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红之恋》汐彦

2、第 2 章

　　我是在五个月之后看见乱世的，天气已经很燥热，嘶鸣的蝉在树梢上叫个不停，他身边带了一个美丽的女子，帮他擦着额上的汗，问他要不要喝一点水。我冷冷的站在他身前，冷笑道：“你的刀已钝了。”
　　他眉峰一挑：“何以见得？”
　　我道：“你心中已有牵挂。”
　　他撇了我一眼，笑道：“能磨钝我刀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试试如何？”我一剑直刺过去。
　　我们打了三天三夜，从正午到黄昏再到第三日的黄昏，不分高下。
　　“你的剑钝了。”他突然收手。
　　“笑话！没有可能。”
　　“你的剑招已没有之前的狠绝。”
　　我沉默片刻，转身离开，“或许吧。”
　　“谁能磨钝你的剑？天下第一的女杀手。”乱世在身后问我。
　　“他已经死了。”我答。
　　我突然看见乱世的嘴角有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轻轻蔓延开来，他看着我的背影，朗声道：“听说你还有最后一条命了？”
　　“我等着你来取走它。”
　　“一定不辱使命。”然后他走了，带着身畔那个美丽的女子，不知道是不是阳光太晃眼，我看见那女人的眼角有一点湿润，眉宇之间带一抹忧伤。
　　我回去到我的飘渺小筑，天上人间正煮好了饭等我回来，我没有告诉他为什么我三天三夜都不见踪影，他也不问，只是体贴的把我最喜欢的菜放在我面前。饭毕，他悠然说了一句：“那个女人叫情谊，乱世被你重伤时为她所救。”
　　我瞪着他，他优雅的收了碗筷，回头对我一笑：“前几天我去了趟天下第一楼，女儿红的味道很好。”
　　那里是我今生喝过的，味道最好的女儿红。只是他怎么……
　　“哎——”厨房里传来洗碗的声音，“那里的酒窖真是干净啊，连一具尸体都没有。”
　　我跳了起来，冲进厨房去瞪他。他哼着祝酒的小曲，很是怡然自得。

　　我去了一趟天下第一楼。
　　酒窖里面真的很干净，所有的痕迹只有无数开封的酒坛，我是九命之人，所以死在这里不会有身体留下，为何他也……我心情阴霾，敲开一坛酒开始喝，喝到一半，有人进来，亦是随手敲开坛子便喝酒，都是习惯不付钱的人。
　　就着月光看了眼，是乱世。
　　“女儿红的味道，还是这么好。”他对我一笑，第一次没有拔剑相向。
　　我虽疑惑，隐约明白几分：“原来是你——那日为何不杀我？”
　　“我，不是故意瞒你。”酒入喉咙，有些许苦涩。
　　“原来，心心念念的彼时一瞬，是个笑话，你可满意了？”
　　“你有九条命，我有九个魂魄，那日，我陪你醉死了第八个魂魄，也算两清。”他安然答。
　　“果然是公平买卖，你我各剩一条命，那就看谁那么不幸活到最后。”我冷冷说道。
　　他哈哈大笑，甩手扔来一坛酒：“我早活腻了，我倒希望你能早些杀了我。”
　　“这么自私，想先走？”我挑眉看着他。
　　他看着我，笑笑，带了半分宠溺：“好，那便我先杀你，然后孤独余生。”
　　“再一起喝一次酒吧，不醉无归。”我用剑挑了一坛酒，开封，酒香浓烈。
　　“好！”
　　不知道死了之后，还有没有这么醇的女儿红可以喝到。
　　我最后醉倒在他怀里，他揽着我，吻了我的眼睛，这辈子一直在苦心孤诣策划杀他和防止被他杀，唯有今夜，睡的那么安心。

　　次日醒来，却在我自己住的飘渺小筑，天上人间在一边守着我，见我睁开眼，给我灌了一大碗姜汤，对我温柔的笑：“要是最后一条命也醉死了，那就贻笑大方了。”
　　“我怎么会在这里？”酒喝多了头有些疼，撑着坐起来，迷糊的看着他。
　　“有人把你送回来的。”话说得自然无比，像是一件无比正常的事情。
　　“你——看见了？”
　　“恩，他叫我好好照顾你，留下话说，让你放心，他一定会来杀你的。”
　　“哦。”我淡淡答。
　　天上人间端详了我很久，就这么静静的坐在床头看着我，良久，轻轻叹了口气：“怎么不和他一起远走他方呢？”
　　“我们出生的意义就是为了杀掉对方——”
　　“那你们相爱的方式就是让对方早些杀了自己？”
　　“大概……是这样。”
　　“那么，忘记你出生的原因好不好，跟我离开。”
　　我没有说话，拿着剑走出房间，已经是秋天，雁南的秋叶红的似血，像刚刚从我的剑下滴落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