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暮归南山》左俞心

22、不容易

　　姜今稔到秦家的时候秦翞和秦爸爸都还没有回来，只有秦妈妈一个人在厨房忙，姜今稔挽了衣袖去帮忙，姜悠忙，姜今稔很早就学会了自己做饭，不过后来大部分时间在食堂吃，姜悠有时间给她做，柏芸也常让秦翞带她来家里吃饭，她做饭的机会就很少了，跟余谌在一起之后余谌做饭也很自觉。
　　“今稔，怎么进厨房啦，阿姨给你切了水果，抱着上外边玩儿去。”柏芸张嘴就是哄，姜今稔伸手扯了扯人的袖子，撒娇道，“柏阿姨，我帮你吧。”
　　柏芸无奈，“行，那你去把排骨焯个水，阿姨给你做葱爆小排。”
　　“好嘞。”姜今稔笑着答应，手下功夫也很利落，一点没添乱，等到秦翞他们进门的时候饭菜基本上已经齐全了，姜今稔端着最后一盘菜从厨房出来，正好被秦翞接过去，秦思卓伸手拍了拍姜今稔，“今稔，跟秦叔叔来一趟书房。”
　　姜今稔乖乖的跟过去，顺便关上了书房的门，秦思卓招手让姜今稔坐下，然后拉开了抽屉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递过去，姜今稔打开，是一块玉坠子，比硬币大一圈，雕成了个凤凰的模样，通体莹白，唯有尾端泛着一点红，入手温润，用红绳子系着，栩栩如生。姜今稔愣了一下，抬头看秦思卓，秦思卓笑着问，“喜欢吗？”
　　喜欢是喜欢的，只是这份心意贵重到姜今稔有些不知所措，她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秦思卓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语气更柔和，“今稔，我记得有一次你跟你柏阿姨一起出门，坐电梯的时候有个小孩家长没看住，腿一软直接磕在电梯上差点被卷进去，还好你反应快一把捞起那孩子连着自己整个人都摔了出去，当时你离得近，也快要下电梯，只能把自己也甩出去，孩子被你护在怀里，你自己的胳膊和腿都擦伤了一大片。那孩子太小了，吓得直哭，他妈妈都劝不住，还是你从兜里摸了一颗糖笑着哄好的。你柏阿姨当时都吓坏了，赶忙带着你去医院，那天晚上回来跟我说这事儿的时候就哭了，说你自己还受着伤呢，不仅哄了小的，还安慰了那个年轻的妈妈，后来到医院还一直在安慰她，那一年，你几岁来着？”
　　姜今稔记得这回事，她略略想了一想就回答，“十一。”
　　“是啊，你才十一，当时你爸爸当时去外面做实验，把你留给我照顾，那伤养了两个来月才好，也没见你喊一声疼，你柏阿姨刚开始担心坏了，怕你有什么委屈都不愿意跟旁人说，她又不忍心问你，还是我去问的你，我说，今稔委不委屈？你记得你当时怎么说的吗？”
　　姜今稔沉思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时间太久远了，很难记起一句话，秦思卓笑了笑，语气里带了一丝自豪，“你说，救人的事有什么好委屈的，难道秦叔叔每次救人受伤都会觉得委屈吗？”
　　秦思卓还学着小姑娘的语气，逗得姜今稔耳垂发红，秦思卓看了她一眼，郑重其事地说，“打那之后，你柏阿姨再没有担心过你，她跟我说，今稔就是天性良善又坚强乐观的好孩子，是令她骄傲的好孩子。”
　　“秦叔叔，”姜今稔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她突然福至心灵，知道了秦思卓接下来想说的话，果然，干了半辈子公安事业的男人带着积累的威严和不自觉露出的慈爱说道，“今稔，你一直都是令我们骄傲的孩子。”
　　姜今稔攥了攥手里的坠子，笑得温暖又柔和，“知道啦秦叔叔，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喜欢就好，生日快乐今稔，出去吃饭吧，你柏阿姨他们等着呢。”
　　“嗯。”姜今稔把东西收好，两个人一块去了客厅。
　　柏芸和秦翞坐在桌前笑着看他们，吃过饭一家人又拍了个照，柏芸和秦思卓坐在前面，秦翞和姜今稔站在两边，每个人眼里都有笑意。
　　吃过饭秦爸爸去收拾厨房，秦翞也去帮忙，姜今稔就陪着柏芸一起散步，晚霞铺了半边天，秋风习习，吹在人身上像丝滑的锦缎，两个人就这么慢悠悠转着，柏芸笑意盈盈地开口，“今稔，你有男朋友了吧？”
　　今稔愣了一下，干脆点头，“对，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他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阿姨知道，我们今稔眼光错不了的。”
　　“阿姨，你是怎么知道的啊？”姜今稔磨蹭了一会儿还是问出了这句话，她不觉得自己很张扬，秦翞也不会主动向父母提起这件事的啊。
　　柏芸笑着看了她一眼，目光往下落，姜今稔下意识缩了缩手指，才恍然察觉到自己手上已经多了一枚戒指，她伸手摸了摸，把手递到了柏芸手里，柏芸用手指顺着纹理滑了一圈，再看她的眼神就更加柔和，“爱情的炽热和永恒，好好享受吧孩子。”柏芸自己是做翻译的，懂得不少语种，自然明白那枚素环上的意蕴。
　　姜今稔想了想，开口说道，“柏姨，我的恋人，他今年三十五岁。”柏芸停下步子，认真地看着姜今稔，长者认真又带着些许严肃探究的神色让今稔紧张，她下意识想到了余谌，那个人不论面对怎样的境况都是坦荡的，诚挚的让人信服，她不由得也放松了下来，任由柏芸审视。柏芸看了几眼便挪开目光继续往前走，今稔跟在身边，柏芸好一会儿才开口，“今稔，生活是要过出来的，你慢慢过，阿姨一直在呢。”
　　姜今稔斟酌着开口，“柏姨，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道理有时候总会被经历逼退，恰好我们没有经历，紧握着道理可能会走偏，钻牛角尖，我们没有办法打消你们的担心，但我们也有努力去平衡追求和现实，也真的尊重和理解你们的建议，我和翞翞都是这样，我们比你们想象的更成熟。”
　　柏芸深深看了她一眼，“那位先生一定是个很从容的人。”今稔深以为然。
　　“对了，翞翞也有心仪的对象了吗？柏芸漫不经心地问，姜今稔愣了一下，疑惑地眨了两下眼睛，“柏姨怎么问我？”
　　柏芸点了点头，没有继续问下去，母女两个人一路往回晃。
　　回到家里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柏芸出声留姜今稔，“今稔，今晚留在家里住吧。”姜今稔刚要答应，手机响了起来，她走到阳台接起电话，“你好，我是姜今稔。”
　　“姜小姐好，我是蓝和花店的工作人员，有位先生为您订了一束朱丽叶，要我们在每晚八点半给您送过去，您现在方便吗？”
　　“那位先生有说什么吗？”
　　“我想您应该认识那位先生，至于其他想说的，您收到花应该就知道了。”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属于一个很有少年气的男孩子，听上去满是欢快和善意，姜今稔笑了一声，“好的，麻烦你们二十分钟后送过来，就送到那位先生留的地址。”
　　“好的。”
　　挂掉电话，姜今稔走到客厅，歉意的朝秦妈妈笑了笑，“柏姨，我得回去，有一束花等我照顾，如果不回去它就要枯掉了。”
　　柏芸无奈的捏了捏小姑娘的脸颊，“知道了，去吧，让翞翞送你。”
　　姜今稔没有再拒绝，和秦翞一块出了门，“翞翞，你喜欢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秦翞顿了顿，嗓音里掺了几分轻缓的温柔，“很强大，很有安全感，很正直，也很细心，会尽全力去照顾身边人的感受，也会笑得很开心很灿烂。”
　　姜今稔点了点头，“很不错的人，你加油，我全力支持。”秦翞挑眉，“爷爷，你还真是有了男朋友也不轻友啊。”
　　“还是偏心的，就是偶尔不太明显。”姜今稔一本正经地回答，秦翞被噎了一口，凉飕飕地瞟了姜今稔一眼，颇有些怨妇的风姿，姜今稔忍不住笑出声，秦翞啧了一声也没拦住小姑娘越来越清亮的笑声，他刚想伸手去抓，手机响了。
　　秦翞立刻接起来，“我是秦翞。”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秦翞的脸色凝重起来，“好，马上到。”挂掉电话，秦翞看向姜今稔，姜今稔开口说，“车给你叫好了，马上到。”
　　秦翞笑了，车很快到，姜今稔看着秦翞上车，挥了挥手自己往回走，这会儿天虽然暗了下来，但是路灯的光很温和，氤氲出一些温热缱绻的影子，姜今稔一路走回去，刚刚用钥匙开了门，门口的感应灯就亮了起来，身后传来一道明亮的声音，她回头，是一个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少年，瘦瘦高高的，很干净，少年露出了一个八颗牙齿的笑，把手里的一捧花递过来，“姜小姐，一位很帅气的先生赠予你的朱丽叶，愿你的所有希望都有希望。”
　　姜今稔接过来，垂眸去瞧花，杏粉色的花瓣娇柔温雅，蓬蓬的一簇，漂亮又鲜活，她唇边绽出一个清浅而盛大的笑容，看呆了站在一旁的少年，今稔抬起头，眼底还有细碎的光，“多谢你，花很漂亮。”
　　少年爽朗一笑，“姜小姐更漂亮，是我见过的最衬朱丽叶的人了，那位先生眼光很好。”
　　少年告辞离开，今稔轻柔地翻出花束包装纸里的卡片，青年的字清隽飘逸，自成风骨——赠予我的爱人，愿你美艳长新，笑意温融。
　　姜今稔抱着花停在了院子里，她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空，江城的天气向来很好，天又蓝又广，像一方望不尽的快要抖落的松墨，星星亮的勾人，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拿出手机对着穹野拍了一张照，月朗星明，将照片发给心上人，小姑娘抱着手机费尽心思撩拨人——赠予我的爱人，愿你爱意永恒，周身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