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竹马死对头的猫》枳厘

37、第 37 章

　　“什么？”
　　怔愣了片刻，娄榆缓缓扬起头，轻声问道。

　　他声音不大，圆圆的眼睛里写满了疑惑，静默的时间里，一个隐隐约约的猜测在心里成型。
　　亨利医生也为他的反应愣了一下，顿时想到可能别人还不知道这件事，立刻道歉。

　　“对不起，我以为您知道的，就是......尹先生，曾经找过我看病，没什么......”
　　“是大概一个半月之前吗？在西雅图。”娄榆小心翼翼地求证。

　　“噢，看来您是知情的。”亨利医生顿时松了一口气，生怕自己无意中透露了别人的隐私。
　　“那个病人的症状......挺严重的，当时他预约的时候，也表现的很着急。”

　　他皱了皱眉，“预约？”

　　“对，”亨利医生笑了一下，“当时在西雅图的工作比较忙，尹先生可是提前了一周多才预约上的。让他等了这么久，也没有等到一个好的结果，实在是非常遗憾......”

　　娄榆抿着嘴，说不出话来。他现在头脑很混乱。
　　亨利医生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描述一个与他平日里的认知截然不同的尹默庭。

　　提前了一周预约，那不就是他刚出车祸的时候吗？
　　一时间，难以言说的情绪上涌，娄榆只觉得自己难受。

　　在他的认知里，他和尹默庭这些年的矛盾，是一种心照不宣，旗鼓相当。
　　他讨厌尹默庭，尹默庭也讨厌他，这种讨厌是公平的，不会让他有任何负担。

　　可事实描述的是，在这一切的背后，还有不为他所知的，全然不同的另一面。
　　尽管没有找他本人证实过，但不知道为什么，娄榆相信。
　　这是他会做的事情。

　　在他出车祸的第一时刻，在娄氏都计划着如何压下消息，把损失降到最低的时候。
　　隔着大洋彼岸，他费尽心思为他找了世界上最好的医生。

　　如果一个人对你好，那你也对他好，这叫知恩图报。如果一个人对你不好，你也对他不好，这叫有仇报仇。
　　但如果有一个人，你对他不好，许多年来忍受你的脾气和时不时的骚扰，他却对你好，娄榆不知道这该叫什么。

　　在他知道了真相的这一刻，平衡的天平被打破。来自尹默庭那边的讨厌迅速消散，而娄榆沉甸甸的恶意牵动着他的心，极速下坠。

　　以小见大，站在一个全然不同的视角审视这些年，一点点细微的回忆逐渐开始浮出水面，那些自己抽风般的找茬，和时不时出言不逊的画面。

　　这个视角原本属于尹默庭。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傻逼。

　　那他呢，尹默庭为什么能忍一个傻逼这么多年？
　　“对不起，打扰了，我们继续。”离去的身影归来，打破了屋里沉默的氛围。

　　他坐在娄榆身旁，拿起桌上的文件，声音平淡而有力。
　　娄榆也回过头来看着他，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碰撞，对方的眼神黝黑而深邃，看的他心里一阵阵发堵。

　　“哦哦，我觉得今天已经差不多了，很高兴你们能来。合同的事情需要后续曾律师来拟定，暂时也先不急，您觉得呢？”亨利医生笑着说道。

　　尹默庭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只隐约觉得，在自己离开这段时间里，应该是发生了什么。
　　但看样子这笔合作已经是敲定了大半了，这是他们来的主要目的。

　　这就够了。
　　他只关心结果，至于过程是怎么，容易还是艰辛，那不重要。

　　停顿了片刻，尹默庭站起身来，“十分感谢，后续合作愉快。”
　　亨利医生握着他的手，笑着说了一句：“当然。”

　　“结束了，走吧。”他低下头，对着在怔愣在一旁的娄榆低声道。
　　娄榆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起身。

　　两人没有多做逗留，立刻出门。此时已经下午了，后续还有细节没有谈完，估计还要在这边多留几天。合计了一下，决定先去找个酒店。

　　娄榆没有说话，默默跟在尹默庭后面。
　　宽阔平直的街道纵横交错，川流不息的人群混杂其中，每一个闪着红绿灯的路口都是如此相似，两侧的店铺都有着一样复杂的招牌。

　　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卷入人流，失去方向。
　　尹默庭只是径直走着，他步伐不快，但没有犹豫。
　　“你等一会儿。”娄榆从后面追上来。

　　他刚才走神了，一溜烟儿的功夫，对方就不见踪影。
　　娄榆当即心里一紧，慌乱的眼神四处找寻熟悉的身影，幸好，人还没有走远。

　　要是在同一个地方迷路两次的话，那也太笨了。
　　费城是尹默庭留学的地方。他曾和尹默庭一起来过。

　　少年的感情，像是热烈的火，能发出这世界上最耀眼的光，也能把一切烧成灰烬。
　　自尹默庭高一的那次吵架后，他们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尹默庭的沉默，娄榆的倔强，更是加快了破碎的速度。

　　到后来，已经到了周围的人都默认决裂的状态了。
　　张菲菲女士为此头痛不已。

　　她跟娄榆的妈妈是从小到大的姐妹，两个人小时候指不定还会为了同一条小裙子哭鼻子抹眼泪，越长大，感情却越好，几乎从没红过脸。

　　她不明白怎么性别一换，差别能这么大。
　　也曾单独找过两人问过，却是什么都不肯说。

　　她惆怅了好久，某天在餐桌上，幽幽地说：“我是不是要老了？孩子们都不贴心了。”
　　尹默庭低着头，夹菜的手一顿，没有说话。

　　他知道这不是在说他。他从来不是贴心的那一个。
　　疑惑归疑惑，惆怅归惆怅，该说和的，也还是要说和。

　　娄榆性子跳脱爱玩，在尹默庭高二的时候，家里已经做了留学的打算。张菲菲女士做了精心的打算，正好趁着暑假，带他们出国去玩儿。

　　对此，娄榆没什么纠结就同意了。
　　他一直不是很记仇的人，不愿意跟尹默庭和好，是因为放不下这口气。

　　他就觉得凭什么总是自己低声下气地去找他和好，反正这一次，他是不愿意了。
　　时间越长，越是拉不下脸。至于当初为了什么吵架，娄榆早就忘了。

　　费城是他们的第一个目的地。
　　这个年纪的孩子，对新兴事物的接受程度很高，他们几乎脱离了大人的认知范畴，第一次出国，娄榆显的很兴奋。

　　既不愿意陪着张菲菲女士去逛遍个大奢侈品店，也不甘心在呆在酒店无所事事。
　　在简单的商量后，一行人决定分成两队。

　　张女士和她老公去过自己的二人生活。
　　至于剩下的两人，娄榆决定先去最近的游戏机专卖店，当时PS5刚出，国内还没有上，这是娄榆写在计划清单里的第一个目标。

　　尹默庭对此毫无兴趣，但他不愿意在自己父母前面去当电灯泡。
　　况且娄榆这人，英语烂，方向感差，唯有一点，胆子大。

　　他抿着嘴，还是跟着他一起去了。
　　结果当时正值周末，专卖店门口的队伍排起了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长龙。

　　尹默庭当即就要走。
　　娄榆本来也生了退意，但看到尹默庭这样，他反骨上身，偏就要去排队。

　　两个人僵持不下，最后还是尹默庭妥协。
　　正值夏天，天空中一朵云都没有，火热的阳光打在身上，有刺痛的灼热感。

　　从九点到十一点，娄榆自己先坚持不住了。
　　他提议要去卖两瓶水，被尹默庭拒绝。

　　“你语言不通，走丢了都不知道。”
　　娄榆皱起眉头，语气很有些不耐烦，“不是，我就买个水，走丢什么？当我三岁还是五岁？况且我热，想吹空调！”

　　尹默庭看了一眼正在专卖店对面的商场，没有说话。
　　你三五岁的时候可比现在听话多了。

　　多年来的习惯让娄榆当即明白，这是默许了，他立刻穿过马路。
　　隔着人群，尹默庭看着他走进了商场，消失不见。

　　自此，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内，一语成谶。
　　对面的商场规模巨大，光出入口，就有十几个。娄榆在里面呆了许久，等他凉快下来，卖完水，轻松悠闲地走出商场的时候。

　　熟悉的专卖店毫无踪迹。
　　他当即意识到这是走错了，也没有慌乱，立刻返回商场，重新寻找出口。

　　他又没有带手机，过了一会儿，在又一次找错后，决定向工作人求助。
　　可惜他的英语真的太烂了，只能简单地描述“出口”，顶多再加一个“PS5”。

　　两个人牛头不对马嘴地讲了一阵，很快就有客人来了。
　　娄榆也不好多做打扰，只好顺着工作人员指的路往前走。很快，又来到一个出口。

　　虽然依旧不是他想找的那个，但是，这条街他有印象。今天早上他们路过了这里。
　　那么，他现在需要直走，过一个红绿灯路口，然后右转，就能找到那家PS5的专卖店了，是这样的吧？

　　权衡再三，娄榆决定试一试。
　　他已经在商场里耗了太久了，再等下去，他也怕尹默庭等着急。

　　就算不行，到时候原路返回，等人找过来也可以，他这么心想。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试试就逝世。

　　走过了那个街口，下一个转身，面对着车水马龙的人群，他彻底失去了方向。
　　面对着每一个相似的路口，他花了很久的时间，才兜兜转转地回到原路。

　　此时已经下午了，西沉的太阳呈现赤橙色的光芒，远远地挂在天边，像一轮火球。
　　娄榆站在熟悉的商场门前，距离他上一次吃东西已经过去了快八个小时，中间他跑了很多路，也很有可能与他的朋友失之交臂。

　　最开始的淡定随着时间的流逝在一点点耗尽，恐慌缓缓升起，娄榆咽了下口水，迫使自己把那些不安的想法从脑海里清理出去。
　　“请问，你是需要什么帮助吗？”一道女声从身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