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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童年 ...

  •   苏陈的童年过得很悲惨。

      和很多人一样,悲惨的来源是她的父母。

      她的母亲叫苏仪,和现今的苏晚烟一样,也是读完了高中就没能再读下去。那个年代,考上大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的母亲难过极了,想方设法想从家里逃走,没能成功。

      也是那时候,她被家里人安排认识了她的对象,陈烨。

      年轻时的陈烨能称得上一个潇洒的小伙子。高干家庭,有钱有人脉,大学毕业,也算是有点才华。

      刚认识的时候,陈烨对苏仪追求得很认真。照顾她,给她浪漫,给她惊喜,给她承诺,就像所有恋人会经历的那样。

      刚刚高中毕业的苏仪没见过世面,也不懂什么叫人心,只觉得如果有个人能一直对待自己这样好,嫁给他倒也不算是什么坏事。她根本不知道陈烨所图的是什么。

      她也曾以为自己是嫁给了爱情。

      交往一年,两个人就结婚了。陈烨百依百顺,同意资助苏家的生意,借苏家人脉,甚至同意入赘,以后出生的孩子姓苏。

      这在那个年代不是件小事,即便到今天都不乏有男女双方家庭因为孩子姓氏争执的情况。

      苏家的人都觉得捡了个大便宜,乘龙快婿,尤其是苏陈的大伯。她大伯也是苏家人,苏陈原本应该叫舅舅。

      当然,这世上不会有这么便宜的事。苏陈刚刚出生没两年,陈烨就暴露了他的本性。

      他从一开始看上的就是苏仪的皮囊,想让她给自己生个漂亮的子女。苏仪什么都不懂,在那个封建的环境下被养大,对丈夫百依百顺,事事依仗着他。这样的女孩无疑是做自己正牌妻子的不二人选。

      他最开始是出轨,转移家庭财产,借着公干之名在外面肆无忌惮地花天酒地。苏仪一个人带孩子,操持家务,甚至还要帮忙照顾苏陈的爷爷奶奶。要不是有个大了肚子的陪酒女找上家来,她可能要晚很多年才能意识到自己的丈夫在外面都做了些什么混账事。

      她虽然不懂事,但她不傻。在知道陈烨做的那些事之后,她的第一个想法就是离婚。她回了娘家,求自己的哥哥允许她和陈烨离婚。但是她没能离成,那时候的陈烨还在体制内工作,让人知道他离婚和出轨等同于断送前途。

      他一边找上了苏陈的大伯,也就是苏仪的哥哥,威胁如果离婚就停了对苏家的资助,一边毫不手软地虐待和威胁苏仪,动辄把她打到遍体鳞伤。

      苏陈还记得自己刚记事的时候。早上醒来见到父母在吵架,陈烨赤手空拳把她母亲按在卫生间地上打,打到血流满地。

      那个男人不像是个有感情的人,做完那样的暴行之后他也不过换身干净的衣服,哼着歌去单位上班,临走前还招呼一声趴在地上的苏仪,卫生间必须自己收拾干净,不然晚上回来还有一顿收拾。

      那段时间家里的门是长年落锁的,想出门唯一的方法是从五楼跳下去。

      在别的孩子该上幼儿园的年纪,苏陈每天都在家陪着遍体鳞伤的母亲。她到后来甚至看习惯了母亲受伤的模样,大脑里本来作用于共情的那部分好像出现了故障。她慢慢地就很难再因为母亲被虐待而感到难过了,也不哭了,经常就安静地在一旁看着,不知道能做什么,也不想做什么。

      苏仪也从来不爱苏陈。苏陈出生前,她曾经寄托了很多爱和希望在孩子身上。苏陈出生后,她的人生变得一团糟。她恨,她恐惧那个叫陈烨的男人,不由自主地也恨上了名字里带着父亲姓氏的苏陈。

      上小学的时候,家里的情况稍微好一些了。并不是因为陈烨有所收敛,而是因为苏仪再也不提离婚了,也不再过问丈夫在外面做的任何事。她只求那个男人放过自己,给她一点自由。

      她在那时就患上了很严重的双向情感障碍。毕竟那么多年的虐待,被丈夫背叛,被家人抛弃,甚至得不到唯一的骨肉的同情。

      从苏陈小学开始,她就没再得到过来自双亲的照顾。

      她也是慢慢才懂得很多事,比如被父母照顾是理所应当的,比如生活可以更有温情,比如这个世界上应该有叫做爱和亲情的东西。

      她也很快发现了自己性格中缺失或扭曲的地方。不知道是因为目睹了太过施暴的现场,还是继承了那个反社会人格的血脉。她不擅长同情别人,共情能力远远低于寻常人。这让她表现出了远超寻常小孩子的冷静聪明,但是行事说话总是带着一股狠劲和戾气,以至于让同班的同学都很讨厌和害怕她,甚至反过来拉帮结派地疏远她,欺负她。

      在家里,她过得更加难过。她看到别的小孩子的生活,她会忍不住羡慕。她常常会不合时宜地向父母渴求温暖,求他们带自己去玩,接自己放学,带自己去吃廉价的快餐。

      有一次她求母亲放学来接自己,好让她的同学们知道自己也是有父母喜欢的。但是苏仪没去,苏陈一个人在学校门口等到了快要天黑,哭得凄惨。

      她从来没得到过回应。有一次陈烨喝醉了回家,苏陈找他说话,不知怎么惹急了他,他醉醺醺地拿着烧开的水往苏陈身上浇。苏仪舍身护住了她,从母亲背上滴落的热水渗进了衣服里,在她胸口留下了一小块伤疤。

      那是象征着她整个童年悲剧的伤痕。那天她坐在母亲的病床边,忍了一晚上没喊疼。

      那几年,也就只有姑姑和姑父会照顾她一些,偶尔给她买买新衣服,陪她玩,带她回家吃饭住几天。苏陈从小喜欢自己的三姑,就是这个原因。

      一直到了初中,苏陈的姑姑发现这孩子性格越来越古怪孤僻了,这才求着家里人把苏陈送了她外婆照顾。

      她外婆是个聪明又温和的老人。她对苏陈很好,尽心尽力地教了她许多道理,教她努力学习,教她变得强大,教她严格对待自己,还教她隐藏起自己性格里扭曲的部分和过于突出的部分。

      她知道苏陈的性格里有来自陈烨的东西,聪明却阴狠,擅长洞察人心,却不善共情,有野心,但常常会不择手段。这些品性如果运用得当,她会有很好的未来,反之,她会变成一个和他父亲一样的人渣。

      那几年,苏陈变得普通了许多。收敛了性格,小心翼翼地和周围的人相处。凭着聪明和人畜无害地长相,她初高中时在学校里很受欢迎。

      那时候她也有两处和别的同学不同,一是她难以寻常地和学校里的男性教师相处,所有的成年男性都会让她忍不住想起陈烨。二是她过分地黏自己的姐姐,同校的苏晚烟。

      这两处性格都能很好地在她过往的经历中找到缘由。

      **

      忍着小腿钻心的剧痛,苏陈离开了正厅。

      她早已经习惯了。她身边的男性,要不是陈烨那样纯粹的变态和人渣,要不是她大伯这样偏执又无耻的小人。

      在这样的家里,不论被多么过分地对待,她都不会感到惊讶。

      苏晚烟在她身后想要扶她,被她避开了。

      走过曲折的小道,苏陈找到一个小小房间。

      在门口,她犹豫着敲了敲门,三次,五次,十次,没有回应。

      她望向旁边的苏晚烟,苏晚烟摇了下头。

      “她最近情况不好。”

      “我知道了……”

      苏陈叹气,推门进去,看到阴暗的屋子里坐着个瘦骨嶙峋的女人。

      她坐在轮椅上,衣服和头发倒也干净,就是瘦的可怕,脸颊都凹下去了大半,小臂上也见不到一点肌肉。

      谁能想到呢,她曾经也是个叫许多人艳羡的大美人。

      对于母亲,苏陈从无怨言。她走到母亲身前,忍着腿痛弯腰和她对视。

      “妈,我来看你了。”

      女人无神的眼里闪过一点光,对上了苏陈的眼神。

      “……苏陈。”

      “嗯,是我。”

      只是简短的对话,苏仪又没了回应,呆呆望着地上。

      双向情感障碍不是不治之症,但是这么多年苏仪没有得到过好的合适的治疗。陈烨没管过她,苏陈和她姑姑想带她去医院,但是被拦住了。

      苏陈的大伯说,他不想让人知道苏家出了个神经病。

      苏陈无奈,随手搬了个椅子坐在母亲身前。

      “妈,是我,你看看我。”

      “来干什么?”苏仪终于有点反应了,疲惫地抬眼看她。

      “来看你。”

      “看我干什么。”她的声音很小,哪怕是离得这么近苏陈也不太能听清她说话的声音。

      “……因为我是你女儿,我担心你。”尽管自己从来没从母亲那里得到过想要的照顾,但苏陈记得,当年是这个女人义无反顾地保护了自己。

      只要她还认自己是她的女儿,我就认她是我的母亲。

      苏仪不再回应她,只是叹气。

      “妈,你还记得当年陈烨发疯的拿热水泼我那次么。”

      苏仪的双臂,从肩膀到手腕都有大片很难看的伤痕,看不见的背后更是惨不忍睹。这是那年留下来的伤痕,不出意外会带到坟墓里。

      听到自己痛恨的人的名字,苏仪又一次抬眼看她。

      “我那次和他说,你能不能对妈妈好点……那个畜生!对不起,妈……想保护你,反而害你受伤。”

      苏仪的呆滞的目光忽然温和了一些,她摇了摇头,还是叹气。

      “妈,你好好的。等我有钱了,我带你去看病,让那个畜生和你离婚,好不好。”

      “回去吧,回去吧。”苏仪说话的声音愈发小了。小到就像凉风从屋子的缝隙吹进来时的屋子的颤动,像谁也看不到的幽灵的私语。

      她的病情又加重了。

      深深看了眼母亲的样子,苏陈起身离开。门外,姑姑和苏晚烟都等着她。

      “我妈,最近有没有……”

      “有。很频繁,所以她现在身边几乎不离人。”

      为什么呢。为什么被伤害的人,反而会想要伤害自己。

      “我知道了。”苏陈的心情糟糕极了。她必须早点把母亲从这个家带出去。

      只要给钱就好了。她大伯看着是个传统封建的人,其实更多是个见钱眼开的守财奴。

      苏仪病得这么重,以陈烨的性子,早该和她离婚另寻新欢了。可他们至今名义上还是夫妻。陈烨至今还在给苏家的生意帮忙。

      这其中的缘由也简单。如果她们离婚,苏陈她大伯必定会以积极地要求和陈烨分割家产。而今两个人的婚姻名存实亡,但陈烨还在为苏家出资,无非是因为她大伯以苏仪这些年受到的虐待为要挟陈烨,逼迫他出钱而已。

      只要给他们足够的钱,她大伯也好,陈烨也好,终究会放过母亲和我,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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