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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解围 ...

  •   是将要开春的二月稍。
      倒着寒意的风拂过面容,若是多加留心,还可以嗅到些许绿柳拂堤的味道。

      姜晚眉低下头,手中是一盏清苦的汤药。

      她自顾自地往林绪月的院子走,一路上都在思索方才那厨娘口中的话,此行十分顺利,她事先也并没有想到能够这样轻而易举地确认了她生母的消息。
      只是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她生母的真正死因,以及那幕后的始作俑者……

      不等姜晚眉想出什么来,便迎面撞上了一个男子,刚煎好的一盏药毫不留情地泼在了那人华贵的衣袍上,那人登时就被烫得“嘶”了一声,拧着眉问姜晚眉:“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毛毛躁躁的!”

      他未加详查,还以为姜晚眉是景顺伯府上的丫鬟。

      姜晚眉也懵了一瞬,乍惊过后却又觉着这人的声音莫名耳熟,于是顺着眼前沾了药渍的衣袍往上看,顺利地看到了一张英气逼人的脸。

      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太子,姜晚眉的嫡亲哥哥——姜泊珵。

      “大皇兄?”姜晚眉被他惊得有些措手不及,连忙后退一步行礼,身后跟着的玉屑也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姜泊珵这才看请了眼前人是谁,他身量颇高,要垂头看姜晚眉才能把人看清楚,当即皱了皱眉,“你怎么在这儿?”

      姜晚眉淡淡笑着,神色已经恢复了之前的从容,答道:“听闻林大小姐身体不适,特地过来探望。”
      说完又顿了顿,吩咐伸手的玉屑:“玉屑,你再去重新煎一碗药。”
      玉屑忙不迭地去了。

      姜泊珵在听到姜晚眉口中的“林大小姐”四个字之后就变了脸色,眯着眼睛又问:“你是替润安侯府那个钟旭来与绪月谈亲事的?”

      不怪他将林绪月叫得如此亲昵,姜泊珵乃是当今皇后所出的嫡长子,景顺伯是他的亲舅舅,林绪月是他的亲表妹。

      姜晚眉颔首笑了笑,她与自己的这位太子哥哥见过的次数不多,既摸不清他的脾性,也不知他话中是不是有什么深意,于是措辞格外小心。
      “婚期都没定,大皇兄却已经知道了,可见这门婚事的确已经人尽皆知。”

      这是不置可否的说辞。

      姜泊珵的脸色却越发难看,任凭那副皇太子的威仪如何遮掩都藏不住,姜晚眉心中怪异的想法越发强烈了些,此时却不好说什么。

      谁知道姜泊珵竟开始冲她发难了,“你既然是润安侯世子明媒正娶过去的夫人,就该在家中做些相夫教子的事,世子那个身子谁不知道,你不好好在家照顾,竟还四处管闲事。若不是你跑到宫里向母后求情,母后也不会将绪月指婚给钟旭那小子!”

      他一番话说得极快,姜晚眉都有几句没听清楚,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姜泊珵正站在他对面怒而拂袖,竟是被气坏了的样子。

      姜晚眉不得已仰着头看他,一双杏眸里水光潋滟,扮的是柔弱不堪的性情,“大皇兄这是在指责我不守规矩么……”

      姜泊珵冷哼一声,斜眼睨着自己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妹妹,说:“你既是乡野出身,本该恪守礼仪,如今动辄就要抛头露面,又将皇家的颜面往哪儿搁?”

      他这话说得没道理,大承国的公主本就尊贵,即便出嫁到婆家也该被人敬着,世家大族的妇人出面替家中小辈说亲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怎么到了姜泊珵这里就是失了皇家颜面?
      他究竟是真的在为林绪月鸣不平,还是有什么别的心思……

      就在姜晚眉苦苦思索如何脱身的时候,远处却有一道清冷的声音传过来——

      “内子不知哪里得罪了太子殿下,竟让太子这样不依不饶。”

      内子……

      姜晚眉顺着声音回头看过去,只见一人衣袂款款,正波澜不兴地从府门走进来。
      姜晚眉侧首表示不解,钟黎怎么来了?

      府门处有两台石阶,姜晚眉眼看着钟黎要迈步下阶,心里竟没来由地一紧,连忙快走两步上前将人扶住。

      纤长的手指拖住钟黎的腕子,钟黎明显一顿,下意识地就要将手抽回去,姜晚眉只轻声道:“别摔着。”

      钟黎便没动,任由姜晚眉把他扶下了台阶。

      没人知道那副清冷若霜的面容下已经是波澜起伏,在他孑然一人的孤苦岁月中,从没有人对他说过一句“别摔着。”

      姜泊珵站在原地看姜晚眉和钟黎走近,鼻间冷笑一声:“世子怎么也过来了?”

      钟黎神色清淡,在姜泊珵的威势之下也仍显得不卑不亢,薄唇轻张,道:“来接内子。”

      姜晚眉竟被这两个字说得脸色一红,原本想要与姜泊珵争论几句的心思也落于脑后,她就那么施施然站在一旁,听见姜泊珵说:“我这九妹妹既然嫁到你们侯府,也就是你们侯府的人,总这么抛头露面终归不大好。”

      钟黎不急不躁地说:“舍弟与林大小姐的婚事是帝后做主的,内子今日来景顺伯府是理所应当的事。”
      “况且。”钟黎顿了一下,又说,“内子行事稳妥,侯府中事多由她操持,事事劳心劳力,钟黎甚是感念,出门应酬又怎么能算抛头露面?”

      姜泊珵显然被钟黎这番话狠狠噎了一把,正抬手指着钟黎要说什么,玉屑就已经端着重新煎好的药小步跑了过来。
      “公主,药煎好了。”

      姜晚眉“嗯”了声,吩咐:“将药给林大小姐送过去,咱们这就走了。”

      姜泊珵微愣,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碗药是煎给林绪月的,他伸手理了理沾了汤药的衣摆,伸手接过玉屑手里的药,转身说:“我去吧。”

      姜晚眉杏眸一眯,觉得自己这位大皇兄对林绪月有些过于殷切了。

      但姜泊珵既然都这么说了,姜晚眉和钟黎自然不能再拦他,于是便告辞离去。

      两人从景顺伯府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正午,日头很烈,景顺伯府所处的地界又甚是繁华,遂显得一派奢靡。

      钟府的马车就在门口停着。

      姜晚眉看了钟黎一眼,见他神色清淡并无情绪,出了门连方才的那份维护也都收了回去,竟真有些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今日变故颇多,姜晚眉心里烦乱,只想着回府再细想这些事,于是就先上了马车。

      钟黎出门未带小厮,上马车的时候不大方便,那马车夫粗手粗脚地扶了他一把,却不慎让他的额头撞在了车壁上。

      那马车夫吓了一跳,慌慌张张松了手。
      钟黎看不见,脚下一滑,险些从车辙上摔下去。

      “钟黎!”姜晚眉眼疾手快地探出头来将他拉住,钟黎堪堪稳住身形,面色惨白,而后顺着姜晚眉递过来的力道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里仍然可以听到街上人来人往的声音,钟黎方才还算沉稳的面色此时却有些撑不住,唇角紧紧抿着,一副不安之态。

      姜晚眉这才知道能让他变脸色的是什么。

      不是父母的冷落、不是子侄的刁难、不是太子的咄咄逼人。

      而是他眼盲,不知道下一步会不会摔在台阶上,也不知道上马车时磕着碰着会不会被人看了笑话,这是天大的难堪。

      是一种源自内心深处、且无法消除的恐惧。

      姜晚眉看着钟黎磕在车壁上略有些红肿的额头,忍不住悠悠一叹。

      这一叹让钟黎的手不由地攥住了袖口,这会儿才想起马车里还有个姜晚眉似的,抿唇道:“是大嫂不放心你,硬要我过来看看。”

      言外之意,不是我自己要来的。

      姜晚眉闻言撑不住地笑了一下,挑起一双杏眸去看那个冷若冰霜的男人,那是自己名义上的夫君,虽心思深沉不近人情,却真真切切地在姜泊珵面前维护了她。
      还一口一句“内子。”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姜晚眉就盯着钟黎额头上的那块肿痕出了神,一路无话。

      等到两人回了饮水轩,姜晚眉就找出了跌打损伤的药膏,想要亲自为钟黎上药,钟黎有些不自在地躲开:“小伤而已,不必上药。”

      “上药好得快。”姜晚眉不由分说,一手压在钟黎的肩膀上,像是生怕他会跑了一般,另一手取了药膏就往他额头上抹。

      冰冰凉凉的药膏在额头上涂开,钟黎只觉得浑身僵硬,好像那涂药的手指是什么矜贵的器件。

      等到姜晚眉细心地替他涂好了药,才在钟黎对面坐下,她看了看紧闭的门窗,又凝视着钟黎覆在眼睛上的那层白绢,她终于问出了踌躇了一路,一直想问却没有问出口的话:“钟黎,你愿不愿意让我替你看看眼睛?”

      ……钟黎彻底僵住。

      “不……”他的第一反应其实是拒绝,说话却有些语序颠倒,“治不好,找太医治过的。”

      姜晚眉有些好笑地看着他,神色自若,声音和缓:“那是因为我没有看过。”

      “钟黎。”姜晚眉站起身来,伸手搭上钟黎那条覆眼的白绢,手指在白绢的结扣上摩挲了一下,说,“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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