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实践课 ...
-
周微不确定。
他开始疯狂回想一千四百三十二页，第六个法术的是什么。
……塔维尔庄园的藏书，尤其是青年本人卧室书架上的那些，大部分都很驳杂，也没有几本页数低于两千。
他不确定这个提示指的到底是心理暗示术，还是动物魅惑法或者其它什么。
实际上，尽管具备了很多类似的知识，但周微很少有机会使用它们。
学习就已经很忙了，他最多在花园验证过作物祝福法这样的相对传统的法术，让那几株玫瑰开得更茁壮，然后将它们剪下，插进餐桌上的花瓶里。
或许还试过用其酿酒或者改变天气。
总之，在日常有限的实验中，他用的都是一些相对温和，无害的法术。
如果我对这群老鼠施加心理暗示，让它们退回去他们会乖乖听话吗？
鼠群涌过来之前，他甚至这样想。
周微没忘记带上那柄被遗弃的铁锹作为自己的武器。
少年还算敏捷跳到墓园的围墙上，找了个还算安全的落脚点，不确定自己刚刚想到的答案是否正确。
一只老鼠的杀伤力的确有限，可是乘以一万，甚至是十万呢？
老鼠在地表肆虐，啃噬视野中能啃噬所有物体吗，这座墓园正以一种飞快的速度消失在它们的啮齿下。
黑潮已经快要蔓延到围墙边缘了。
可周微不想对它们使用血肉溶解术。
不是因为不忍心——正常人的观念中老鼠本来就是有害生物，何况这群人面鼠还打扰死者的安宁，破坏了墓园。
而是因为他觉得这个通过把血肉加热到熔点，使其沸腾，最后只烧到剩下白骨的法术有点恶心。
书上说，血肉的溶解不是一瞬间完成的，而是一个逐步的过程。
老鼠太多了，他本来就有点密恐，更想象不出那样的画面。
比起这个，他更宁愿去尝试动物号令法，让这群生物彼此攻击，从而达到消耗鼠群的目的。
“塔维尔老师，我可以使用别的方法吗？”
他大声呼唤自己的老师，却没有得到回音。
周微觉得，这应该就是默许了。
要是不允许使用其他法术，青年肯定会在他开口的时候就重复之前说过的话，告诉他，是：一千四百三十二页的第六个法术。
让我想想……动物号令法必须先要限定一种动物，并且命令要足够简单，明确，因为动物的理解能力通常有限，并且和人类不同。
最好还要指定具体的目标。
鼠群围了过来，用一张张表情各异的人脸看着他。
哪怕之前已经做了足够的心理建设，在这群邪恶生物的凝视下，少年依旧有些不受控制的头晕目眩，心脏被什么紧紧攥着，一口气不太能喘上来。
他开始施术，同时不自觉踮起脚尖，将更多的老鼠纳入视野——这个法术只对视野中的生物有效。
井然有序的鼠群逐渐混乱。
一只老鼠，十只老鼠，一百只老鼠……
施展法术不仅需要“魔力”——周微将其理解为对体内元素的调用，还需要付出一定的精神力量。
毕竟法术需要足够的意志力才能施放成功。
人的精神力量是有限的，和肉/体相互作用，一次性丧失过多会陷入虚弱，甚至陷入某些负面状态。
就和有时候如果一个人精神脆弱，承受能力不行，乍然听到太好或者太坏的消息都可能会疯掉是一个道理。
疯狂就是种显著且常见的负面状态。
周微做不到号令这里所有的老鼠，眼前一阵一阵发黑也只命令了一小半。
但已经足够了，有了它们掀起骚动，鼠群已经发生了明显的混乱，互相撕咬，滚做一团，就算有零星几只想扑过来，也都被少年用铁锹砸了下去。
在不使用某种措施打断动物行为的前提下，法术效果通常会持续到命令执行结束。
夜风中，少年勉强算舒了口气。
他的手心早就被冷汗浸湿了，此刻松懈下来，后背竟然还有微微的冷意——不知道什么时候，衬衣也湿了一小块。
除了明显的疲惫和劳累外，他目前没有感觉到诸如理性蒸发、临时失忆或者突然不安，被害妄想之类的症状。
非要说的话，就是有点晕，看月亮都有好几重残影的那种晕。
——还好，我现在人应该还是清醒的。
周微把铁锹放在一边，使劲拍了两下自己的脸，顺势在围墙上坐下来。
这样体力会恢复的更快。
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骚乱还在继续，鼠群的数量在不段减少，他心中还是隐约有种不安的感觉。
凝神细听，依旧有悉悉索索的声音。
大地颤抖虽然很轻，但也不是完全感觉不到。
难道还有另外一群老鼠没有从地下钻出来？
这好像不太符合习性。
周微观察到他们对鲜血的气味很敏感，一只人面鼠死亡后，尸体会被同伴迅速分食。
在上面这么混乱的情况下，就算地下真的还有鼠群，应该早就被血腥味吸引了才对。
随着呼吸逐渐平复，他感觉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晕了，干脆重新跳下来，握紧之前被自己丢掉的那把铁锹，尝试在上面用了一个小小的附魔术。
现在开始，它是一柄锋利的铁锹了。
少年提着锋利的铁锹，还算轻松地穿过了忙于斗争的鼠群。
加上现在的鼠群并非整体，散沙一般，破坏力远远不到灾害级别，几只几只地冲过来，在咬到他之前就已经被铁锹挥飞出去，重新砸进鼠群之中。
和同类的尸体相比，身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伤口的周微吸引力相当有限。
他循着那股细微但异常的声响，在墓园绕了大半圈，重新回到人面鼠最初涌上来的那个隧道口。
灯还在坑道里面，没有完全损坏，散发着微弱的光亮。
下面的确没有老鼠了，那股震动还在，碎石和尘沙时不时从上方掉下来。
那股不安的预感也愈发强烈。
——下面肯定还有什么。
倘若他要对付的只是那群人面鼠，在法术完成的时候，塔维尔应该就已经现身了才对。
可是下面除了人面鼠还能有什么呢？或许有时会和女巫为伴，但本质上，这是一个相当排外的族群。
而且女巫有自己的宅邸，才不会住在墓道里。
那食尸鬼呢？食尸鬼形成需要时间，而且尸体都已经被这群老鼠啃干净了。
想知道下面有什么其实也不难，去看看就知道了。
周微只是有点犹豫。
可以推测，类似的墓道肯定不止一条，不过他的记忆力很好，按照原路返回应该没有问题。
他只是不确定墓道的具体长度还有构造。
墓道不宽，高度也有限，想要下去，只能爬行。
这种情况下，爬行比正常行走消耗要大很多。
本来耐力就不怎么样，要是太深太长，路线太复杂，可能在遇到敌人之前，他就因为体力问题先倒下了。
然后对面不战自胜。
尽管塔维尔说过他有一次求助机会。
周微感觉，因为走不动路求助，和考场上突然举手表示自己想去洗手间，问老师可不可以面巾纸是一样的。
风马牛不相及，并且尴尬。
一想到类似的场景，他就感觉自己要窒息。
连他都觉得窒息，更不要说塔维尔了。
进过一番深思熟虑，少年决定守株待兔。
陆陆续续试图发起进攻的人面鼠被他丢进了坑道。
过去十几秒，周微才听见落地的回响，还有血肉摔打造成的声音。
——不跳进去，往里面爬果然是正确的。
将把人面鼠的尸体丢下去后，悉悉索索的声响变得更加明显，棺木也出现了明显的颤动幅度。
一瞬过后，所有的动静都诡异地消失了。
少年下意识屏住呼吸，往后退去，余光却不自觉往那些老鼠挖出的坑道中瞥了一眼。
他看见一双红色的，远看至少有鸡蛋大小的，兽类的眼睛。
周微短暂地懵了片刻，提起铁锹，诚实地开始朝外跑——哪怕他暂时还没想出来这个物种是什么。
按照地道的宽度，他估计那头巨大的怪物短时间内应该还爬不出来，自己应该还能跑一会儿。
最起码跑到相对安全的范围。
免得因为这个意外，之前给人面鼠下的指令被中途打断，同时面对两种怪物。
一天内，号令只能起效一次，就算他重复施法也没用。
什么东西被从地下解放，巨大的黑影逐渐覆盖了他。
纵然心里清楚，这个时候不该回头，最好也不要回头。
他还是本能地扭过脑袋，试图去看清自己的敌人。
黯淡的月光下，他看到一头巨大的鼠兽。
或者说……鼠怪，这已经是怪物的范围了。
它差不多两个周微还高。
很难想象这东西上来的时候，后面居然一点动静也没有。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顾不得什么恶心不恶心了问题了。
鼠怪的利爪泛着乌黑的光，轻轻松松捏住了附过魔的铁锹，将其挤作一团。
致死术，裂解仪式，衰弱诅咒，梦魇术……
脑子里划过什么，周微就用什么，一边用一边往前跑。
鼠怪的爪子上，火焰还在持续燃烧，发出皮脂被烧焦的恶心气味，表皮泛着一个一个鼓起的浓孢。
可这些看似有效的攻击并没有阻拦住鼠怪的行动，充其量只是让他的速度稍微放缓了一点。
法术攻击的效果它的作用不大。
周微已经跑出了墓园的范围，往前不到两公里，就是镇子的方向。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往前跑了。
一定还有什么办法，这个怪物肯定是有弱点的。
他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老鼠的视野极度为开阔，视力却通常很差，眼前的鼠怪在到底有没有这个特征尚且存疑，但他可以通过让自己的存在短暂从对方的视野中消失。
就算皮毛坚硬，火焰无法烧穿，眼睛总应该是脆弱的吧？
以鼠怪的眼睛为目标，周微找了一截还算粗的树枝，附魔，然后使用了短距离内能让投掷百分百命中的法术。
树枝刺进了鼠怪的眼睛，然后，燃烧起来。
周微听见尖锐的，几乎把耳膜刺穿的叫声。
鼠怪疯狂地滚动起来，无差别攻击视野内的一切。
他之前就消耗了过多体力，加上法术带来的后遗症，躲避不够及时，几乎被鼠怪那条沉重得仿佛混凝土和钢筋铸成的尾巴扫飞出去。
预料中二次疼痛没有到来。
有谁接住了他，语调带着很浅显的不解。
“你有一次向我求助的机会，为什么不使用？”
……如果我说忘了，你会生气吗？
这很难解释。
周微弱弱地喊了声“塔维尔老师”，蓦地发现那种尴尬感似乎并没有因为自己选择守株待兔减轻多少。
一开始没有选择求助是怕社死，鼠怪上来之后，他脑子里全是自己应该怎么对付这个大家伙，也就忘了求助的事了。
“塔维尔老师，我以为我还能再坚持一会，所以才没有求助。”
他思忖着解释，“他对法术有抵抗能力，但我已经发现它的弱点了，或许可以尝试着解决它。”
眼睛作为一个很脆弱的部位，和大脑是有直接关联的。
只要大脑死亡了，这只鼠怪自然也就死了。
周微是这样想的。
也打算这样去尝试。
塔维尔清楚，自己不出现，这只变异的鼠怪最后的确会以被一根强化过数次的树枝，从眼中捅进大脑，在疼痛中死亡。
少年会成功，毫无疑问。
但他同时也将死亡，疯狂状态下的鼠怪会感知到他的隐藏，在挣扎之中用利爪撕碎他。
鼠怪本身就是一道可以跳过的附加题。
少年的表现祂预计中要优秀，塔维尔判断他有完成附加题的能力，却不会真的让对方去完成它。
这是完全无意义的。
因为会导致不必要的损耗。
奇怪的是，祂没有训斥少年的愚蠢行径——因为他之前表现得的确不错，这道附加题的解法也算正确。
与其说是愚蠢，倒不如说是人类这一物种自身的局限和脆弱。
倘若少年体力足够，或是身躯足够坚韧，鼠怪最后的挣扎将完全起不到作用，即使不出面，他也不会因此招致死亡。
祂没有选择亲自动手，而是抓住了少年的手腕，将之抬了起来。
“……！”
周微几乎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本能想要挣脱。
然而那只纤长，明净的手掌要比他想象中还要有力很多。
和刚开始接触炼金术，他因为紧张而手腕发抖时握住他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不是对法术有抵抗能力。”
青年的语气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听不出喜或怒，深湖般辽阔平静，“是你的力量不够。”
周微听见他让自己把眼睛闭上，以便更加专注地感受。
在青年的引导下，他确实感觉到了浩瀚，如同汪洋的魔力，还有像落雪那样冷，又带着一丝温柔的“精神”。
那是塔维尔体内的力量。
而现在，因为自己老师的准许，他可以短暂地借助它们。
有那么一瞬间，少年觉得自己甚至能用这股力量轻松做到任何事，甚至毁灭世界。
可最后，他用出来的也只是一个威力刚刚好，足以把这只鼠怪从内到外都焚烧起来的致死术罢了。
“回去了。”
塔维尔放下他的手腕，让他明天早上把人面鼠的报告，还有战斗总结写出来，不可以照搬书上的那些记载。
周微也不敢照搬，或者翻译一下，再翻译回来。
塔维尔比他熟悉那些书多了。
“塔维尔老师，那些人面鼠，还有这个变异老鼠的尸体不用处理吗？”
周微跟上他的脚步，“镇子上的其他人发现怎么办？”
不管是成千上万只长着人脸的老鼠，还是身高三米多的巨大鼠怪，都挺挑战普通人的认知的，说不定还会带来不小的恐慌。
毕竟这个年代科学已经开始兴起了，说不定会被传成什么邪恶实验。
而且这还不是后世网络上那种p图，是真正的眼见为实。
周微记得自己上辈子念初中的时候，他妈拿网上那种p的六个翅膀四条腿的白羽鸡作证，说这是快餐店的鸡翅鸡腿来源，让他以后不要吃。
……不过这个年代互联网的概念甚至还没有提出，应该也不会流传得那么广吧？顶多就是当做传说或者异闻，不会引起多爆炸的轰动。
青年脚步略微停顿了一下。
“和你无关。”
他这样说，“我们不会继续在这里待太久。”
周微起初还不明白他所谓的“太久”具体指多长一段时间。
他回到庄园，熬夜写完了报告，拿出上一世水演讲稿的功力认真写了若干法术运用的心得，重点阐述了自己身上还有哪些不足，洋洋洒洒，怀着期待和莫名的忐忑在餐桌前等待老师到来。
——还特地去花园新剪了花插在瓶子里。
知道他看见穿着大衣，明显一副出远门打扮的塔维尔。
“记得行李。”
塔维尔嘱咐。
周微：……
他装作自己已经收拾完了的样子，迅速跑回卧室。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实践课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