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暮归南山》左俞心

36、岁月与你

　　北方的夏天天色暗的比较晚，但是八点之后没有灯也看不清什么，今稔伸手打开车窗，有几缕头发顺着打开的缝隙飘了出去，她也没有在意，风小口小口地灌进来，吹在人脸上很舒服，今稔没什么意味地问，“我们要去哪啊余先生？”
　　“不是很远，一会会就到了，左手边上面有糖，下面一点有水，难受就睡一会，到了我叫你。”
　　今稔点了点头，“好。”
　　而那边，秦翞直接和夏望泠走着回去，两个人借着夜色的掩护亲昵的牵着手，嘴角翘起一个小小的弧度，秦翞握住那只比他的稍微大一点但是指腹更硬的手，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游戏，指尖一次又一次从那些厚茧上划过去，第四次的时候终于被人反手抓住，挣也挣不开，秦翞看了夏望泠一眼，任由他抓着，没头没脑的说，“夏哥，今晚上的月亮真好看，风吹过来也很舒服，一点都不热。”.
　　夏望泠轻笑了一声，微微用力捏了捏秦翞的掌心，“对，一切都很好。”
　　秦翞点了点头，没再开口，两个人裹着一身夏日的晚风回了家，开门的一瞬间夏望泠就把秦翞拽了进去抵在墙上，随意地关上门，夏望泠凑过去蹭了蹭秦翞的唇，沉着声音问，“没什么想问的吗？”
　　秦翞觉得这话听上去分外熟悉，却还是诚实的点了点头，“有，我们的事，你什么时候告诉家里人的？”
　　夏望泠默了一瞬，眼神有点闪躲，“就，过年那会，我爸妈问起来我就直接说了。”
　　“那他们真的，”秦翞有点犹豫，抿了抿唇带着些试探小心翼翼地问道，“真的同意我们？”
　　夏望泠用额头撞了撞面前人的，“真的，他们很尊重我，也很开明，等有时间跟我一起去见见他们吧？”
　　“嗯。”秦翞答应下来，又想到另一个问题，“你想把我写进你的房产证里，夏队长，什么意思啊。”
　　青年笑的灿若星辰，眼里的狡黠太动人，夏望泠忍无可忍，指腹在面前的唇瓣上磨了磨，然后低头狠狠地吻了上去，牙齿在恋人的下唇上轻轻一咬，对方随即配合的松了牙关，于是接下来的纠缠愈发不可控制，唇舌之间的热意让周身温度都烧了起来，直到气力不继，才停下来拥抱着彼此慢慢平复呼吸，夏望泠又凑过去亲了亲秦翞的耳垂，声音带着还未散去的喑哑，“我想和你结婚，我想和你过一辈子，听明白了吗，秦翞。”
　　秦翞不知道别人在亲到一半的时候被表白会有什么反应，但他只觉得自己被撩得腿都软了，他磨了磨牙，伸手扯着夏望泠的领子又吻了上去（……）
　　事实上真的像余谌说的那样，今稔不过打了个盹，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坐起来的时候车已经停在了路边，今稔下了车，抬眸看向面前，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粉紫色的城堡，颜色很像某个夏日的夜晚无意看见的霞晖，迷人梦幻，圆锥形的屋顶上点缀了亮闪闪的虹彩，毛茸茸的玩偶们跳舞转圈，无数气球飘起来，飘向被烟花染的绚烂的天空，今稔抬头看了很久，眼底被流光映得透亮，垂在身侧的手被人牵了起来，熟悉的声音温柔动人，“阿稔，准备给你的毕业礼物。”
　　姜今稔收回目光看进余谌眼底，青年笑容宠溺，眉眼俱是祝福和骄傲，他轻轻弯下身，额头抵上她的，满眼温柔，“我们阿稔毕业了，意味着要独自面对成长和风雨，可是，在我这里，我们阿稔是永远的唯一的公主，我希望你永远平安，快乐，余老师一辈子都是你的依靠，好不好？”
　　姜今稔沉在那双眼睛里，从心脏炸开的烟花屏蔽了一切干扰，原始纯粹的心跳振聋发聩，余谌，在她走出象牙塔的那一天，送了她一整个童话世界，所以生活里真的有童话，世界上真的有公主，她不是被遗弃的小孩，她是开在他心尖上的花。
　　“余老师，你怎么这么会送礼物啊？”
　　余谌失笑，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个心型气球，仔细地把它系在了姜今稔的手腕上，今稔伸出手故意晃了几下，气球上下摇摆，笨拙又可爱，堪堪止住了姑娘将红的眼眶，月牙儿似的眼睛眯成缝，蜜意就自然而然地从里面淌出来，余谌悄悄舒展了眉眼，他是真的喜欢看姜今稔笑，小姑娘笑起来整个世界都明亮了，浅笑是初春的朝阳，柔柔的光，露出小梨涡和尖尖虎牙的笑是盛夏的骄阳，张牙舞爪的嚣张，比世界上一切的美好都不遑多让。
　　余谌陷在思绪里，今稔已经牵着他的手跑向了城堡，余谌跟着跑，看她跟那些玩偶拥抱，牵手，跳舞，他站在一旁用相机记录下这一切，然后在她扑进怀里的时候稳稳接住，牵着她的手陪她一起玩。
　　“阿谌，我要去坐摩天轮。”
　　“好。”
　　摩天轮渐渐升高，俯瞰的角度将绚烂林立的灯火尽收眼底，烟火人间的热意氤氲蒸腾，这样的盛景，只有繁华可以形容，今稔的眼神一直落在外面，直到升至最高点，今稔迫不及待地转身，触到恋人靠近的唇，神经一瞬间紧绷，又迅速放松下来，沉溺在一个吻里，唇上的温度很清晰，轻柔的，爱惜的，甚至是虔诚的。
　　等今稔感觉到重新动起来的时候，余谌才慢慢地放开了她，小姑娘脸红红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控诉，“你早就知道摩天轮到最高点会停下来，不告诉我，欺负人。”
　　余谌轻笑出声，伸手揉了揉自家小朋友的头发，“为什么想要在最高点亲我？”
　　今稔的眼神装了不可思议，被欺负地睁大了眼睛，明知故问四个字快要砸到余谌脸上，偏偏青年视若无睹，还凑过去轻声诱哄，“嗯？”
　　今稔抿了抿唇，“因为摩天轮的传说，只要在最高点亲吻自己爱的人，就可以一生一世共白头。”
　　“你相信这些？”
　　“你不信？”今稔认真的抬眸看着余谌，青年神色温柔，眼睛开阔辽远，“信不信有什么关系，我们想一起过一辈子，这是真的。”
　　“那你刚刚为什么凑过来？”
　　“因为我想跟你一起过一辈子。”余谌伸出手摸了摸今稔的脸，眼神细细密密，将眼前姑娘的容貌一点一点刻进心底，慢慢的靠近，轻吻了小姑娘的眼睛。
　　今稔笑开来，靠进了恋人的怀里，十指相扣，指环铬在掌心，温润冰凉的触感是理智和感性碰撞的极致浪漫，具象的物质见证抽象的美好，永恒定义向往，世俗赞美爱情，这是人类文明发展中最勇敢的，最高级的魅力。
　　盛夏的风掠过恋人相扣的指间，携着炽热和温柔，吹向永无止境的远方，东方既白，天光大亮。
　　第二天是周末，今稔约了大家一起吃饭，就在谌稔小屋，余大厨掌勺，姜同学迎宾，秦翞带着夏望泠姗姗来迟，又到了月季的花期，今稔在院子里的小亭子放了几把椅子，又搬出过年时候泡的果酒，坐在院子里笑吟吟的同他们招手。
　　“享受不错啊爷爷，这生活也太安逸了。”
　　“你羡慕？”今稔同夏望泠笑了笑，然后回答秦翞的问题。
　　“我才不羡慕，我现在也是有房产的人了。”青年笑容灿烂，一口大白牙炫耀出你快来问我的讯息，今稔忍俊不禁，抬了抬下巴，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秦翞伸手拦住夏望泠的肩膀，眼睛笑成一道缝，“我们下午去房管局了，一个证上俩名字，跟结婚证没区别，也就是说，我结婚了。”
　　今稔笑得不行，抬手倒了两杯酒，推到他们面前，“好，知道了，祝你新婚快乐。”
　　秦翞一挑眉，接过酒也没喝，“怎么不等你们家余老师？”
　　“他还在做菜。”姜今稔避重就轻，实际上是余老师不许她喝太多酒。
　　“我去帮他。”夏望泠卷了卷袖子就准备往厨房走，被今稔拦了下来，“我去吧，这一院子花借你们，哥，要好好珍惜哦。”今稔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然后转身去找余谌，留下面皮发红的秦翞和一脸好笑的夏望泠。
　　“秦先生。”
　　“嗯？”
　　“繁花似锦，牵个手呗。”
　　“牵。”自己家爱人，除了纵容还能怎么着，再说了，根本就不想拒绝啊。
　　今稔溜到厨房，小心翼翼地抓上自家恋人后腰上的衣服，伸出半个脑袋往锅里看，余谌动作不停，微微侧身挡住更多的热气，“小姜老师，来看菜还是看人？”
　　“看菜，菜好了人就归我了。”小姑娘笑声清亮，撒娇的话顺手拈来。
　　“人一直归你，就剩一个菜了，乖，帮我把那些先拿出去。”
　　“等一会儿。”姜今稔从衣兜里拿出纸帮余谌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珠，有些心疼的用手扇了扇，“以后你做饭我就举个小风扇在旁边跟着转，要不剩下的我来。”姜今稔越说越觉得行，伸手开始挽袖子，被余谌一筷子菜打乱了阵脚，青年眉眼带笑，“行，帮我尝尝，好吃吗？”
　　今稔咽下嘴里的菜，诚实的点点头，余谌满意的笑了，“咱们家只要我在就不用你进厨房，这是我获得幸福的渠道之一，不许你剥夺。”
　　青年语气坦荡，神情温柔，今稔被撩得脸皮发红，端起菜就往外走，“太热了，我要去外面凉快。”余谌看了一眼小姑娘颇有些落荒而逃意味的背影，眼里笑意更深，真可爱。
　　吃过饭，秦翞和夏望泠起身告辞，余谌把碗收进了厨房，今稔在院子里转了两圈，想到什么似的跑上了楼，等到余谌收拾好出来，就看到小姑娘坐在月季花的中央，天幕是深深浅浅的色块，像晕染的不均匀的颜料，有一种斑驳杂乱的美，姑娘的长发散在风里，眼神静静落在手中的箫上，察觉到他出来，朝这个方向看了一眼，清浅的一笑，然后把箫放到了嘴边，悠扬的乐声飘荡开来，旋律烂熟于心，心底无端的涨了潮，一浪翻过一浪，静谧里翻涌着惊心动魄。
　　余谌没有靠近，就倚在门边静静的听，清晨的钟声在朝阳淡金色的光芒里响起，日复一日，任时光来回，草长莺飞，相互辉映，不移不悔。
　　“阿稔。”余谌张开双臂，小姑娘扑过来，额头蹭在锁骨上，痒痒的，今稔收紧抱在余谌腰上的手，抬头看着恋人的眼睛，真诚又热烈，“余谌，秦翞跟我炫耀，说他今天结婚了。”
　　“嗯？那他怎么不跟我炫耀一下。”余谌顺着小姑娘的话调侃。
　　“他不敢，他只会欺负我，气死了。”今稔的脸颊鼓起来，活生生把自己气成了河豚，余谌愉悦的笑出声，伸出手给自家宝贝顺毛，“不气不气啊，我等你呢。”
　　“余谌，我好爱你啊。”姜今稔埋在余谌怀里，说出来的话有些模糊不清，“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粘人啊，你要是觉得我烦就要告诉我，我可以调整，但是你不许不喜欢我，知道吗？”小姑娘说到最后，语气凶巴巴的。
　　余谌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小姑娘花儿一样的脸，抚平她的眉头，“阿稔，不要皱眉，我爱你，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未来还长，我不急着证明和允诺，我们走着看，好不好，我不喜欢跟人吵架，但这不代表我会选择消磨感情的方式来平息情绪，我珍惜这段感情胜过一切，你可以反复向我确认。”
　　今稔始终直视着余谌的眼睛，坦诚地开口，“阿谌，我其实没有那么多的浪漫因子，一个人的时候我喜欢按部就班的推进生活，这让我觉得安稳，但是因为你，我突然想尝试一切浪漫的事，因为我知道你会容纳我所有脆弱或者莫名其妙的情绪。我从不怀疑你爱我，我只是担心两个人一起生活，我更多的在用自己的方式爱你，而不是用你的方式。”
　　“阿稔，是我的错，我没有明确告诉过你，你的明媚和勇敢让我动心，你的拥抱让我开心，你的坚定让我安心，你满足我所有一切的对另一半的幻想，这颗心为你所吸引和掌控，你的一切都是我的蜜糖，你给了我所有想要的，惊喜，陪伴，安全感，我什么都有了。”
　　今稔不是爱钻牛角尖的人，她也觉得自己的情绪来的有点矫情，又被珍重周全的哄了，情绪也散的差不多了，垂着脑袋点点头，想了想觉得过于冷淡，又伸出胳膊在脑袋上比了个大大的心，余谌闷笑了起来，今稔一见美人笑逐颜开，眉目生辉，心脏立时砰砰炸烟花，刚刚那点情绪的尾巴瞬间炸的连个皮屑子都不剩，黏糊糊的又凑上去撒娇。
　　“小姜老师，之前答应了陪我一起直播的，什么时候兑现承诺啊？”
　　“嗯，我想想啊，明天下午要跟应澄师兄和殷老师一起吃个饭，等我回来好不好？”
　　“好吧。”余谌学着今稔撒娇的样子眨了眨眼睛，萌了今稔一脸鼻血，她伸手挼了挼余谌的脸，咬牙切齿，“禁止撒娇，别人家男朋友耍流氓都是调戏，我们家男朋友耍流氓是卖萌，说出去谁信呢。”
　　余谌任由那双手在自己脸上作弄，甚至微微弯腰更方便人的动作，“那小姜老师会说出去吗？”
　　姜今稔眯了眯眼睛，凑过去在余谌嘴上响亮的亲了一口，“休想，姜老师私印都盖上了，非礼勿动懂吗？”
　　“懂，我最懂事了，再亲一个。”
　　姜今稔笑弯了腰，笑够了又凑过去亲了一口，“真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