴边，微一用力咬下大口。

　　白色萨摩耶和它的新任“饲养员”，正一起眼巴巴盯着他看。

　　“一边去，找你的饲养员去”，秦子佑放下腿，故意朝旁边挪动，“她才是，找我干什么？”

　　说着，端着水杯两步踩到另一侧沙发上，长腿横亘在旁边，堵住贴贴试图挤过去的动作。

　　靳向卉看着他，没忍住轻笑出声，招来那一人一狗纷纷注视。

　　“有什么好笑的？”

　　“汪汪”

　　战线突然变得一致，冲着她一唱一和。

　　靳向卉强忍着笑意，收拢嘴角，把脑袋里乱七八糟的画面甩走，做出一副正经样儿回答这个问题。

　　“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想到了老家的小侄子和小侄女打着玩的场景，那什么...和你们刚刚挺像的...”

　　秦子佑低头又看几眼贴贴，和靳向卉的话连在一起，一侧嘴角扯动，一个动作把一团白色踢走。

　　面上做着佯装出的气愤神情，如愿把萨摩耶吓得蹲坐在原地，小声低呜。

　　狗狗最是通人性，见在秦子佑那里讨不到好，目标转头改向靳向卉，一双眼睛说不出来的可怜，合着小声低呜的动静，轻易能拿捏住靳向卉的死穴。

　　倒好狗粮，靳向卉靠近贴贴蹲下，眼神很是心疼，抬手去帮它顺毛，“贴贴乖，明天姐姐给你买吃的。”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秦子佑坐在沙发上，做着翘二郎腿的动作，陡然放下打断。

　　“差辈了，我是它爹，你是它姐姐？”

　　眼神清冽，舒展的眉头上，有着和平时不同的微嗔，脸侧线条分明给他增加几分冷静。

　　几乎是下意识问出口，“贴贴是你儿子啊？”

　　“不是我儿子，难不成是你儿子？”

　　这种没有营养的反问，偏偏就堵得靳向卉哑口无言。

　　他去哪里，贴贴就去哪里，他吃饭，贴贴也吃饭，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秦子佑的儿子是条狗，还是条白色萨摩耶。

　　这个认知出现在脑海里，说不上来的奇怪。

　　再看向秦子佑，靳向卉目光里掺杂着不解，疑惑，在秦子佑的视野里兀自摇头，对他的目光置之不顾。

　　这挤眉弄眼，又是摇头晃脑的，总归不太符合正常人该有的举止，“傻了？算辈分把自己脑子算坏掉了？”

　　“没有”，靳向卉听话作答。

　　秦子佑站起身，反复看靳向卉呆滞的神情，不由得担心她的精神状态，“吃饭去了，明天我会去买狗粮的。”

　　“不用你买”，今天靳向卉尤其反常，从回来开始就在与秦子佑唱反调，“姐姐会给我们贴贴买的。”

　　说完这些，一狗一“兔”晃晃悠悠钻进房间，扔秦子佑自己去厨房热饭。

　　按照往常习惯，这个时间点，靳向卉多数是回房间换睡衣。

　　这条色狗，净会挑便宜占，比他待遇还高。

　　秦子佑拿着水果刀，盯着那扇房门咬咬牙，心里已经想好明天下班去选个狗笼子回来。

　　防火防盗，防萨摩耶。

　　“贴贴，来姐姐这里。”

　　“贴贴，姐姐带你去喝水。”

　　“贴贴，姐姐......”

　　......

　　秦子佑站在厨房门口，满脑子都被“贴贴”“姐姐”充斥，震得脑袋嗡嗡叫，“不是说差辈了？”

　　客厅地毯上，一条狗吐着舌头，一脸无辜，旁边靳向卉盘腿坐着，同样表情，更神似一只人畜无害的兔子。

　　两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秦子佑，反倒像他的不对，莫名其妙的火气硬生生被憋出喉间，转身摆着水果拼盘自言自语：“行呗，不是我儿子，是弟弟总行了呗。”

　　正在贴贴玩耍之余，地位不知不觉里涨了辈分。

　　秦子宁远在大洋另一岸，怎么也没想到她的狗侄一瞬间长成她的狗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