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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七次遇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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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rst酒吧是郑铎毕业之后开的,当初同寝四个人,郑铎最不受拘束,做事天马行空,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刚毕业就一头扎进了社会边缘,成功晋升为世人眼中的“失足少年”,但事实证明睿智的脑子在哪都能使,郑铎很快就凭借资本的力量在一众亲朋的冷眼中杀出重围,余谌和另外两个室友是最初支持郑铎的那一批,这么多年几个人关系都很不错。
说起来也好笑,他们一宿舍四个人四个专业,一个学商,一个学建筑设计,一个学哲学,一个学侦查,郑铎当初还戏称他们是群英荟萃,学校特地将全校最帅的四个人凑在一起,造福人类,后来开学一段时间后事务处闲下来还问他们需不需要调换宿舍和自己系的同学一起住,当时几个人已经熟了,都说没必要,这才有了这段缘分。
酒吧的装修和大部分不太一样,极简风,充满了设计感,空间感很强,隐私性也很好,最主要的是老板勾人,郑铎这人,妥妥的流氓皮肉,幸好从小接受义务教育,才不至于被人套麻袋打死。
“老余,来了啊。”
“嗯,人呢?”
“都在楼上候着呢,对了,端端那丫头也过来了,你可看着点她啊。”
“这就是你叫我过来的目的。”
夏云端,人如其名,从小被娇宠着长大,人不坏,但是疯起来无法无天,他哥都震不住她,只有余谌,夏云端就是不敢在这人面前造次,谁也不知道为什么。
“嘿,咱们都这么久没见了,见兄弟一面委屈你了。”郑铎倚在吧台上没个正形,挑着眉同余谌逗笑,余谌懒得看他,转身上楼,一推开门,意外的看到夏云端乖巧的坐在沙发上,专注的盯着面前的屏幕,夏望泠看到他进来,顺势往旁边让出一个位置,“来吧,今儿别想着疯玩儿了,我们家小公主学习呢,大家都陪着吧。”
余谌坐过去,看到夏云端偷偷看了他几眼,疑惑地直视过去,夏云端立刻移开了视线,余谌捏了捏眉心,温和地说:“端端,学习是好事情,不要听你哥瞎说,他就是一大尾巴狼,你不一样。”
“嘿,怎么一开口就损人呢,你这狗脾气的一面,大概也只有我们能看见,真是,旁人不知道吧。”
“端端学习呢,别捣乱。”余谌拿他的话堵他。
“行。”
“哟,怎么这么安静”,郑铎处理好下面的事儿也上来了。
“曲岩呢?”
“他今儿有事,说是带队去参加什么比赛了,来不了,老曲是人民教师,规矩多着呢。”郑铎一脸无奈的回了句。
“哥,余哥,郑哥,你们要不要看,这是今年国辩的重头戏,R大和B大,应澄也要上场,很精彩的。”夏云端问道。
夏云端刚十八,是大一的学生,最近加入了学校的辩论队,就格外热衷这件事。
夏望泠看着自家妹子认真的样子,眼睛里还有未褪去的钦慕和向往,不免有点欣慰,几个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几分当年的意思,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找了个位置安静地坐下了。
“哎?怎么回事,四辩怎么换人了?”夏云端有些疑惑,她虽然才加入辩论队,但也知道应澄最负盛名的就是结辩,即使他是全才,在这样重要的比赛临时更换人选也是不妥当的。
“什么换人,四辩不是那个漂亮的小姑娘吗?”郑铎问道。
“按照惯例来讲,本来的结辩应该是现在的三辩,你说的那个女孩子叫姜今稔,也是很厉害的攻辩,她的比赛集锦被称为“荆棘里的玫瑰”,又浪漫,又锋锐。”夏云端意识到自己偏离了话题,不解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姜今稔从容地坐在了属于她的位置上,黑色正装优雅干练,还带着学生独有的单薄,总是温柔含笑的眼眸像退去海潮的清波,从容沉敛,在眼底深处,层云浓雾间,藏着她的骄傲和坚定。
比赛开始了,正装的青年嘴角含笑,步步紧逼,抽丝剥茧,直击要害,毫不留恋,辩论场上没有输赢,但有交锋,思想和思想碰撞,语言和语言勾缠,应澄毫不犹豫地亮出自己的刀刃,同他的对手,或者某种意义上的战友,一同作为战士去探寻,他破开眼前的云雾,将背后留给身后的队友,而他的队友,从未辜负他的信任。
当激烈的交锋落下帷幕,也许我始终无法认同你的观点,因为我的责任就是同你对抗,但我期待你的展示,期待你的深邃和光明。姜今稔是自由又潇洒的,她泼墨般的呈现出自己,稳稳接住队友的点,严丝合缝的达成逻辑链的闭环,她拼尽一切的去让人看到还应该存在这些观点,还有这些观点,我们还要去思考,语言漂亮又浪漫,像春日里的雁。
辩论场上,真的存在争锋,或许存在对错,但绝不存在输赢,我们拼尽一切的执着的坚定的去探寻,也许我们会被教训,你是错误的;也许我们就是错误的,但我们会被指正;也许,我们会看到最灿烂的霞光。我们压着手下的一沓白纸侃侃而谈两分钟,那是两分钟的梦想,那是两分钟的光芒,恩济自己,惠及他人。
比赛会结束,但这群青年人的浪漫和优雅不会,如月光倾泻,如浪潮席卷。
余谌是无意的看客,心血却被滚烫的意念牵动,屏幕上的流光映在眼底为他覆上了一层熠熠明华,忽然忆起少年时代课桌上叠高的课本,停不下的笔,翻动的书页,偶尔偏头栏杆间隙窥见的晚霞,还有,倾泻的扶郎花汁。
“杀疯了杀疯了,应澄今天完全杀疯了,化繁为简,在姜今稔的掩护下一路长驱直入,攻城掠地,寸步不让,我们以往的认知根本就错了,应澄从来不是什么堡垒,他是剑,是最锋锐的重剑,一旦开刃,势必饮血,只要同伴撑得住,他能把对面撕烂,恭喜应澄,终于找到了释放自我的契机,未来可期!”
比赛结束了,下一个顺延播放的是关于这场比赛的转播,直播间的主人或许是辩论中人,他的声音在安静了两秒的房间响起,像是平静后的暴风雨。夏云端已经被完全震住,她抓着哥哥的袖子呢喃道,“太帅了,哥,实在是太帅了。”
“小丫头,你是觉得人家打比赛帅,还是看人家长得帅啊,小花痴。”这场比赛确实很精彩,战场完全重合,快攻打的对面招架不及,争锋点处理的干净漂亮,结辩更是将脉络梳理的清晰妥帖,于些微处纤毫毕现。他就是想逗逗自家妹子。
夏云端鄙视地看了一眼亲哥,“应澄是很帅,但我说的是姜今稔,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应澄要上攻辩位了,有这么强大的队友在背后支撑,根本不用考虑别的,进攻就完事,所有的疏忽大意漏洞她都能给你补上,最后的那段话既温和又坚定,不轻视,不偏执,甚至有足够的留白,让人不自觉的去思考和体会,这才是辩论的意义,不是你死我活,也不是相互攻击,而是在探讨和交锋中碰撞出人类的思考,这就是浪漫和魅力。”
夏云端自顾自地说完,抬头才看到几个哥哥眼里的笑意,知道他们逗着自己玩儿,磨了磨后槽牙,眼看就要发作。
“好啦,别气了,比赛也看完了,吃饭去吧。”
“我要吃红烧鱼!”
“好嘞小公主,老余,你吃什么?”郑铎随意地应了一声,转而询问余谌。
“老余?老余!”郑铎看着余谌出神的样子皱了皱眉。
“怎么了?”余谌堪堪回过神,他没见过姜今稔穿正装,上次那件西装外套并不合身,大了一圈,今天见到才恍然有了一种实感,原来小姑娘真的不是小朋友了,她已经具备了踏入社会的能力,但真正让余谌陷入深思的是小姑娘最后的那句话——“如果做不到意识和实际完全贴合,那么我希望被铭记的是,决定自己是谁的,不是一个人想了什么,而是他做了什么。”余谌发现自己一直在小看她,姜今稔一次次地告诉自己,她远比自己想象的要睿智可靠。
“你想吃什么?”郑铎又问了一遍,他的目光在余谌脸上梭巡了一圈,收回去的时候掩下了一分深意。
“都可以。”余谌没什么情绪地说。
“行,那咱们就…等一下,老曲来电话了。”
郑铎打开了手机外放,那边传来一个随和的男声,“郑铎,我这边结束了,一个学生有事先回去了,聚餐也改时间了,你们在哪儿,我现在过去。”
“成,你那什么比赛,两个小时就结束了?”
“辩论赛,和B大的。”曲岩话音刚落,夏云端眼睛蹭的亮了,凑过去问道,“曲哥,姜今稔在吗,她也是你的学生吗,你能不能把她也带过来啊,我想见她,求求你了。”曲岩性子软,又听着看着长大的小姑娘跟自己撒娇,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拒绝,只能答应道,“我帮你问问。”夏云端满怀期待的等待着,完全忽视了亲哥投来的警告眼神。
电话那端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曲老师,谢谢您的好意,但是…”
余谌突然出声,“老夏,递杯水给我。”
夏望泠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还是起身接了杯水递过去。
夏云端好像突然想起在场的还有一个人,她下意识地看向余谌,夏云端知道余谌不怎么喜欢跟陌生人相处,一时激动却忘了征求他的意见,这会儿嘴巴一张一闭的什么也没说出来,愁眉苦脸的闭上了嘴,房间突然安静了下来,以至于电话那端小姑娘的话稳稳地落了地。
“我去。”
余谌捧着水杯喝了一口,觉得这水挺甜的。
到了停车场,郑铎本来想直接上去,余谌却让他给曲岩打个电话,问问什么时候过来,郑铎开玩笑道,“老余,这么上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来的是你心上人”,余谌一噎,凉凉地看了他一眼,郑铎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我投降,我马上打”。
“咱们赶紧过去吧,老曲说他们已经到了,大厅门口等着呢。”郑铎打完电话回来说。几个人就往外走,走到酒店大门附近,夏云端伸长脖子左右张望着,余谌的目光扫了扫,落在不远处,“走吧,在那边”。
“嗯?余哥,你怎么看到的,天这么暗,我用心找都没找到。”夏云端兴奋地边走边问,小碎步都快要跑起来了,余谌没说话,小姑娘的眼睛实在是太亮了,容不得他装看不见。
曲岩发现姜今稔看着几个人走过来的方向,眼神一直聚焦在余谌身上,眼底闪过一抹了然,余谌这人招人,他老早就见识过了,没想到这些年竟然不减反增。他吐出一口气,给姜今稔介绍人,“今稔,穿黑夹克的那个叫郑铎,旁边那个是夏望泠,那个小妹妹是他妹,叫夏云端,刚上大一,是你的小迷妹,穿风衣的那个…”正说着几个人已经到了面前。
姜今稔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青年,乖巧地笑,“余老师,晚上好”,余谌也忍不住跟着笑,“晚上好”。
两个人熟稔的样子虽然让其他几个人很诧异,但是倒也没有谁说什么,都默契的装作什么也不懂,礼貌的和姜今稔打招呼,只有曲岩看着两个人的身影若有所思。一行人热热闹闹地进了餐厅,夏云端很想黏着自己的新晋偶像,但是风险规避意识让她只敢乖乖跟在自己哥哥身后,她把这个归为要在偶像面前保持良好的形象,但是…姜今稔也太好看了吧!!!
进了包间,几个大男人习惯性坐在一起,曲岩担心姜今稔不自在,刚要叫她,就见余谌坐在那儿对着小姑娘招手,“今稔,坐这边吧,云端想跟你坐一起”。小姑娘乖顺的坐过去,几个人倒也聊得愉快,都是知道分寸的人,会说话,懂人情。
吃过饭已经是快九点了,曲岩问姜今稔怎么回去,姜今稔思索了片刻说,“明天是周末,不急着回学校,我今晚回自己家,离这儿不远。”
曲岩思索了一会儿,刚想开口说自己开车送,让夏云端跟着一起,反正她也确实很想粘着自己的小偶像,余谌却率先打断了沉默,“我送你”。
“你送,你车还在老郑那儿呢,你怎么送?”夏望泠有些看不懂,余谌这是要单独空间,不至于吧。
“不是说不远,介意走回去吗,有点工作上的事顺便跟你说一下,我下周估计会很忙,不一定会去公司。”余谌询问地看向姜今稔,语气是再正常不过的平淡。这话一出来郑铎顿时觉得心下门儿清,老余指定对人家姑娘有心思,之前看比赛那股子专注根本就是对着一个人去的,这会儿这句谈工作估计也是说给他们听的,没确定,害怕坏人家姑娘名声,这人细致起来是真窝人心,不知道小姑娘能撑多久。
这话要是给余谌知道,估计得赏他几个暴栗醒醒脑子,余谌只是单纯比他们多了一个充分不必要条件,姜今稔是真不想坐车回去,刚刚皱眉,明显在为难。
“好。”姜今稔看向那双漂亮的眸子,在璀璨的灯光下流溢着华彩,温和又从容,那是她在里面见过的最多的神情,也是她最喜欢的一种,她不想在余老师眼睛里看到一丝勉为其难。
曲岩把两个人的互动都收在眼底,心里也有了数,余谌之前去学校绝对不是单纯想去图书馆里看看书,早有预谋啊早有预谋。
兄弟三个的想法各不相投,凑起来倒也没哪儿不对劲。
夜晚的江城褪去了白天的精致和优雅,忙碌,疲惫和慵懒渐渐浮出来,风从人们的指尖骨缝穿过,抓不住虚无,但遣散了焦躁,鼻尖偶尔萦绕着木槿花的香气,模糊了车马喧嚣,城市里看不见炊烟,但归人心切,已然融出了一份温暖。姜今稔走的很慢,余谌跟着她的步调,两个人就那么悠闲地踱步,先开口的是余谌。
“我看到你的比赛了,很漂亮。”青年的嗓音里融进去了傍晚的烟火,听着朦胧又不真切,姜今稔干脆转身去看他,就那么倒着走,将漫天的星辰都披在身后,余谌突然咽下了嘴边的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绅士的将第一个发问的机会让给了小姑娘。
“漂亮,余老师是说比赛,还是,人?”一句话,被断开了三截,姜今稔毫不掩饰的给出了标准答案,把那个“人”咬得格外重。
余谌一寸寸笑开,像将开的白玉兰,灼灼其华,“比赛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人也是”。
姜今稔有些懵了,她甚至来不及分辨这句话里有多少情愫的成分,只是被动地接受从心脏处涌出的暖流,像一把烈火,在少女的脸上烧出一片绯红,在眸底烧出一场花雨。
脑子糊成了一团,姜今稔下意识还在走,整个人被重重云雾裹挟,能穿过一切的只有青年澈冽的嗓音,但这把嗓音的主人没有分毫想拉她出来的意思,他欲叫她沉沦。
她听见他问,“怎么答应过来了”?
姜今稔笑出了声,小姑娘声音里的那点儿甜太浓稠,横冲直撞,“想见你啊余老师,我特别,特别想见你”。
“嗯。”
姜今稔今天确实累,先是情绪大起大落,后来紧急打了一场比赛,又得到了余谌最温柔的安慰,回到家的时候整片脑子已经糊成了一团,看见床就想扑,电话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姜今稔揉了揉眉间,不耐烦的伸了个懒腰,然后把手机捞过来接通。
“你好,我是姜今稔。”
对面的人沉默着没出声,姜今稔顿了一下,拿开手机眯着眼睛仔细看了一眼那串数字,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里已经带了几分明显的客气,“妈妈,您有什么事吗?”
蒋楠听见熟悉的语气,一口气吊在当胸,不知道该不该松开,她倚在奢华的大床上,直截了当道,“过两天是妈妈的生日,你可以过来一趟,咱们一起吃个饭。”
姜今稔没怎么思考就拒绝了,“不了,我明天要去秦叔叔家吃饭,已经说好了的,后天和大后天有一个比赛要忙,没时间赶过去。”
蒋楠有些窒息,姜今稔跟她说话一直很客气,没有一丝怨怼和刻意,可就是这种释然才让她觉得讽刺,自己明明是她的母亲,她却对自己的离开没有一丝留恋,哪怕是别扭的让双方都难堪的留恋都没有,她厌恶那个男人,却希望这个女儿向着自己,偏偏,偏偏女儿眼里从没有她。蒋楠伸出手抚了抚秀发,眼里的光幽深的吓人,出口的话已经架上了伤人的箭,“既然你不想来,那就叫你父亲来,不要没有礼貌。”
姜今稔呼吸渐沉,“妈妈,您是我的妈妈,但不是我爸爸的妻子,他不需要对您有礼貌,至于我,我祝您生日快乐,未来每一天都快乐,但是我真的有约在身不能到席,很抱歉,妈妈。”姜今稔利落的挂掉电话,把整个人都埋进被子里,过了一会儿却发现自己还是难受的厉害,心口像被滴了水的油锅,火星子蹦的到处都是,一阵一阵烧得她喘不上气。不知躺了多久,姜今稔终于攒了一点清醒的力气,起身把窗帘拉好,把自己塞进热水里洗刷干净,回到卧室把所有的光源灭掉,把门关的死紧,确保自己堕进了完全黑暗的空间,才缓缓进入睡眠,在朦胧睡意间,姜今稔勉强抓住了一个想法,明天,要给爸爸打个电话。
被挂掉电话的蒋楠勉强维持着表面的从容,内心对那个男人的愤恨又多一层,她知道这没道理,但只有这样她才能舒心,拿起电话翻到那个联系方式,最终却怯懦的垂下手,这些年她没再联系过他一次,即使她有无数次想朝着他歇斯底里,但只要一想到他可能不会再纵容她,她就浑身发寒。
第二天的阳光很好,姜今稔被闹钟吵醒,半梦半醒间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眼皮还掀不开,嘴已经嘟了起来,备好了撒娇的姿势。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温和的男声,带着纵容和笑意,“怎么啦,咱家小孩想我了。”
姜今稔把脑袋又往枕头上拱了拱,才嘟嘟囔囔着,“老姜同志,爸爸,父皇大人,我都多久没见你了,我好想你啊。”小姑娘的声音软软糯糯的,满满都是小孩子气,姜悠却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分开之后每年这个时候前妻就会来找女儿,女儿一向有主见,在这件事上表现出了决绝的不想他插手的姿态,他只好听凭女儿的处理,幸而姜今稔聪明坚毅,处理得很好,只是每次还是会或多或少的存在情绪,他只能安慰。
“好,爸爸知道你想我了,等爸爸手上这个项目过一段落,今年过年咱们一起过,想吃什么爸爸都给做,想要什么爸爸都给买,好不好。”姜悠想着自己前一段时间寄出去的信这几天应该也能到女儿手里了,心下稍微放心一些,他因为工作性质不能经常陪在女儿身边,只能用这些小手段填满这些身不能至的陪伴。
姜今稔抱着被子坐起来,蹭下床把昏暗甩在身后,窝在沙发上继续打电话,“过年当然要跟我一起过,爸爸,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姜悠眉头一挑,他们父女之间一向没那些束缚,他也不觉得被冒犯,反而觉得新奇,女儿怎么开始操心这事儿,蒋楠给她刺激那么大吗,不至于吧。
姜悠没回答,姜今稔也没有非要刨根问底,转而说,“我有喜欢的人了,爸爸。”
姜悠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一时间又欣慰又惆怅,“要有分寸,知道吗?”
男人的声音很宽厚,听的姜今稔鼻子一酸,缓了半晌才接着说,“我知道的,爸爸。”
“那就好,我们家今稔一向聪明有主见,爸爸相信你的选择,也希望你能爱情顺利,不过不顺利也不要害怕,爸爸在呢,有困难就解决,委屈了就回家。”姜悠在团队里是最可靠的一把手,在外面是负有盛名的专家,在家里却只是一个慈爱开明的父亲,絮叨着女儿的生活,生怕她委屈,有科研所的小研究员路过恰好看到靠在窗边打电话的姜工,眉眼的弧度柔和的不可思议,就连平素总隐隐透着的严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放松与开怀,小研究员撇了撇嘴,也不得不感慨家庭的魅力。
“放心吧,你也要注意身体,按时休息,不要熬夜赶数据,有不开心的事就给我写信。”
“好好好,起这么早,早饭吃了吗?”
“还没,打完电话就去吃,中午去秦叔叔家吃饭,他俩可想我,柏阿姨肯定做了一桌子好菜,全都是我喜欢的。”小姑娘在亲爹面前炫耀起自己受到的欢迎毫不手软,逗得姜悠直笑。
“老秦拐我女儿是吧,我明天就给翞翞打电话。”姜今稔也笑,笑声爽朗又明媚,“别老想着亲自动手拐人家儿子,等我给你拐一个来,真的叫你爸爸那种。”
老姜一口气噎在那儿,觉着自己有点牙酸,父女俩聊了好一会。姜今稔挂了电话,随便做了点东西垫肚子,窝在沙发上温书,等到十一点多才起身给自己收拾了个出门的模样,给家里的小花小草浇完水没多久秦翞的电话就打了过来,“爷爷,下楼,开饭了。”
姜今稔看着骑在小电瓶上的秦翞,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走过去调侃,“哥,你这装备,挺时髦。”秦翞丝毫不在意,俩人的辈分一直是各论各的,他把手里的一个头盔递给姜今稔,“快点吧,要不是怕你走过去菜凉了,再说了,这玩意不舒服吗,方便又便宜。”
姜今稔深以为然,扣好安全头盔晃晃悠悠的到了秦翞家,一开门秦爸爸就坐在客厅里,看见她来了,笑着打招呼,秦妈妈人还泡在厨房里,闻声喊秦爸爸,“老秦,来厨房把水果端出去。”秦爸爸乐呵呵地去了,姜今稔等秦爸爸出来,乖巧的打了声招呼就进了厨房,瞅着空隙就抱了一下秦妈妈,秦妈妈笑得眯起了眼睛,一点儿也不推,嘴里还要念叨,“一身油,囡囡乖,厨房外面等阿姨。”
姜今稔笑着退了出去,坐在沙发上同秦爸爸聊天,秦翞也坐在旁边抱着碗草莓啃,秦爸爸撇了他一眼,秦翞立刻把不远处一碗去掉皮切好块的芒果塞到姜今稔怀里,然后又看着他爸挑眉笑,秦爸爸面上是嫌弃,眼底全是温柔,姜今稔一边笑一边摇头。秦思卓以前是个混世魔王,跟她爸是初中同学,两个人关系好的就差拜把子,姜今稔她爸说,当时秦思卓已经提出来了,但是十三四的少年都爱面子,姜悠又觉得自己是个成熟的孩子,这种行为过于中二,义正言辞的拒绝了,秦思卓因为这个反思了好久,觉得好兄弟说的什么共同成为社会主义建设事业的接班人更光荣简直太有道理了,痛定思痛,成绩飙升。直到有一次姜爸爸喝多了,揽着秦爸爸的肩膀说,“你说拜个把子的时候,我心里其实特别想。”气得秦爸爸吹胡子瞪眼,逮着秦翞就要和姜今稔拜把子。
秦爸爸源于姜爸爸的启蒙,成功成为了光荣的人民警察,火爆的脾气在事业中磋磨,主要是老局长的磋磨,收敛了许多,反而沉淀出一种更迫人的气势,现在快退休了,人在家里就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跟老姜一样,俩好老头儿。
“今稔,你爸爸最近怎么样,跟他联系了吗?”秦爸爸关心着挚友的近况。
“我早上刚打过电话,他很好,说今年过年回家,到时候一起吃饭。”秦思卓点了点头,“那课业上呢,听说你打算考研,压力不要太大,你既然已经过了法考,直接参加工作也可以。”
“放心吧秦叔,没那么大压力,我心里有数。”秦思卓点了点头,秦翞插嘴,“爸,你要是不关心你儿子我就找姜叔了。”秦爸爸嗤笑一声,“你整天待在我眼皮子底下,我就差知道你的微信步数了,你要我问你点啥,啥时候找对象吗,问你有用吗?”秦翞被喷了一脸,乖巧的埋进了草莓碗里,秦妈妈喊吃饭,秦爸爸才大手一挥带着家里俩小的开饭。
饭桌上果然一大半都是姜今稔爱吃的菜,就放在姜今稔常坐的位置跟前,秦翞一眼看见自己最喜欢的葱爆小排,欣喜的给了秦妈妈一个熊抱,得得瑟瑟地啃排骨,秦爸爸也悠哉游哉的找着自己喜欢的菜下筷子,一家人吃的其乐融融。
吃过饭,秦翞本来要送姜今稔回去,结果接了个电话,说队里有事,要赶回去。儿子是个法医,秦爸爸知道事情的重要性,大手一挥就把人打发走了,说要自己送姜今稔,姜今稔拒绝了,说是吃太多了刚好走着消消食,秦爸爸想了想,同意了。
姜今稔从秦家出来,胃和心灵都得到了充分满足,心情好的不得了,具体表现为走着走着还蹦跶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