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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迷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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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明亮的朝阳逐渐升空。
阮宴被外面的喧闹声吵醒,他闷闷的咳了几声,随后习惯性的抻了抻胳膊腿,像只正在伸懒腰的猫。
结果“嘶”一声猛的抽气,阮宴起身到一半,被一股力量猛地又拽回了枕头。他大半的长发被郁汀时枕在脑后,起身动作又急,扯他得头皮生疼。
这动静也让郁汀时清醒过来,他一睁眼,就见阮宴侧躺在离他几拳的位置,正满眼幽怨的瞪着他,眼神凶狠非常。
郁汀时:?
阮宴呲牙:“你压到我头发了,很疼。”
回过神来后,郁汀时迅速直起身子,垂着眼,满脸凝重:“对不起。”
不是抱歉,也不是不好意思,而是一句非常正经的道歉。
阮宴坐起身来后,依旧眼神幽怨的盯着郁汀时。
但是很显然,他并没有完全清醒过来。长发随意的散着,睡了一晚领口已经有些松垮,随着他不时浅咳几下的幅度,衣领边缘若隐若现一块黑色的花纹。
他整个人仿佛炸了毛的猫,浑身都是看不见的刺。但却莫名的没了白日里胜券在握游戏人间的从容,多了几分脆弱感。
这是……起床气?
不知道为什么,郁汀时觉得自己应该再说点什么,他晨起的嗓音还有些沙哑:“抱歉。”
再多的话他也不会说,只能转身逃离现场,留阮宴一个人在这撒气。
在节目组化妆师给他做造型的时候,郁汀时眼神随意地定在某个地方,眼中却全然无物。
他的大脑始终挥之不去起床时见到的场景,那抹浓郁的黑色盛开在冷白的皮肤底色上,随着锁骨突起的弧度蜿蜒弥漫。
是什么呢?
被衣服盖住的那部分,又是什么样的?
另一边,阮宴恢复了精致的造型,那股懒散而具有攻击性的氛围又回到了他身上。
不远处传来激烈的叫喊声,阮宴寻声找过去,发现汤贺叶正在与申琦念与夏铭争辩什么。
阮宴听了两耳朵,就明白他们在争什么了,这是在抢钥匙。
现在三组人除了他,另外两组都不知道钥匙究竟在谁手里。除了自己都是敌人,腹背受敌难免乱了分寸。
“阮宴,来的正好,钥匙在你手里吧?小汤怀疑我们一早上了,要不是性别不同都要上手抢了。”夏铭摊手对阮宴喊道。
阮宴摆出一副无辜样:“没有啊,不在我这。”
他也不算撒谎,因为确实不在他手里。
汤贺叶满脸问号的挨个指了一遍,“不在你手里,也不在她们手里,更不在我手里,那是在鬼手里吗?”
“说不定真在鬼手里呢。”阮宴道。
郁·鬼·汀时:“……”
他正巧做好造型出来,一走近就听见这么句话,不由得握了握右手心。他的伤口刚换过药,依旧是很厚很厚的绷带。
“郁哥,你的手怎么样啦?”汤贺叶担忧的看向他的手。
阮宴这才注意到身后的人,他看着郁汀时,郁汀时回了他个让他安心的眼神后,对汤贺叶说:“好多了,不影响活动。”
“那就好。”
汤贺叶啧了声,“算了,不管是谁拿到了,那也是凭本事拿的。我们下个环节见!”
他转眼便已恢复元气,几人有说有笑地登上节目组准备的大巴车。
阮宴抬步想往上走,被郁汀时叫住,他转身,郁汀时递给他一瓶水。
“早上听你咳嗽,拿着路上喝。”
这关心有些突兀,不会是早上压到他头发的补偿吧?阮宴伸手接过,从容地拧开瓶盖喝了口,随后道谢:“谢谢。”
节目组将整装待发的几人一辆车拉走了,穿越了大半个岛屿,最终在一个样式复杂的大门前停下。
不远处矗立着一座中世纪风格的哥特式建筑,顶端尖耸笔直,米白色墙体镶嵌着色彩纷繁而纹样诡谲的玻璃花窗,沐浴在阳光下彰显着圣洁而神秘。
依旧是由岛主来宣布下一项环节游戏规则。
“各位探险者走到如今已实属不易,献给邪神拯救世人的宝物就在我们身后的圣殿中,但……”
岛主顿了顿,继续说道:“但光有钥匙是不够的,通往圣殿的道路被遍布的荆棘阻拦了。我相信以各位的能力,一定能够顺利通过荆棘迷宫的考验的。”
果然没有这么简单。
三名工作人员突然上场,人手拿着一根黑色的绒面布条,停在了六人面前。
“接下来的环节需要考验各位彼此的默契,一名成员蒙住眼睛走迷宫,另一名成员在高台处指挥。迷宫中陷阱众多,危险重重,请各位探险者谨慎前行。”
走迷宫的人需要蒙住眼睛,就相当于完全把自己交给了自己的队友。
阮宴侧头看向郁汀时。
他会相信我吗?
或者,我能相信他吗?
“荆棘迷宫”顾名思义便是荆棘组成的迷宫,整个巨大的迷宫占地一个标准操场那么大。
错综复杂的荆棘状藤条组成了坚固的迷宫墙壁,每一根枯朽的藤条上都生长着尖刺。远远看去,肉眼无法分辨这些带刺的藤条究竟是塑料道具还是真实的。
很难想象节目组会为了录制节目,而专门制造一个这样宏伟的景观,更大可能是它本来就存在于这座岛屿上。
而迷宫的尽头便是圣殿雄伟的大门,最先通过的嘉宾若是钥匙持有者,便可以直接打开大门获得胜利。若手中没有钥匙,则可以在终点埋伏。
迷宫游戏进行到一定时间,节目组会公开钥匙持有者的信息。
其余两组已经双双决定好分配后,阮宴指了指布条:“要不,我来?”
沉默片刻,郁汀时站到了工作人员面前,道:“我来吧。”
三指宽的黑色丝绒盖在了郁汀时眼睛上,那张温和沉静的脸上盖住这一双眼神锐利眼睛,违和的疏离感一瞬间消失了。
盖住了眼睛,薄唇成了最吸引眼球的地方,只见他嘴唇开合:“你思维灵活,应该比我更适合指挥。”
“谢谢,我就当这是夸奖了。”阮宴轻笑。
穿戴好设备以后,六人小队被工作人员领向迷宫入口,阮宴在扶郁汀时胳膊的之前还装模作样的问了句:“我可以碰你吗?”
算是把导演“装不熟”的嘱托写了张大字报贴脸上了。
这话惹得郁汀时皱了皱眉,搞得好像他是个准备出嫁的新娘子,外人摸不得碰不得。
他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得到同意后,阮宴立马上手了,扶着郁汀时的胳膊兢兢业业充当“导盲犬”。
指挥者可以站在高台处俯瞰整个迷宫布局,并且通过监视器看到被指挥者视角之下的世界,即与眼睛齐平的微型摄像头所拍摄的画面。
也就是说,指挥者完全代替了被指挥者的视觉。
所以才说这是一场对信任与默契的考验。
一人高的迷宫墙壁逐渐占满整个视野,枯槁的藤蔓间点缀着鲜艳的花朵,到处弥漫着萎靡而绮丽的气息。
“你相信我吗?”阮宴在队伍里轻声问道。
只见过几次面的人,谈什么信任呢?
郁汀时感受着胳膊上恰到好处的力道,反问:“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阮宴淡笑。
他凑近了些,声音轻悄悄的:“那就暂且相信我一次,让我做你的眼睛吧。”
郁汀时突然面向他,黑色的绒布微颤。尽管眼睛被蒙住,阮宴仿佛依旧能感受到,他正在被怎样的一双眼睛望着。
待阮宴等人登上高台时,偌大的荆棘迷宫便浮现在众人眼前。夹杂着鲜花的大片荆棘错综复杂异常壮观,而入口处那三个人影已经极为渺小了。
阮宴正在调试自己的耳麦,等待面前的显示屏接通画面。就听到隔壁几米开外传来微弱的电音般的叫喊。
“喂——听得见吗?”汤贺叶的声音透过耳机传了出来。
季黎一手撤下了耳机拿远了,一手捂着耳朵,神情痛苦。半晌他才咬着牙把调到最大的耳机音量降低,戴上耳机回道:“嗯,听得到。”
郁汀时:“阮宴?”
阮宴回神,庆幸自己提前把耳机调到了合适的音量,他抬手摸了摸耳垂,噙着笑说:“听得到,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你叫我的名字。”
对面噤声了,显示屏画面显现出来。画面很平稳,并没有会给人带来不适的晃动。
太阳已经升空,清透的蓝色天空好似一望无际的海面,点缀着几颗形状各异的白色棉花糖。
“要不是还有任务在身,这景色太适合旅游拍照了!”申琦念对着耳机喃喃自语:“铭姐咱们争取快点结束任务,我已经迫不及待让你看到这么美的景色啦。”
汤贺叶与季黎那边的画风永远是混乱而热闹的,阮宴看不到他们的显示屏,却能隐约听见季黎无奈的提醒。
“汤贺叶,你乖一点不要乱动,画面很晃。”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季黎的表情显得更无奈了。
相比之下,郁汀时倒是乖得很。
他只是缓慢的移动着身体,抬手去试探左右墙壁之间的距离,动作很谨慎。
节目组的提示音突然从大喇叭里震出来,气势恢宏。
[距离游戏正式开始还有三分钟,各位指挥者有三分钟时间熟悉迷宫布局,请注意时间。]
阮宴:“你自己适应一下,我现在顾不上你了,没问题吧?”
耳机里传来低沉的一声:“可以。”
得到回应后,阮宴将注意力放在了地面的迷宫上。长方形的锯齿状迷宫,入口虽然是同一个,但很快就会被分成若干个分支,至少有四种选择。
这也就代表着,这是一个相较于只有一种走法的单迷宫而言更加复杂的复迷宫。拥有不止一种通关路径,当然也极有可能走进闭合路径绕圈,或是努力到最后走回原点。
四周温度逐渐上升至灼热的程度,阮宴白皙的颈侧开始流汗。他咬了咬下唇,用节目组提供的纸笔开始尝试规划路径。
三分钟的时间只够阮宴放弃掉一条行不通的路线,提示音便已提示游戏开始。
“这些荆棘上的刺是真的假的,会伤人吗?”
阮宴第一句话问的竟然是这个,郁汀时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手感,说:“虽然是假的,但是也比较坚硬。”
阮宴点了点头。
他说:“那你别乱动,听我指挥,往正前方走,步子大一点没关系。”
显示屏的画面开始向前移动,尽管阮宴让郁汀时放心走,他仍然不能做到全然听从阮宴,而放弃自己的其他感官。
郁汀时谨慎的往前挪着步子,手臂也在空中摸索着。这种处于被动的感觉让他很不适应,因为他讨厌事情脱离自己的控制。
“你可以试着相信我,现在距离第一个转弯还有至少五米。”阮宴耐心的劝说,“前面没有墙壁遮挡,你不用怕撞到。”
“嗯。”郁汀时回应他一个简单的音节,但仍然放不开手脚。
这是出于对完全陌生环境的本能抗拒。
而且他不喜欢被领导,从小到大的生活经历让郁汀时做不到完全信任别人,潜意识在叫嚣着最能信任的人只有自己。
“停!”阮宴温声提醒,“有人可能会碰到你,别吓到。”
显示器画面顿时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