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暮归南山》左俞心

18、馨香

　　余谌牵着姜今稔的手，两个人闲闲的散着步，不到傍晚，也依稀有了风，舒服惬意。姜今稔有点犯困，鼓起脸颊打了个呵欠，眼睛覆上了薄薄一层水雾，余谌伸出手指戳了戳，姜今稔眨着眼睛问他，“好玩吗？”小姑娘说话的调子总是脆脆的，音色里却生了一抹甜，这会儿懒懒地淌出来，像被咬碎的酒心巧克力，甜到了余谌心口里。
　　“好玩。”余谌故意逗人，姜今稔点了点头，重新把脸颊鼓起来，“玩吧。”余谌笑出声，手指毫不客气地戳上去，软软的，弹弹的，再戳一下，竟然就这么玩了半分钟。
　　余谌克制着收回手，“这是在哄我。”
　　姜今稔又打了个呵欠，“哄，算是吧，哄着余老师开心。”余谌被撩的心口热热的，伸出大手在小姑娘头上揉了揉，“挺招人啊小朋友，不过，我的。”青年话里满是笃定和傲然，毫不掩饰占有欲。
　　姜今稔深表赞同，自己家男朋友性格好，长得好，做菜好，工作好，谈恋爱也好，这个世界上绝对不可能有人比余老师更招她喜欢了。
　　余谌看出来姜今稔有点累，收了一起吃晚饭的心思，把人先送回了学校。
　　夏望泠发现秦翞家跟自己家还挺顺路，干脆就先把曲岩送回去，车上只剩下两个人，秦翞也没想到这么巧，余谌跟夏望泠竟然是多年好友，“夏队，你跟余哥是大学同学，那你今年也三十五岁了吧？”
　　“差不多，我比老余大四个月。”
　　“哦。”秦翞点了点头，车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夏望泠握了握方向盘，想了想开口，“余谌人很可靠，你可以放心。”
　　秦翞笑出了声，“其实我跟余哥之前就认识，我知道他人不错，今稔是个成年人，又很成熟，我相信她的决定，再说了，我长着眼睛，今天余哥一来就担心今稔晕车难受，吃饭的时候一直注意着今稔手边的杯子，不动声色地观察她喜欢吃什么，打球的时候更是时时刻刻看着，护着，甚至有人跟今稔表白他也只是看着，相信今稔自己可以处理，他对今稔上心，我看得出来。”
　　夏望泠没想到秦翞观察的这么仔细，只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夏队，你不是公安大学毕业的吗？”
　　“不是，我是H大侦查系毕业的。”
　　秦翞感叹了一声，“学霸呀。”
　　夏望泠低笑了一声，“你也会羡慕这些？”
　　“怎么不会，虽然我也是B大医学院毕业的就是了。”
　　这回惊讶的轮到了夏望泠，“那你怎么会做法医？”
　　“我喜欢医学，我爸爸希望我成为一名警察，我大学主修法医学，但是会去临床医学蹭课，大部分都蹭到了，夏队平时如果受什么小伤也可以来找我。”秦翞说完觉得有点不合适，好像在咒人受伤似的，他抿了抿唇刚想再解释两句，夏望泠却自然地接过了话题，“好啊，看来我们秦法医是个宝藏啊。”夏望泠态度很坦然，干这行的，尤其是刑侦，受点小伤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他有时候觉得麻烦甚至不会去处理，现在有一个免费的全自动医疗包，技术听起来还很不错的样子，夏望泠是真的开心，秦翞显然也察觉到了，轻松地笑了笑。
　　“夏队长比看上去的要好相处，”秦翞想，他还记得自己刚调到刑侦支队第一次见到夏望泠，青年穿着一件黑外套，眉眼锋利，眉峰微微蹙起，气势迫人，眼神落在手上薄薄的几张纸上，好像要把它穿透，察觉到有人看他，望过来的那双瞳孔漆黑锐利，让秦翞有那么一瞬间停住了呼吸，后来老秦同志说，那就是钢刀的魄力。
　　夏望泠在秦翞家附近停下来，秦翞伸手解开安全带，“谢谢夏队，回家注意安全，明天见。”
　　“明天见。”
　　郑铎稳稳地开着车，安静下来的气质倒显得有些温润干净，易凝懒散的靠在车坐椅上，无所事事地看着窗外，郑铎余光看了她一眼，笑着开口，“易叔又催你了。”
　　“嗯，早就跟他说过我不是真的不想结婚，是真的没遇到喜欢的人，可他逼得越来越紧，要不是我意志力坚定，可能真的要找个人凑活着过了。”易凝有点烦躁，在郑铎面前根本不掩饰。
　　“下面有棒棒糖，”郑铎示意易凝自己拿，“知道你不缺人要，找一个合适的先相处着呗。”易凝眉头蹙得更厉害，出口的话已经带了几分不耐，“郑铎，你从高中毕业之后就一直这样，跟你说了好多次对待感情要认真，你就使劲浪，浪到快四十了都找不着对象。”
　　郑铎也不恼，“好好好，我这不是一腔真心给不出去吗，你好好操心自己，我妈又没催我。”易凝也不再步步紧逼，自己支着头假寐，“也就是我在这儿顶着，我要真嫁人了我爹还得催你，咱们这批人，竟然第一个修成正果的是余谌，不过也该是他。”
　　“嗯？什么意思。”郑铎很熟悉易凝的说话方式，标准文科生思维，复杂的话简单说，然后再做阅读理解。
　　“余谌对待感情的态度跟我一样，眼里不揉沙子，不过他比我要勇敢，而且，他跟今稔不会分开的。”
　　“这么笃定？”郑铎虽然也同意她的观点，却还是饶有兴致的问。郑铎跟余谌认识那么多年，余谌对什么事情上心到什么程度他心里清清楚楚，余谌放不开手了。
　　易凝却没有那么多心思，“倒也不是，只是看着他们这样相配，这样要好，他们分开了我可能真就觉得这世界上感情都经不住生活吧。”
　　“生活是过出来的，不要想那么多。”青年的话淡淡的，却莫名让人信服。
　　易凝终于透出一个笑，“知道啦。”她伸出胳膊抻了抻，眉眼带笑的轻松模样，很轻易就叫郑铎开心起来，他始终很知足，易凝在他面前永远是少女模样，坦荡又欢快，这是他磨了十几年磨出的一颗珍珠，磨得皮肉心口全是血，也没想过不养着。
　　自从谈了恋爱，“谌稔”小屋就变成了姜今稔的第二个图书馆，余谌的第二个工作室，余谌把钥匙给了姜今稔一把，余谌不在的时候她也可以自己过来。两个人都是安静的人，平平常常的各自工作，忙里偷闲地看恋人一眼，爱意就会像散在风里的沙，轻轻浅浅地漾出馨香。
　　姜今稔发现余谌做菜真的很好吃，而且餐桌上出现的菜符合她口味的比例越来越大，如果做了两三道辣的菜就一定要配一道清淡的，也不是那种寡淡，就是不同口味的好吃，吃过晚饭会有切好的水果，大部分时候是芒果，偶尔会有橙子。
　　有一天余老师带回来了一袋提子，红红的，绿绿的，上面还沾着露水，个个饱满剔透，姜今稔悄悄咽口水，余谌失笑，把水果提进厨房，拿了一半洗干净放进了盘子里，把另一半收进了冰箱，在一起快一个月，经常一起吃饭，余谌发现姜今稔抛开那些后天学习到的理智和成熟，本质上还是个小孩，会贪吃，遇见喜欢吃的东西就一直吃，不叫停就会吃多，吃水果尤其是，面前有多少就能都吃完，不给吃就眼巴巴地撒娇。余谌好笑又心疼，干脆就只拿一半出去，眼不见心不念。
　　姜今稔穿着件白卫衣，整个人窝在沙发上俨然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余谌端着提子放过去，自己坐在了小姑娘身边，姜今稔眼睛亮亮的，伸手拿了一个开始剥皮，余谌看了一眼，慢悠悠地叹气，“今稔，我不比这盘提子了吗？”青年的亲昵从一本正经的语气里透出来，惹得姜今稔心口一颤，她没说话，仔仔细细的把手里那颗提子的皮扒了个干净，然后递到余老师嘴边，余谌垂下眼睑，冰冰凉凉晶莹圆润的果肉就抵在唇边，余谌下意识舔了一下，然后张开嘴毫不客气地叼走，“很甜。”
　　姜今稔举起沾满果汁的手，整个人靠过去在余谌的颈窝里蹭蹭，“余谌最重要，第一颗提子是给余老师的。”
　　余谌往后一靠，心满意足的把小孩揽了个满怀，姜今稔挣扎着想要出来，被余谌一把摁住，“做什么？”
　　余谌的语气慢条斯理里带着点不满，姜今稔嘟囔着，“水果汁，要蹭到衣服上了。”
　　“没关系。”
　　“真没关系？”
　　小姑娘话里透出一丝笑意，余谌直觉自家女朋友要使坏，放开人看着她，“想怎么样？”
　　姜今稔憨憨一笑，毫不犹豫地伸手把馨甜的提子汁蹭到了余老师的一张俊脸上，“好了，蹭到了，满意了吗？”
　　余谌愣了一下，漂亮的眼睛一点点蓄满了笑意，唇红齿白，眉目如画，姜今稔看呆了，余谌没有丝毫的意外，自家笨姑娘总是很轻易就被这张脸蛊惑，他凑过去在小姑娘嘴唇上亲了一口，“满意了。”
　　姜今稔脸红红的，伸手去抓提子，却被另一双手捉住，余谌抽出纸巾细心地擦干净小姑娘手指上的水果汁，然后放回姜今稔腿上，“好好坐着，我给你剥。”
　　姜今稔看着青年莹润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扒提子皮，眉眼间俱是融融笑意，没有丝毫挣扎地张嘴等吃，余谌没有丝毫不耐地投喂，间或自己吃几个，漫无边际的聊聊天，姜今稔同余谌说起自己上学时候的事，余谌就静静地听，也会接过话题谈谈自己还记得的时光，谈谈这座小院子里发生的事，也谈起自己的父母长辈，他们很喜欢这样的闲聊，就好像是参与了恋人那些自己不曾见证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