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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六次遇见 ...

  •   那天之后,姜今稔就觉得余谌的态度有点奇怪,给她发消息的措辞和频率都透着一股子诡异,就好像是极力想抹去那段不愉快的经历又担心她会觉得被戏弄,示好也不敢使劲儿,字里行间都透着隐隐的拘谨和心虚。
      姜今稔多聪明啊,花了点时间分析就差不多明白了个大概。余谌的态度突然发生转变是在她跟林炜交涉之后,那天唯一有关的事就是余谌见到了她最锋芒毕露的那一面。曾经在回学校的路上得到的回答现在想起来依旧如鲠在喉,隔着重重人群看着远方的心上人,可望而不可即的距离令她不安心伤,他的冷淡,疏离,都在清清楚楚的告知她希望渺茫,可现在不一样了,姜今稔合上笔记本,眯了眯眼,疏远可以有两种解释,一种是厌恶的远离,一种是掩盖的逃避,余谌对她之前一直是温和且欣赏的,甚至她能察觉到当两个人爱好出奇一致时青年不经意流露的欢欣和满足,像是晒足了太阳的猫,所以,余谌的疏离,只能是第二种。当疏离消散,逃避不再,余谌终于相信她了,那么一切希望都会是有希望的。
      想明白了这些,今稔好心情的伸了个懒腰,她当然清楚选择和余谌在一起会面临很多压力,可喜欢就是喜欢,她姜今稔向来可以为自己所有的决定负责,至于余谌,如果最终还是没有办法被他坚定的选择,那她甘愿放弃。
      更何况,这周六还约了录音,她又可以见到余谌,有些问题,见到人就很好解决了,姜今稔勾了勾唇,心情荡漾的连隔着电话的秦翞都被熏了一脸。
      “不是,爷爷,我可听说了你的丰功伟绩,把林炜那货干的连渣都没剩啊。”
      姜今稔勾唇笑,“是吗,我还不知道结果,最后怎么样了。”
      秦翞顿了一下,回道,“月夜突然想通了什么一样,把那个转让书攥在手里,说是让那些歌给林炜陪葬,她也不需要这些垃圾了,但是,”秦翞说到这儿,还清了清嗓子,然后一句愤怒又嘲弄的声音就飘进了姜今稔耳朵里,“林炜,该赔的钱,你一分都别想少。”
      姜今稔笑出声,问,“月夜真这么说?”
      “当然,我最后那句可是学的惟妙惟肖。”
      “嗯。”姜今稔答应了一声,替月夜开心,又难免有点怅然。
      秦翞听见姜今稔情绪不高,知道她心软,咂摸着转移了话题,“爷爷啊,你最近,跟余谌怎么样啊。”
      姜今稔愣了一下,竟然生出一点同小姐妹炫耀的急迫心思,她压低了声音,狗狗祟祟地开口,“翞翞啊,我觉得,余谌喜欢我。”
      秦翞听着好友声音里百年难得一见的娇羞和扭捏,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就姜今稔那个人,吸引个人很难么,不过这样看来,进展应该不错。
      “行行行,知道了,你不会还打算让我帮你分析一下吧”,秦翞的话明显是在开玩笑,却让姜今稔一噎,短短几秒钟的平静让秦翞有点没反应过来,等他明白过来顿时牙疼的抽了口凉气,惆怅的开口,“爷爷,你五年前突然出国没找我商量,四年前毅然回国也没找我商量。”
      “所以呢?”姜今稔有点儿不解。
      “所以,余谌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
      姜今稔皱眉,“你才知道。”语气里的嫌弃让秦翞又气又笑,胸中颇有一种女儿大了不由娘的惆怅,“行,不跟你扯,什么时候上我家吃饭,你干妈惦记你快疯了,我跟她说你忙着追逐幸福没空,现在看来这幸福挺稳的,就抓紧过来吃饭。”
      姜今稔想了想秦妈妈一手漂亮的厨艺,毫不犹豫地点头,“周日中午我过去。”
      “成,到时候我接你去,骑着你干爹的小电瓶。”
      “嗯,谢谢哥。”女孩子站在一片日光里,嘴角的笑意柔柔,温和的不像样子。
      这次录音的位置还是在R大附近,姜今稔中午吃过饭就过去了,到的时候只有几个工作人员在做准备,一见她来了都同她打招呼,眼神里还藏着点儿好奇和钦佩,姜今稔稍稍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只好温和笑笑,随便聊起几个无关紧要的话题,其他人见她没什么说的意思,自然也不纠缠,姜今稔性格很好,人又长得漂亮,工作人员虽然见过她没几面,但是都愿意亲近她,这么一会儿几个人已经聊得其乐融融,余谌来的时候恰好看到这一幕,小姑娘坐在窗边,身边围着人说话,有个姑娘害羞,说话的声音很低,姜今稔就微微靠过去,露出白净的侧脸,听得很认真,长长的睫毛像蜻蜓的翅膀,一鼓一鼓的,快要飞进他心里。
      “余老师,您来了呀。”有工作人员经过,同他打招呼,余谌微微点头回礼,再看过去的时候,小姑娘已经顶着一双星星眼看他,笑呀笑的,颊边那个小小的梨涡又酿满了甜酒,他心都要化掉了,不知不觉间也笑了起来。坐在姜今稔身边的工作人员也早注意到,看看姜今稔,又看看余谌,捂着活蹦乱跳的心肝上一边啃手指去了,余谌大大方方的走过去,伸手在小姑娘头上轻轻地拍了拍,不怎么亲昵,却透着一种舒服自在。
      姜今稔坐着没起身,就着仰视的角度看着心上人,盘算着心里那点想法,干脆就肆无忌惮地欣赏君子如玉,余谌被看的没脾气,使出一把勾人的好嗓子,“姜老师,加油啊,这一场可不好录。”小姑娘被年长者含蓄的风流扑了一脸,顶着一双红透了的耳朵去看剧本,余谌看着扭过去的半个身子,从喉咙溢出一声笑,轻飘飘的,不知道落在哪儿,惹得谁的心肝一颤。
      等到准备的差不多,正式开始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余谌没吓唬人,这场确实不好录,尤其是对于姜今稔来说。
      王府的别院里,肖潇肩胛处的伤看着骇人,即使包扎后也肿的很高,膝骨下一寸的地方清理出来一堆零碎的铁片,身上其他大大小小的伤口全是被山石划出来的口子,皮肉翻出来,经水一泡,伤口处泛着隐隐的白,连眼睑处都被划了一道。但房间里真正的窒息感不来自浓重的血腥气,而是站在不远处的白衣公子,那人眼中的戾气盛的吓人,仿佛下一瞬就要喋血。今年,是肖潇陪着裴珩的第十年,也可能是,最后一年,肖潇看了那人一眼,垂下眼睫慢慢地想。
      “肖潇,你这一身伤,怎么来的。”
      “属下办事不力,遭人暗算而来。”
      裴珩眼中的幽深更甚,自己敛眉思考了一会儿,换了种问法,“为了哪个伤的?”
      肖潇不言,裴珩就继续说,“总归不是为了我。”
      “主子。”肖潇急促出声,已经带了明显的慌乱,她知道裴珩不喜欢她救人,但是那个人是友非敌,善良又明亮,她不忍心。
      “阿肖,是我拘着你了,我的错。”裴珩没在意肖潇在想什么,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诛心,意思只有一个。
      肖潇慌乱抬头,“主子”,却在接触到裴珩戾气尽退,一片清明的眼神时彻底慌了神,她想伸手,又不敢。于是裴珩主动凑近她,语气堪称温柔,“阿肖,你知道的,想不通的事情我一概不去想,我拘着你是因为你是我身边人,是我榻上人,如今你觉得拘束,便退开吧,以后无需出现在我面前。”
      肖潇愣神,她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这些年面对主子只需跪一膝的人,只有她,日后便不知是什么人了。她下意识伸手抓住了一块飘远的衣角,裴珩握住她的手,一指一指地掰开,肖潇伤口的血已经渗出,却全然不顾,喉咙里挣扎出野兽般的嘶鸣呜咽,裴珩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阿肖,有舍才有得,你要离开我,我其实也难过,但是若留你在身边,你不快乐,还要日日气我。”
      裴珩拾袖离开,纯白的衣摆一如他们初见,不染尘埃,肖潇望着那道身影越来越远,突然伸手撕开了身上的一道伤口,鲜红的血喷涌着往外淌,肖潇疼的厉害才觉得舒心,好像连左胸处传来的绞痛也不是那么不能忍受,这个从出生就没怎么哭过的孩子泪如雨下,泣血悲鸣,闻者伤心。
      此后数十年,肖潇未曾再能近身裴珩一寸,只远远的,处理分内之事,甚至自由到如寻常人家,裴珩处理东西,向来决绝,那句听上去甚至带着宠溺的调情,竟成诀别,肖潇无数次回想起当日画面,挣扎艰涩必不可少,然则痛苦后悔,直击心扉。
      断断续续的哭声从录音棚传出来,带着拼命压抑的闷哼,被完整的收录进去,后悔绝望的情绪太真实,沉沉的把这一屋子的人都包裹进去,咸涩的潮水无孔不入,从鼻腔,耳腔甚至眼睛里涌进去,扼住了人的呼吸,只剩下呕哑的撕扯的呼吸,又长又呛,厚厚的哭声到后面只剩气音,从喉咙里溢出来,又闷又潮,精疲力竭,干涩嘲哳,像是蚊虫被黏住了翅膀,挣扎着难以解脱,只能清醒着被淹没。
      等到导演说卡的时候,姜今稔的肩膀还在打颤,副导演和几个小姑娘早就哭了,就连导演也找着空隙偷着抹眼泪,说话的声音都哑了,余谌看了看众人,从录音棚里走了出去,姜今稔默默擦了擦眼睛,清了清嗓子,抬头去找人的时候余谌已经端着冒着热气的蜂蜜水和毛毯进来了,他把水放到一边,把毯子抖开将小姑娘整个人都裹进去,用力的抱了抱,放开手把蜂蜜水递给了姜今稔,“喝一点吧,润润嗓子,也补水。”
      姜今稔刚刚情绪调动太激烈,又哭了那么晦暗绝望的一场,这会儿眼睫毛上还沾着水珠,一双眼睛湿漉漉的,本来偏白的皮肤从耳根处漫上来一抹红,尤其是眼尾,红的厉害,整个人看上去可怜的不得了,余谌叹了口气,软着声音哄人,“我们今稔真厉害,余老师很多年都没见过比我们今稔更有天赋更厉害的新人了,今稔要是早两年入行,估计我就是你的粉丝啦。”
      青年一贯有点儿清冷的嗓音这会儿刻意放柔,字字句句哄小孩儿似的,入了姜今稔的耳,像棉花糖一样,姜今稔不太想说话,只是低头去喝水,余谌叹了一口气,又走出去不知道同导演说了什么,两分钟后录音棚的灯光就被关掉了,余谌走进来,把门关上,瞬间所有的喧嚣都被严丝合缝的挡在了外面,姜今稔抬眼去看,就看到余谌稳稳地走过来,坐在了她身边,又伸手让自己的大半重量都压在他身上,本来应该很亲密的动作,余谌却把握的很好,单纯的把自己变成了一个靠枕,没有一丝的狎昵。姜今稔安静的闭上眼休息,一个凉凉的东西突然在她的眼周打转,随之而来的还有余谌平和的声音,“别动,给你的眼睛放松一下,一会儿要肿了”,察觉到姜今稔没有抗拒的意思,余谌继续说,“姜老师真的很棒,这已经是最后一场了,休息二十分钟,我们去吃好吃的。”
      姜今稔靠了一会儿,突然问,“余老师,你也录过这样的戏吗?”余谌明白她想问什么,回答道,“当然,很多次,你甚至可以搜到我的哭戏剪辑,足足有二十几分钟,我的天哪。”说着说着余谌就有点无奈,话里还漏了一点微不足道的不好意思,姜今稔轻轻地扯了扯嘴角,乖乖的让余老师给她的眼睛消肿,却也不接话,摆明了是还想听的意思。余谌于是继续说,“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的艰难,但我始终觉得,每个行业的光辉也来自于这些艰难,我热爱我的事业,所以这些艰难也就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姜今稔其实懂这个道理,但她就是想听余谌说出来,想知道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剥开那层漂亮温和的皮囊,这个人执着于什么,又坚守些什么,更准确地说,她迫切的想在余谌身上找到一种认同,即使不相似,也要认同,余谌明白小姑娘今天在执拗什么,她分明是旁观了一场志不同的感情,所以开始思量自己的感情要如何才能长久,但余谌如此纵容,又何尝没有这个心思呢,趁现在说一说,小姑娘还是有转圜余地的。
      姜今稔休息了一会儿,整理好自己出来见到导演和其他人的时候,脸上已经看不出来一点异样的情绪,导演也没刻意提,只是他脸上振奋的表情和眼底一闪一闪的光已经足够昭示他对姜今稔的满意,现在是恨不得立刻拉着人签十年的卖身契,姜今稔看着导演把垂涎二字刻在脸上,十分想笑,又觉得没礼貌,硬生生地忍住。还是副导演看不下去,开口解了围,“行啦,今天的进度也都完成了,小姜也累一下午了,赶紧放人去吃口饭吧,省的被你压榨怕了下次不肯来了。”
      凌寒飞见好就收,“行,那今天就这样,大家辛苦了,都去吃饭吧,剩下的大概还有一次就能完事,完事儿了我请大家吃饭。”其余人笑着答应,也都各自走开,余谌笑着看姜今稔,口型分明,“好吃的”。
      姜今稔再一次在内心反驳余谌,“吸引她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凡俗食物,是余老师不食人间烟火的容颜,还有温柔潺湲的笑脸。”
      两个人并肩往外走,边走边聊,正说着,姜今稔的手机响了起来,姜今稔歉意地看了余谌一眼,走到旁边接起电话。
      “姜师妹,SOS啊!”电话一接通,那头就传来了焦急的声音。
      “怎么了,杨师兄,你慢慢说,有事直接招呼。”
      “是这样的,咱们学校不是参加了今年的国辩吗,本来四个位置都是确定好的,研究生的学长姐也算是告别赛,但是突然有个学姐出事来不了,一时之间根本联系不到合适的人,比赛还有两个多小时就开始了,我只能想到你了。”
      “缺哪个辩位?”
      “除了应澄的结辩位,其他辩位看你上手速度吧。”
      “我都可以,缺的是哪个辩位直接把我顶上去就好,把位置发给我,我马上过去。”
      “你等一下,那个,师妹,应澄说他过来接你,你直接把位置发我,我先把资料卡和攻防给你,你熟悉一下,三辩的位置交给你啦。”
      “好。”说话间杨跃就把资料发过来了,姜今稔关掉手机看向余谌,“抱歉啊余老师,下次再请你吃饭吧,我这边有点急事需要处理。”
      “没关系,需要我送你吗?”
      “不用了,我同学一会儿来接我,我们先下去吧,我在旁边的咖啡馆等他。”
      “好…”余谌的手机突然又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对姜今稔说道,“你有急事可以先离开,我待会儿下去。”
      “好。”姜今稔也不再继续纠缠,她确实得找个地方赶紧熟悉资料了。
      手机重新在安静的房间内响了起来,余谌接起电话,“怎么了?”
      “老余,有时间吗,来我这儿一趟,大家一起吃个饭,都是熟人。”
      “我待会儿过来。”
      “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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