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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汪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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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怎么说郑铎这人不正经呢,自己开了正经酒吧,浪不起来,就往别人的酒吧钻,夏望泠跟着站在“欲倾”门口的时候,凉凉地斜了郑铎一眼,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郑铎挑眉笑,伸手解开衬衫的前两颗扣子,要笑不笑的模样,那股子劲儿扑了夏望泠一脸。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去,找了个吧台点酒,两个模样出众,气质拔群,衣着不俗的俊朗男人一进来就吸引了酒吧大部分人的目光,男的女的都有。欲倾这名字起的就够骚,这地儿做不做皮肉生意具体也没人说得清楚,但是看上眼了心照不宣勾手就走的是常态。郑铎大学就发现这地儿了,他们几个都来过,郑铎来的最多,但他从来不跟这儿带人走,用曲岩的话来说就是“花蝴蝶找一地儿使劲开屏,钓上了不算他的,给看不给吃,造孽”。
真正从这儿带走过人的,是夏望泠。
夏望泠看着源源不断的人上郑铎这儿找死,头疼的揉了揉眉心,这货根本就是片叶不沾身,偏偏露出一身风流劲,对上谁都能笑眯眯地聊两句。郑铎跟人温文尔雅地打完招呼,眼尾的勾人劲儿还没收起来,凑到好友跟前问,“怎么了老夏,没看上眼的,不聊两句啊”。严格说起来夏望泠这种俊朗高冷的酷哥看着更馋人,但夏望泠毕竟干了十几年刑警,他不想让人靠近的时候那一身的气势借几个胆子也没人敢往上贴,开玩笑,作死呢,勾搭好了暂且不论,勾搭不好扫黄打非一日游,这群人虽然来玩儿,但过了晚上,白天谁还不是个要脸人。
“啧,你这就没意思了啊。”郑铎半开玩笑地责备夏望泠,干脆整个人都倚在了吧台上,手里端着酒也不见往嘴边送,眼神轻飘飘的,在形形色色里穿梭,却不落在任何人身上。
“郑铎,我早不惦记了,这么多年是真的没遇见合适的。”夏望泠知道好友的担心,终于卸下了几分气势,愈发显得稳重宽厚。
“那你在这儿干坐着。”
“在这儿找对象不是傻逼么。”夏望泠随口回了一句,后知后觉的觉得懊丧。
郑铎挑了挑眉,等着他继续说,夏望泠叹了口气,拿起杯子浅浅的啜了一口,话说得格外郑重,“老郑,就算是受那件事的影响,我觉得这地儿不靠谱,但这不影响我找对象,我也真没惦记人了,以前年少气盛想起来还觉得愤怒,委屈,痛心,现在就只剩厌恶了”。郑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示意这事儿过去了。
有个长相艳丽的女生走到郑铎旁边,笑着跟他打招呼,波浪卷的头发垂在胸前,一双狐狸眼水光潋滟,含情脉脉,眼底的暗示直白又露骨,郑铎浅笑着回应,请那姑娘喝了杯酒,面上依旧是副慵懒的模样,偏头想跟夏望泠说句话,一个人影从余光里滑过去,郑铎蹙了蹙眉,压下心底的疑问,扯出一抹笑,眼睛在忽明忽暗间显出几分轻佻,缓缓地凑近那个姑娘,唇快要压上对方的耳垂,“你的名片”,动作间将那姑娘刚刚塞进他手心里的纸条扔进了一边的酒杯,然后抽身毫不留恋地扯着夏望泠离开。
夏望泠见惯了他开屏,以为这位大爷终于尽兴了,他可以功成身退的时候,一转身就对上了一双无辜澄澈的眼眸,夏望泠下意识地反抓了郑铎一把,整个人像是被人打了一记闷棍,凭借多年的本能才控制自己没有露出一丁点不该有的情绪。
反应过来的夏望泠对着那姑娘一点头就要走,经过的时候被扯住了衣袖,顺着看过去,那只手清瘦纤长,和记忆里差不多,再对上那双眼,里面含着恰到好处的执拗和无措,夏望泠拧了眉,从兜里掏出烟点上,烟雾缭绕间,忽明忽暗的烟头离许汐越来越近,许汐不肯躲,突然出现个高大的男人一把把许汐扯进怀里,对着夏望泠怒目而视,又低头去安抚看上去瘦弱无助的小姑娘,男的长得还行,女的娇俏可人,夏望泠旁观了一会儿,终于嗤笑出声,这场面,随便哪个人看了恐怕都要觉得是自己欺负人家小姑娘,没办法,毕竟当年他也是这么瞎了的。没什么心情纠缠,夏望泠碾灭烟头,回头看了郑铎一眼,两个人有默契的往外走,没想到许汐压根没想善了。
“阿泠,我是来找你的。”许汐挣开那个人,站在夏望泠面前,夏望泠足有一米八五,许汐只能仰着头看他,更显得整个人娇弱,偏偏下颌咬得死紧,一张素净的小脸上全是倔强,愈发惹人怜惜,对面男人根本顾不上刚刚被挣开的动作,一双眼看着夏望泠全是不屑和厌恶,郑铎看得直摇头,走上前挂在夏望泠肩膀上,一双漂亮的眼睛看向许汐,眼里也全是厌恶和不屑,“麻烦让一下,好狗不挡道”。
许汐脸色有点白,仍旧看着夏望泠,她很清楚自己的目标,夏望泠看了一眼那位义愤填膺的男士,忽然觉得好笑,干脆笑出声后才开口说道,“先生,她看不上你”,夏望泠用手指了指许汐,又转回来指了指自己,“我觉得她配不上你”,说完就往外走,经过许汐的时候,停下来回头笑了一声,压下声音问许汐,“哪来的脸觉得你配得上我?”
许汐的脸瞬间煞白,夏望泠却没有一点犹豫,长腿一迈就出了门,郑铎跟在后面乐不可支,“哎兄弟,我说你可太帅了,我现在算是放心了,刚不小心看见那个傻逼本来想带你走的,结果人就是盯着你来的,防不住。”
“没事,我就是觉着烦,但也没到躲着的程度。”夏望泠没什么所谓,话里甚至没有火气,郑铎愣了一下,觉得不可置信又觉得正常,忍了几忍还是爆了粗口,“我艹,你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她还往上缠,要不我帮你想个办法收拾她”。
郑铎话一出口就觉失言,果然夏望泠似笑非笑的眼神眼神已经飘了过来,他只能打着哈哈保证,“夏警官,夏支队,您放心,我绝对遵纪守法,绝不在人民警察的雷区蹦迪”。夏望泠看着好友笑得那个不值钱的样子,心底的燥郁一扫而空,忍不住低头笑,“放心,有些事一次就够了”。
郑铎也就没再说什么,都三十多岁的大男人了,做事都有自己的谱,没必要多掺和。两个人踏着夜色回家,各自载着动荡与安稳。
夏望泠在家附近下了车,走到自家小区门口,就看见一个人影朝他走过来,夏望泠眯了眯眼睛,许汐在他面前站定,一本正经地说,“你们小区管得太严,不放我进去”,说着还指了指旁边的保安处,夏望泠没搭理,绕过她往里走,许汐就亦步亦趋跟着,走到门禁处的时候,夏望泠把保安叫了出来,看了一眼许汐说,“这个是危险分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蹲进去了,你注意着点,别放进去”,说完就走,走了一半想起什么似的又添了一句,“也注意自己的安全”,保安小哥在这儿干了挺久,人又有责任心,知道夏望泠是个挺厉害的警察,听他这么说,立刻对眼前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姑娘横眉冷对,好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夏望泠,你就那么恨我!”许汐声音有点大,面上看过去还是那么无害。
夏望泠懒得纠缠,又知道这事儿不理清楚根本不会安生,干脆回过头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缓缓地开口,“许汐,我不恨你,几年前就算是,但这么些年过去了,早淡了,我现在就烦你,你到底想干嘛?”
“我想要你回来,阿泠,我很想你,我都改掉了,我只是,真的很想你。”许汐低下头,修长的脖颈在月光下泛着盈盈的色泽,看上去脆弱又坚强。
“我还是那句话,你哪儿来的自信配得上我。”夏望泠问得很认真,语气是十成十的不解和求教。
许汐好像被刺得有些受不住,狠狠的抽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着人的眸子泛着红,水光浸染了整片眼眶,就是不肯掉下来,做出一副不论夏望泠怎么羞辱她,她都只祈望能挣出一线生机回到爱人身边的模样。
夏望泠却只觉得恶寒,这女人太可怕,他当年就是被她这副倔强的模样吸引,觉得那是坚韧和生生不息,直到这朵食人花出手伤人才后知后觉,这人好像永远是这副样子,不论自己处在上风还是下风,刚撒完娇还是刚擦掉嘴角的血,明明已经踩在了别人的脊梁上,还是无辜又倔强,脆弱又澄澈,恶心得他想作呕,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许汐,我办了那么多案子,知道凡是仇怨都有缘由,你是头一个让我觉得是不是真有打娘胎里就带着恶毒的人,当年那些事儿你家里人给你料理了,我也年轻,没来得及跟你家抗一抗,但现在你试试,我绝对让你知道公平俩字怎么写。”
“我说你配不上我,不是说你丑或者矫情,不是说你装出来的那副尊容让我下意识想撕碎,也不是说你家又穷凶极恶又龌龊,仅仅只是单纯的表示,我夏望泠这辈子绝对不会跟一个垃圾在一起。”说完这句话夏望泠终于没有什么其他的可以说,转身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下次见面,他不会再跟她说什么了,他不相信她会改,如果她控制不住自己,他只会亲手审判她。
回到家,入目一片漆黑,凭借本能记忆摸到沙发,把自己整个人扔进去,现在不需要灯,黑暗可以让他肆无忌惮的愧疚和悔恨,他仍旧记得那个跟他告白过的女孩,他只见过她几次,依稀记得她眼睛很亮,他不喜欢人家姑娘,干脆利落的拒绝,那姑娘也没生气,坦坦荡荡的祝他以后幸福,夏望泠还挺开心,心底也希望这姑娘早日找到喜欢她的人,两个人甜甜蜜蜜。直到,直到亲眼看见她坠楼死在他面前,一片血肉模糊,红白交织的色块不断扭曲他的神经,他那个时候才二十岁,血腥气萦绕了他无数个夜晚,每每入眠都是那姑娘泣血嘶鸣的画面。那姑娘,是被许汐逼死的,他最初什么都不知道,警察来了也什么都没调查出,只对外宣称是压力太大抑郁自杀,他曾惋惜过,直到他在许汐的笔记本里不经意的瞥见那个姑娘的照片,被狠狠地打了个红叉。他开始有意无意调查,怀着不可置信和证明女友清白的心思,他是不信的,他的许汐那么干净,那么乖巧,他把她从欲倾带出来的时候,她被欺负的眼眶通红却仍倔强的不肯掉一滴泪下来,他怜惜又萌生爱慕,可小姑娘看着柔弱实际坚韧又独立,他放低姿态追了整整一年,才终于让她对他毫不顾忌的依赖,她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可是,事与愿违,夏望泠在一次次的查探中绝望,身边这个人,他竟然从未看清过,他打算摊牌,劝她自首,可她竟一字一句地告诉他她究竟如何羞辱那个姑娘,她甚至将他们平常交流的语音剪成了音频,合起来就是夏望泠整个青春的噩梦,他听见那段音频里,那个陌生的“自己”源源不断地吐出杀人的利刃——“张清宁,你就是条狗,连我家宝贝半分都比不上,竟然还敢肖想我,真令人恶心。”
夏望泠如坠冰窟,他恨自己为什么记得那么清,记得清这段话里的每一个字是在哪种情况下说出口的,记得清每一个许汐无意间提起的话题,记得清这段话里自己说的每一个字,记了很多年。
他愧疚了很多年,这种愧疚在他提交的所有证据被一纸精神鉴定书碾得粉碎时到达终点,那天庭审结束,他一个人躲进厕所吐了很久,他至今仍然清晰的记得那种苦涩填满了所有感官,血液逆流着汹涌着喧嚣着堵在胸口的感觉。这么多年了,他依旧有忘不掉的东西,他记得的是那姑娘明亮的眼睛和暮野下的血色,是附骨之蛆般的冰冷和刻毒,是紧握警徽才能心安的梦醒时刻。
第二天是周六,本来是休息日,但姜今稔之前一连参加了两场聚会,一整个周末只能赔给学习啦,懒得折腾,姜今稔抱着书在自家阳台上窝了一早上,眼瞅着要吃午饭了才放下手里的书打算弄点东西填肚子,刚打开冰箱门,古琴清清泠泠的声音响了起来,姜今稔眼睛一亮,快步走过去捞起手机,“余老师,中午好”。
隔着电流显然不能掩藏小姑娘的喜悦,余谌低头浅笑,像是浅啜山巅的雪,化为嘴角情柔,“中午好,吃午饭了吗?”
“还没有。”姜今稔从不对余老师说谎。
“下来吧,带你去吃饭,把你的书都带上。”
“带书?”
“不是你自己说的今天要学习。”余谌的声音本来就好听,这会儿尾音上扬,像融了一半儿的冰块。
姜今稔笑出了声,“五分钟”。
余谌没什么所谓的倚在车边等着,胳膊压在车前的横杠上,一件白体恤搭了件浅蓝衬衫,一条米色的休闲裤,一双板鞋,加上一身干干净净的气质和一张清隽明秀的脸,明明三十好几的人了瞧上去像个涉世未深的男大学生,立在那儿,腰细腿长,惹眼的很。
约莫等了三分钟,余谌恍然惊醒,忘了告诉小姑娘最好不要穿裙子了,他难得的露出几分懊丧,摸出手机打算打电话,这副蹙眉认真的模样要是叫余总那些员工看了去,可能已经开始担心自家老板丢了什么几千万的大单子明天是不是就要开始裁员了。
姜今稔背着双肩包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容颜如雪的青年站在一辆自行车旁边,美人轻蹙眉头,嘴角向下撇,像是受了什么委屈的样子,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被鲜活的生气和滚烫的热气扑了满脸,这是她爱的人啊。
“余谌”,随着清脆的女声一起响起来的还有谆谆琴声,悠扬的调子飘出来,染红了姑娘的双颊,余谌愣了一下,漂亮的眼眸看着姜今稔,“《寒山僧踪》”。
“嗯。上次余老师弹过这首曲的。”姜今稔坦坦荡荡地说,她在余谌这儿唯一的隐秘是她对他的痴求,但他既已知,那她便再无隐瞒。
小姑娘穿着米白的T恤,衣摆处趴了一只爪子上绣着紫色小爱心的英短,浅色牛仔裤,一双蓝白相间的板鞋,柔顺的长发在头顶扎了个小啾啾,还背着个双肩包,眼睛亮闪闪的的看着他,漂亮的不像话。
“刚刚叫我什么?”余谌面上不动声色,姜今稔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于是从善如流,“余谌”。
“嗯,走吧。”
姜今稔跟着走,感受着周围一瞬间消失的气压,暗暗肯定刚才果然不是自己的错觉,走了两步却撞上了一道宽厚的肩膀,还泛着隐隐约约的热气,姜今稔一再脸红,揉着额头往后退,抬眼去看余谌,青年嘴角含笑,那双眼睛里的纵容快要将她淹没。
“小姜老师,我车就在这儿,你要去哪儿?”
姜今稔回头去找,忽然把目光停在了那辆自行车上,她看了好一会儿,看的空气里的暧昧纠缠都渐渐消散,余谌眼里的笑意也渐渐褪去,温和地看着身边的姑娘,安静的等她梳理好自己,姜今稔转回目光看余谌,眼里是说不上的起伏,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笑着问,“余谌,有糖吗,给我一颗”。
余谌递过去,粉色的柚子糖,清透的甜,姜今稔坐在后座,看着风吹乱青年的墨发,化成舒心的欢喜掠过耳边,她伸出手抓紧青年衣摆,唇边的笑意是鼓起风的气球,飘飘直上青云。她想表白,郑重的,严肃的,热烈的,诚挚的,向余谌表白,从刚刚那一秒开始,并将永远持续,但她知道,余谌的步骤还没走完,他会不安,那就等等,左右不过是你,有什么关系。
余谌慢慢地骑,他早已经计划好了今天要做什么,要带她去哪里吃好吃的,要在哪里陪她看书,要怎样毫不顾忌地表白,再等一等,等我带你看过我的世界,我希望你能如我所愿,留下来。
吃过饭,余谌带着姜今稔去了自己的工作室,整栋建筑的风格很简洁,大方中透着古朴,白色为主,精巧处常见传统的建筑设计,处处都流露着温柔又洒脱的感觉,姜今稔几乎是立刻就喜欢上了,她欣喜地打量着四周,“谶言”两个大字挂在那里,余谌边走边同她介绍,“这是我的工作室,还有一个合伙人叫程则言,你见过的,他主要负责运营,我负责设计,准确来讲,他是我聘过来的职业经理人,我认识他那年他才二十四,比我大一岁,我敢请他敢来,后来谶言经营的很好,我干脆分了他一些股份,他就算是合伙人了,则言人很好,这些年多亏了有他。
姜今稔安静听着这些有关于他的事,一路上有人打招呼,余谌游刃有余地点头示意,温和又清冷,走到楼梯尽头,余谌正要打开办公室的门,旁边的门被推开,一个看上去不怎么靠谱的青年探出脑袋,看到姜今稔时有点愣,然后眼神开始在两个人身上打转,姜今稔看着那张脸,脑子里却浮现出了莫彤微的脸,这两个人怕不是一个厂家生产的,圆圆的脸,配合的五官,看上去亲和力十足,她浅浅地勾起嘴角,大方地看着对面的人。
“程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青年也没有丝毫的不自然,大大方方走出来打招呼,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顺滑的好像刚刚门边那个脑袋不是他。
“姜小姐,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青年说着还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姜今稔看着面前人谈吐自如,真心为自家余老师的识人之明折服,这社交随机能力,绝对的营销鬼才。
等两个人打完招呼,余谌开口问,“怎么了,找我有事?”
“没有,听见有声音,知道你回来了,出来看一眼,怎么不多休息两天,刚出差回来那么累。”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成”,程则言点点头,“那我忙去了,姜小姐再见”。
姜今稔笑着应下,见程则言回了自己办公室,跟着进了余谌的办公室,办公室的装修可跟想象中太不一样了,环形长桌,泼墨墙,宽广的木制书架,绿植,小玩意和书籍错落有致,超大的落地窗,在窗户的低处有一个宽宽的榻,上面铺着软垫,架设了一丈宽的可移动书桌,漂亮的小桔灯,整整齐齐的笔墨纸砚,一整面墙的设计稿,软藤椅,繁而不杂,古色古香,干净明亮,姜今稔眯了眯眼睛,像只偷吃到鱼的猫猫,余谌看着小姑娘流露出的轻松惬意,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小姜老师,柜子里有新做的果茶,剩下的随意。”余谌走到自己的办公桌面前,打开了电脑里的新文件,他打算今天把一个客户要的初版设计图画出来,等再次反馈之前他还有一段时间可以去工地那边考察一下,那边施工了很久,按理来说已经步入了正轨,但他得去看看。
姜今稔看着余谌没入自己的专业领域,一种来自绝对领域的自信和认真细致的谨慎完美糅合,沉静的眼波里偶有思考的流光闪烁,铺纸落笔,沙沙的细碎响动像不小心揉碎了枯叶,窗外的余晖给这人镶上一层光晕,像极了她第一次见他,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余谌身上没有了那种悲悯的脆弱,只有平和的坚韧,拂去她激烈的悸动,沉淀为绵亿的依恋。姜今稔垂下眼睑莞尔一笑,走到落地窗面前,在软垫上安稳落座,长腿支撑着,沉进了自己的书乡。
悠悠的光洋洋洒洒,静静的空间明明朗朗,爱意未曾拿起浓稠的交缠,只是悄悄地淌,汇成了一片汪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