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仙尊的偏头痛》解朓

4、诡异考劫

　　当务之急，是面见天君，天君自有妙计！

　　饕餮四爪击地，仰天长啸一声，载着相如，跃入水纹中。

　　越过悬明镜，它奔行几步停住，对相如解释：“这便是天界。”

　　相如定睛一瞧。

　　头顶云雾缭绕蔓延，脚下仙气四溢飘散，近处白玉石柱巍峨耸立，远处飞鸟衔翠织就妙境。
　　中间么，乌泱泱聚着一大批人。
　　他们打量骑在饕餮身上的相如，或惊讶，或好奇，或同情，或沉思……

　　“相如。”

　　有声音自她身后传来，众仙闻言皆望向她身后，恭敬一礼后齐声道：“参见天君！”

　　相如脖子有伤，扭头扭不了，双腿还打颤，是骑羊难下。
　　比起倒栽葱晕倒，一不小心跪在地上，对初来天界的她而言，可能更丢脸。

　　心有计较，她便两眼一闭，向旁倒去。

　　“相如！”耳边又响起天君一唤，她正好倒在天君怀里。

　　与无极散发出的馥郁馨香不同，天君身上的淡香，清新素雅，令人神安。

　　还未神安须臾，相如就感觉到后背一阵温热，是天君在传灵力给她。

　　灵力和缓游走于体内各处，她紧绷许久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只是这灵力刚到心肺，就游窜起来，痛得她曲如虾，再也顾不得假寐，一口血呕出来。

　　体内的灵力开始乱撞，要将她撕裂一般，神魂俱震后，相如身子一轻，飘在空中，俯瞰红了眼紧抓她手的饕餮，以及红了衣紧抱她身的天君。

　　还没来得及细想发生了什么，就被一股怪力吸入悬明镜，怪力迫得她只能疾行，一把铜镜出现在她眼前，有女子声音从铜镜中传出：“相如，随我来。”

　　她跟着铜镜回到心潭，铜镜向潭中心游移，相如亦紧跟其后。
　　可此时的潭水平实如地，即便相如步履匆匆，也未掉进潭里。

　　她正兀自猜测，诡异潭水与铜境的干系，就听见一声：“坐”。

　　相如盘腿坐于潭中心，望向铜镜。

　　铜镜始终以镜背示人，有声音继续传来：“你寻得惘然剑，只证明你有成司痛之神的契机。如今再回心潭，再历考劫，过后方能成为真正的司痛之神。”

　　原来不是拿了惘然剑，就能成为司痛之神，还要经历考劫。
　　所以饕餮才着急忙慌地要带她出去，好同天君商量如何应对考劫吗？
　　可惜羊算不如镜算……

　　相如苦笑一声，不知如何称呼镜里那位女子，“我来自另一个世界，对您所说的司痛之神不甚了解，您能大致讲讲么？”

　　“我叫镜祀。你未听过司痛之神很正常，即便在这个世界，即便天界众仙，对司痛之神也畏多知少：一因修行法门严苛峻酷，二因司痛之神法力通天，三因掌管三界众生之痛。”

　　三界众生！
　　相如反问：“三界众生也包括天界的话，那司痛之神的法力岂不高于天君，不会受天君忌惮吗？”

　　“确实如此，也正因法力通天，所以修行法门严苛峻酷。”
　　“如何个严苛法？”

　　“修不偏不倚心，不言不语口，不疾不徐剑。”

　　人的心都没长在中间，如何修炼出不偏不倚心。
　　长了一张口，如何能不言不语。
　　出招比试，情形瞬息万变，如何做到不疾不徐。

　　一听这六不真言，相如顿时沉默，心里将严苛峻酷替换成变态至极，不由地担心起自己一条小命，张口便问：“考劫不过，我会死吗？”
　　镜祀沉默几秒，“我会帮你。”

　　镜祀会帮她！

　　相如双手合十，面上泛起感激：“那我先谢谢您了！”
　　“不用谢。”

　　“您能同我讲讲，怎么个帮法吗？”
　　“我帮你，让你死得不那么痛苦。”

　　死得不那么痛苦……
　　请问这是人话吗？

　　相如一把甩出惘然剑，站起身骂骂咧咧：“司痛之神，谁爱当谁当去，老娘不当了！”

　　惘然剑被扔出去，自行转了一圈，拦住相如去路。
　　甩都甩不掉。
　　天界还盛行强买强卖的调调！
　　她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

　　相如只能回身，重新坐于潭中心，一万个不耐烦：“考劫是什么？”

　　“且用惘然剑割开你的手指，它会化为剑气，自你伤处飞入你的体内。你会感知到它，用你的意念带领它，带它在你四肢百骸游走一圈即可。”

　　让惘然剑在身体里游走一圈，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考劫……
　　相如听后，头皮都在发麻。

　　镜祀继续道：“我不强人所难，你随时可以放弃，其实——”

　　她立马打断镜祀，已是诘责的口气：“我放弃考劫，等于放弃生命，这是明晃晃的强人所难好吗！我还没开始，你就说放弃，你能不能盼着我点儿好！”

　　相如气鼓鼓地抽了惘然剑，划开自己左手食指，惘然剑见血后化为一道虹光，飞入相如伤处。

　　那剑游走似针扎，她暂且还能忍受，或许是剑嗜血的缘故，惘然剑仅游走于她两指后，开始躁动。

　　相如无法控制，额头沁出密密细汗，只能咬紧牙关忍耐，惘然剑感应到她身体在排斥，‘嗖’一声从她指尖飞出，立于她身侧。

　　相如不甘，持了剑刚往伤口处一搭，指尖的伤口竟已痊愈。
　　也就是每失败一次，都要从头再来。
　　刚才剑自游走，她只注重身体感受，并未花心思在御剑上。

　　这一次，吸取教训，重来。

　　相如割开食指，剑入指尖，她心念一动，御剑行过五指，自掌心穿过腕间，游向小臂。
　　许是她手指纤细，给惘然剑发挥的空间不多，剑游至小臂，如刀削鱼片，闷痛连连。
　　相如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惘然剑感应到她身体在抗拒，‘嗖’一声从相如指尖飞出，依然立于她身侧。

　　看来惘然剑，会根据身体各部位大小，相应地改变剑势。
　　剑自她左手飞入飞出，她的右手却抖个不停，相如用颤抖的右手，拍拍微微痉挛的左手，心道一声加油。
　　再来。

　　相如沉下心，第三次割开食指，御剑行过大臂，直穿其肩。
　　剑过喉咙的那一刻，是濒临死亡的窒息，她全身紧绷起来，一剑封喉的错觉，令身体迅速启动自我保护机制。
　　对死亡的恐惧，和真实的自戕感，令惘然剑再次飞出。

　　惘然剑飞出的那一刻，相如也立时倒下，她没有跌入潭里，只浮在心潭水面。
　　潭水冷似冰，一触到她的皮肤，就趁机溜窜进去。
　　无边冷意，以及对未知的恐惧，让相如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可能沉睡会令人暂时忘记疼痛。
　　相如再醒时，只是直起身，利落握剑，迅速一划，默数着第四次。

　　第五次。
　　第二十七次。
　　第八十五次。
　　……

　　意识在混沌中，慢慢模糊，又随着剑入体内，渐渐清晰。
　　反反复复无休止。

　　第八百四十七次时，相如第一次想到放弃，脑海中忽然冒出个词：大悲无声。

　　以前她不明白，既然悲那就痛痛快快哭出来，为何会无声呢。
　　此刻她歪倒在心潭，汗似流干，血欲流尽，只残存一息，心跳也不愿屈居，变得微弱，她终于有了些体悟。

　　想再握那把剑，却连手指都抬不起来，可不是大悲么。
　　所有情绪，已在之前的御剑中耗尽，连张口说放弃都做不到，可不是大悲无声么。

　　心潭感应到她的懈怠，不再托着她，任她落入水中，沉下去。

　　想起这趟乌龙之旅，她着实不甘心，还没以暴制暴呢，就把自己搭进去了。

　　如果没答应饕餮的要求，该多好。
　　这样她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将人生搞砸，怪在那几场重要考试上。
　　再将那几场考砸的试，归因于看见无极才引发的偏头痛上。
　　也不用承认，将失败归于失败，有多么的失败。

　　“相如，要放弃吗？”
　　她的身体重回水面，镜祀再次询问。

　　“如果你能早几秒问，我就真的放弃了。”
　　相如发狠起了身，一把夺过惘然剑，往掌心一划，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如止水。

　　闭眼牵引惘然剑在体内游走，身体似刀割枪戳、剑击斧劈、锤创叉钩，悉数全收。

　　身无处不痛，痛楚聚成网，网住她的意志，笑她无谓挣扎。
　　从体痛到志弱，经忧恐悲愤，至虚极静笃，惘然剑游走四肢百骸一圈后，自相如掌心缓缓滑出。

　　掌心的伤口，迅速愈合，此时惘然剑已呈绯色，嗡嗡鸣响，绕着相如周身旋转。
　　晃得相如脑壳疼，她无力张口，心道一声停下，惘然剑果然横停在相如眼前。

　　镜祀的声音传来，难掩欣愉：“相如，你已通过考劫，其实嘛……”

　　方才她说其实，被相如粗暴打断，如今她开口再提，想必是很重要的话吧。

　　“其实什么？”相如瘫坐在水面，持剑欲起身，可身乏心累，试了好几次，确实站不起来。

　　“其实你体质奇殊，即使考劫失败，我也会治好你的偏头痛，送你回到原先的世界。”

　　“你！”相如怒视铜境。
　　“你！怎！么！不！早！说！捉弄别人，很好玩吗？”
　　镜祀：“屡试不爽。”
　　相如：……

　　要开打，以她目前的身体状况，根本打不过镜祀。
　　识时务者为俊杰，且先咽下这口郁气，讲点正经的：“我所受皆身体之痛，可情爱之痛，远甚于身痛，又如何自解呢？”

　　镜祀见她强压怒火甘吃闷亏，浅笑一声，语气比之前又多了几分缓和，“司痛之神的相关信息，都附在惘然剑里。惘然剑见你血，会将信息呈于你，你若还有疑问，可写在剑上，惘然剑会将信息传与我。”

　　相如听出来，镜祀答非所问，她也不再追问，免得惹怒她，再听到些惊世骇俗的话，将自己活活气死。

　　自己这几日的狼狈行径，想必镜祀一清二楚，她没什么好遮掩的，诚实说道：“我走不动了，劳烦你送我一趟。”

　　铜镜旋转，镜面照向相如。
　　一道刺眼白光闪过，光晕带着巨力，将相如推开，她的身体感应到魂魄，同时吸入。

　　被吸入前，她瞧了眼自己的身子，着素净内衫，露出的肌肤，无一处伤痕。

　　相如无奈一笑。
　　或许人人如此，表面佯作毫发无伤，内里早已百孔千疮。

　　神魂归体后，相如的耳边才传来镜祀声音：“你不会爱，便不会痛。”

　　哈，好一句优美的废话！

　　相如用双手捂紧耳朵，赌气般翻了个身儿。

　　镜祀望着相如背影，长出一口气，因果循环不假，轮也该轮到你不爽了。

　　她望向心潭，兴冲冲地说：“你看，听劝的她，可比以前有意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