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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危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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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杉约了付郁吃饭,林时序那边虽然出了通告,但媒体收敛的这么快,背后少不了付老板的手笔。
付郁放下手中的杯子,云杉顺势把水续上,然后当着付郁的面结了帐,付郁就抱臂坐在对面看。
云杉结完账坐下来,迷惑地看着付郁,“你笑什么?”
付郁一愣,伸手摸上了嘴角,被弯起的弧度一惊,愣愣放下了手,云杉忍着没笑,憋得眼底一层湿润,付郁也不笑了,讪讪地转过头,气氛有点奇怪,云杉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一串铃声先一步打乱了寂静。
云杉接起电话,眉头越蹙越紧,对着电话那边应了几句,边跟付郁说话边拎起外套往外走,“医院有事,我过去一趟,前几天的事多谢付先生了。”
“我送你。”付郁已经拿起钥匙走到了云杉的前面。
云杉张了张口,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跟了上去,镜片下付郁的眼睛闪过一丝笑意,转瞬即逝。
一路上,云杉神情紧绷,付郁从她的僵滞里察觉到了什么,把车开的飞起,压着红灯限速点,刚到五院门口就看见大楼外面围着几辆消防车,云杉解开安全带就冲了出去,付郁锁了车追了上去。
不远处走过来一个步履生风的警察,边走边和云杉说着什么,神色也很严肃,两个人并肩走了进去,付郁眉心蹿的活泼,他压下心底的焦躁,勉力沉下气,生意场上多年锻就的敏锐感却不如他所愿,在脑子里一阵一阵的拉警报。
楼道里,林时序拉住云杉的胳膊,最后一次嘱咐,“小心点,以你的安全为重,别靠近她,不愿意我们就不去。”
云杉安静听他说完,笑了一笑,“放心。”
她伸手推开门,一个中年女人正坐在天台的栏杆上,瘦弱的好像随时都会被风吹下去,她看见她来,浑浊的眼睛露出精明的恶意,竟然看上去有了几分光彩。
“你来啦。”女人吃吃笑着,语气亲昵的像在同自己的小姐妹说话。
云杉点点头,朝她伸出手,“对啊,我来了,走吧,我带你回去。”
“云医生,今天是十二月三号,你还记得七年前这个日子吗?”女人盯着云杉的脸,不想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这个数字在云杉心口上辗转了一圈,忽然化成一根尖刺扎进去,她猛地抬起眼睛,身子下意识往后侧,虚握在身侧的手指不受控的打着颤。
林时序隐在安全门后,隐隐有冲出去的动作,被云杉背在身后往后推的手势拦住,他深吸了口气,压下眉宇间的焦躁。
“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吗?”云杉镇静地问,女人却已经变了脸色,扭曲的神情搭配着灰白的面庞,异常的瘆人。
“不记得,你怎么会不记得,不,不对,你怎么会记得,死在那天的只是一个无名的小人物,”女人停下来,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扯起一个恶意的笑,“可是,这个小人物,可是杀了你那个俊朗的男人呢,我看新闻说他是个大人物,聪明的不得了,还是死在了我男人手上。”
“徐丽珍。”云杉喊她的名字,一字一句,平和的像对她的那些话置若罔闻,“这些话你可以下来慢慢说,说一辈子。”
“云医生,”徐丽珍往下面望了望,回过头来,视线却穿向了另一个角落,云杉眉心一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徐丽珍幽幽的声音已经响起,“你们一家子让我一生无依无靠,遭人欺凌,就算你男人死了,你也别想好过,一切都没完的,你会不得好死,你的后代,都会不得好死。”
云杉沉沉看着她,不知有意无意,她跟徐丽珍只剩下三五步的距离,只要一个俯冲,她就能拽住她的胳膊。
“云医生,”徐丽珍猝然出声喊她,语气疑惑,眼里闪着好奇的寒芒,歪头无辜地问,“我掉下去了,你会救我吗?”
云杉瞳孔瞬间瞠大,身体已经朝着那个方向冲出去,徐丽珍腿一伸从栏杆上往外翻,从五楼办公室的阳台上爬出来的消防员看到这一幕,飞身扑出去就要抓,云杉拼命拽住了徐丽珍的一只胳膊,膝盖重重磕在水泥台阶上,巨大的惯性和女人的重量将她的大半个身体拖出了栏杆,悬空在外面。
云杉一阵耳鸣,朦胧间,一群人张牙舞爪的冲过来将她包裹在里面,徐丽珍手里什么东西泛着阴冷的白光,她的胳膊已经失去了知觉,只知道无意识的攥紧,有一双手覆在了她的手腕上面,然后是温热的液体洒在她的手背上,她的手指被人掰开,徐丽珍突然变成了一团很小的黑影,砸在地上的声音很沉很闷,像一拳砸向沙包,像不见天日的乌云重重。
她扭头看向被警察和消防员控制的小男孩,那双漆黑的眼睛里闪烁的异光熟悉的让她愤怒到扭曲,胸腔里灼烧的火叫嚣着让她冲上去把一切都撕碎,克制的本能交织在里面,把脑子烧得一片空茫,只剩下神经断裂的劈啪声,有一只手伸过来挡在了她的眼前,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没事了,别看。”
她猛地拽住这只手,匆忙间对上付郁的眼睛,整个人像被从头到尾浇了一盆凉水,清醒的打颤。
“我带你去处理伤口。”她扶着他,动作轻柔的过分。
付郁发觉了她的小心翼翼,不着痕迹地加重了握住她手的力度,云杉没反应,任由他握,把人带到了办公室。
付郁坐着,云杉弯腰去看他的伤口,眉头紧皱着,“要缝针,有点疼,你忍一下。”
酒精沾上伤口的时候付郁下意识嘶了一声,云杉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更轻,伤口在手腕上面一点,划得不算太深,但有点长,缝了七针。饶是付郁大半精力都放在云杉身上,还是被折腾的一脑门汗,持续绵长的疼痛闹得人焦躁不堪,他干脆闭眼休整。
云杉收拾着桌面,门被人敲响,付郁睁眼看过去,进来的人眼神却没一分落在他身上,是进来时见到的那个警察,他还穿着一身警服,板正俊朗,唯独右肩行动间有几分不便,左眼看着似乎也……
警察注意到他的视线,目光相接的瞬间,付郁看清了那只灰色的眼球,他的喉口狠狠一窒,竟然不敢再看。
云杉的声音听起来挺轻松,“时序,外面处理好了吗?”
“没事了,徐丽珍的尸体已经被拉回警局,我们会尝试着先联系家属,但在之前的调查中,她应该是没什么亲属了。”
“那小孩呢?”
“我们会先送去接受心理矫正,如果后续没有亲属出现的话,可能就要送进福利院了。”
云杉闻言点了点头,神色没什么波澜,她随手合上柜子,接了两杯水,一杯递给林时序,一杯放在付郁面前,付郁占了一把椅子,林时序占了沙发,她干脆坐在桌角给两个人做介绍。
“付郁,我们医院的大股东,前段时间认识的朋友。”
“林时序,我高中同学,多年挚友。”
林时序看了一眼付郁的胳膊,姿态调整的很端正,刚刚发生的急,他第一个冲进去就看见那小男孩往下跳,只能先扑上去,要不是眼前这位付先生,现在受伤的得是云杉,林时序不着痕迹的瞟了一眼云杉的手腕,手心沁出一层冷汗。
付郁没错过这个小动作。
“付先生,感谢您的行为,今天让您受惊了,后续我们警方会给出一个合理交代的。”林时序态度很客气,付郁摆了摆那只完好的手,笑眯眯地回答,“应该的,而且云医生已经谢过了,林警官不用这么客气。”
林时序眼神在云杉和付郁身上转了一圈,没接这个话茬,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云杉,“我今天执行公务来的,待会要回去,你有什么事就跟我打电话,我晚上下班了接你去吃饭。”
云杉点了点头,“去忙吧,我待会也回去了。”
林时序离开后,云杉看着坐在原地的付郁,问道,“付总怎么回去,我送还是有人接?”
“自己回,”付郁一本正经。
云杉点了点头,抄起自己的外套开了门,站在门口往里看了一眼,“付总,请吧。”
付郁眼神不敢置信,云杉笑了笑,“我送您,今天牵连了您,我很抱歉,但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不会在医院,你换药的话找胡姐,她办公室在我隔壁,我已经跟她说过了。”
“还这么客气,云医生。”
“付,,”云杉在付郁的眼神下无奈换了称呼,“付郁,你救了我,我很感激,没别的意思。”
云杉一语双关,付郁也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换一个问。他刚要张嘴,云杉看了他一眼,“车上说吧,先送你回去休息。”
车里,付郁在副驾上闭目养神,偶尔撑开眼皮看一眼云杉的侧颜,半晌,他续上了之前的问题。
“跳楼的女人跟你有仇?”
云杉垂着眼睫看前面的路,言简意赅的应了一声嗯。
付郁见她不解释,倒也不扫兴,接着问,“她最后拿刀是想划你的手腕,你是个医生,不知道害怕的吗?”
云杉这回倒是没简单说个是或者不是,她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付郁,轻笑一声,话里积了说不出的情绪,“以前可能会怕,现在不怕了。”
付郁敏锐地抓到了云杉的松动,他本该乘胜问下去,脑中的警铃却一声大过一声,但付郁是什么人,三五年的身家挣扎都敢压到一个篮子里求一场决胜,今天这场谈话他势在必行。
“现在不怕,是因为有人保护吗?”这是句试探,如果云杉真有情人,早会在一开始就对他讲明,所以他想不通,到底是什么让云杉这样飒拓的人三缄其口,欲言又止。
车已经开进了地库,云杉就坐在车里,她以一个相对轻松的姿态靠坐着,似乎有知无不言的意思,她没有转过身,付郁于是偏过头盯着她的侧脸。
云杉低垂了眼帘,习惯性的掩去眼底的深色。
“人只有牵挂深重才会格外害怕,不害怕了,就是孤身一人了。”
云杉的声音很淡,却听的付郁一凛,他下意识开始在脑子里过自己查到的那些资料,他记得云杉的家人都活得好好的,就在桐水市,生活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
“付郁。”这一声带了点鼻音,付郁重新聚起心神,云杉转过身,那双总是谈笑风生的眼睛终于如他所愿不复往日从容,却苍白贫瘠的搅碎了他的心。
她郑重其事地开口,“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你,以后你有什么需要的地方,我一定竭尽所能。”
付郁的心往下沉,云杉说的都是真的,他知道。她可能再也没办法像以前一样坦荡的避开他,关于他们之后结交的距离,她要伤透脑筋,可她还是要把一切都点明,把责任背好,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亏可以吃,便宜却打死不能占。
“云杉,”付郁叹口气,眼睛盯着车窗的方向,说话的声音却很稳,不用心根本听不出一开口时的稍微滞涩,“我们结婚吧,不是谈恋爱,是结婚,我们都不小了,不管出于哪种考虑,我们都需要一个家庭。”
付郁用完好的那只手艰难地从兜里摸出一串钥匙,他挑出最中间的那一把,用牙齿把它拽出来,然后塞进云杉的手心里,才认真的继续说,“我没有戒指,家门钥匙可不可以,我把我的家分你一半。”
云杉的神色已然恢复平静,甚至隐约透出淡漠,她把钥匙妥帖的放在车前的置物框里,摇了摇头,“付郁,你值得更好的人。”
“还有比你更好的人吗?”付郁低声喃喃,他偏过头执着地盯着云杉,眼底迸发出热切的光彩,全然不像那个温雅锐利的付总。
云杉哑然,她试着挣了挣,却碍于付郁的伤,始终不敢用力气,她皱着眉,付郁却仿佛如梦初醒,受惊一般松开握住云杉胳膊的手,垂下眼睫遮掩眼底神色。
“抱歉。”付郁的声音很哑。
云杉打开车门,迈出去的动作停了一瞬,劝解般地开口,“付郁,好与不好都是你来决定,你眼里装得下的人,自然更好。”
付郁安静的坐在副驾驶,眼神落在那枚钥匙上,人往后一仰,伸手遮住了眼睛,苦笑出声,情啊爱啊,哪有那么多说得清说不清,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想和那个姑娘有个家,如果可以选的话,他也想选个爱他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