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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设计 ...

  •   今日润安侯钟兆盛临时接了朝中的调令出城练兵,钟昌又喝多了酒,前院里主事的就只有钟黎和他那素日里甚少露面的庶兄钟元。

      润安侯府统共两房,大房钟夫人是续弦,至今都无所出,只有钟元一个庶长子和钟黎一个世子;二房的钟二夫人子孙多些,除了钟昌和钟旭两个儿子,膝下还有几个女儿。

      公子里头,钟黎的年岁是最小的。

      姜晚眉到前院的时候,钟昌正拉着那两位姑娘死活不肯松手,当着一众朝堂勋贵的面儿闹了好大的笑话。
      旁边看热闹看得最起兴的便是他的亲弟弟钟旭。

      自然也有人在拦着,只是没亲自拦,而是坐在一旁吩咐小厮:“快去将大公子拉开,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姜晚眉的注意力倒是没怎么往钟昌身上放,而是意味深长地看了这位坐在一旁发号施令的钟元一眼。
      这是姜晚眉嫁入侯府以来第二次见到他,第一次自然是在她与钟黎的婚宴上。

      平心而论,姜晚眉觉得钟黎与钟元的样貌是有几分相似的,只是钟元年岁长些,故而显得更加稳重圆滑,少了钟黎身上的清冷从容。

      瞧瞧,都闹成这个样子了,人家钟黎还是冷清清地坐在那里品茶,全像个没事人一般。

      敏锐的直觉让姜晚眉心里陡然生出一丝疑惑,她默默将目光收回来,然后示意身后跟着的那几个小丫鬟上去帮忙拉人。

      一时间小厮拉钟昌,丫鬟拉那两位姑娘,半晌才算是把钟昌拉着人家姑娘的手给掰开了。

      那个舞女觉得自己受了屈辱,转过身就要往前院的石头上撞,姜晚眉离她最近,伸手就将她拦下了。
      “姑娘不要想不开,我家堂兄喝多了酒,今日对两位姑娘失了礼数,我家定会给个交代。”

      舞女哭哭啼啼的,当着一众男子的面儿越发显得难堪,姜晚眉又回头看了钟黎一眼,见他始终坐在那里默不作声,竟是对这场闹剧充耳不闻。

      姜晚眉心中的诧异略微放大了些,面上却丝毫都没有显露,拉着两位姑娘就出了前院,说要亲自派人送她们回去。

      其中那个舞女哭得厉害,姜晚眉便请她到一处侧殿梳洗,又取了一个香囊出来。

      姜晚眉柔和一笑:“我见姑娘身上的香囊都不见了,想必是方才争执中遗落的,这只香囊是我从宫里带出来的,里面的香料价值千金。今日姑娘在润安侯府受了委屈,这只香囊便赠与姑娘,算是赔罪,过后还有重礼送到清风乐坊,还望两位姑娘不要将今日的事情宣扬出去。”

      那姑娘就是个寻常舞女,哪里见过这样好的东西,连问了好几遍这香囊可是真的要送给她。

      姜晚眉自然点头说是。

      舞女千恩万谢地收下,先前的委屈也顿时消散了大半,任她如何也想不到,这堂堂大承国的九公主竟然是这样一个和颜悦色的人。

      等到姜晚眉终于将两人打发走,前后两院的筵席也就都快散了,她亲自将一众宾客送走,回去的路上路过揽山阁,听见里面正有打骂声传出来。

      不用进去都知道是钟二夫人在骂钟昌。

      钟二老爷过世许多年了,二房的事情都是由钟二夫人做主,她素日最疼钟昌,这次却也狠下心将人这样骂,可见钟昌惹出的乱子不小。

      上京城的勋爵人家最看重的便是脸面二字,堂堂侯府公子在自己孩子的满月宴上调戏姑娘的事情只怕早已经让人笑掉了大牙。

      玉屑听钟二夫人骂的难听,不由问:“公主,您不进去看看吗?”

      姜晚眉摇摇头,转身就往饮水轩走,说的话似乎颇有深意:“二房的事情还是不要插手太多。”

      她出手救绍华,是看在邵王府的情分上,她替绍华操持满月宴,是对景顺伯府别有所图。

      至于别的……
      姜晚眉,收一收你的仁心善意,上京城里没人值得你这般。

      姜晚眉回到饮水轩时,钟黎已经在屋里坐着品茶了。
      他眼睛看不见,平日里无事可做,无聊的时间远胜旁人,大多数时候都独自一个人品茶听风,或是坐在廊下发呆,成婚一个月,姜晚眉与他之间说过的话屈指可数。

      正是下午时分,整个饮水轩都静悄悄的。

      钟黎听见姜晚眉走近的脚步声,也不抬头,放下手里的茶盏就要往内室去,还未起身却已经被姜晚眉叫住。

      姜晚眉敛了笑意,唇角却仍是弯着的,道:“我方才路过揽山阁,听见二婶婶正在骂堂兄,你可以放心了。”

      钟黎掩在衣袖下的手下意识地攥住了桌角,脸上却仍旧是那副清冷的样子,不急不慢地说:“公主这是什么意思,二房的事情与我有什么关系?”

      “哦?”姜晚眉杏眸一抬,饶有深意地看着他,半晌,笑,“原来竟是我猜错了?”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钟黎蹙了蹙眉,起身就要走,姜晚眉的声音却又从身后传过来。

      “钟黎,我命丫鬟将清风乐坊的那两位姑娘送出府,走的是后院小路,怎么就与在前院饮酒的钟昌碰到了一起?难道不是有人故意给钟昌透露消息,好让他借着酒劲儿在众人面前闹笑话?”

      钟黎静默片刻,而后又重新坐回了姜晚眉对面,冷声道:“依公主所言,堂兄在众人面前闹了笑话,下的是润安侯府的颜面,可我是润安侯府的世子,若真是我诘难堂兄,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竟是有理有据。

      姜晚眉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硬是要把今日的事问个明白,冷笑一声道:“侯府折辱你至此,你还要周全侯府的颜面?钟黎,我可不认为你有这样的菩萨心肠。”

      她前一句话说得钟黎呼吸微乱,紧跟着后一句话就砸了下来:“况且我不曾将请了清风乐坊的姑娘来歌舞助兴的事告诉别人,似乎只问过你吧?”

      的确如此,前些时日姜晚眉大包大揽了满月宴的一众事宜,但她对上京城并不熟悉,又不能事事都去问钟夫人,便会随口问一句边上的钟黎。

      诸如:上京城中哪家酒楼的果酒酿得好?
      上京城中哪家糕点铺子的茶点做得好?
      上京城中哪家乐坊的姑娘琴弹得好?

      钟黎并不吝啬,凡是知道的便会顺嘴答了,这清风乐坊也是他透露给姜晚眉的。

      可姜晚眉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会利用这一点去教训钟昌。
      “我本以为世子是个多么光风霁月的君子,不想也会暗中筹划,借着满月宴设计自己的堂兄……你为什么设计钟昌,就为了出你心里那口气?”

      钟黎的脸色渐渐因这几句话阴沉下来,纵使是有白绢覆眼,也能看到那微微皱起的眉心。

      姜晚眉便更加确切此事是他设计的,正要开口再说什么的时候,钟黎却先她一步开了口:“公主又难道是光风霁月之人吗?”

      “……”

      “那景顺伯府的林大小姐花粉过敏,这是稍稍一打听就能知道的事,公主事先真的不知情?”
      “人人都道林大小姐今日在宴席上突然发病时因为后湖边上栽种的腊梅花,可是公主,你我都心知肚明,真是因为那些腊梅花吗?”

      姜晚眉颇为意外地看着他,而后低头轻轻笑了一下,十分诧异地问:“你是如何知晓的?”

      钟黎有一说一,“我看不见,五感便较旁人更敏锐一些,公主身上藏着的那只香囊,我已然闻到了。”

      姜晚眉“嗤”地笑了一声,伸手将藏在自己腰间的那只香囊勾了出来,坦坦荡荡放到桌案上,浓郁的花香顿时扑面而来。
      那香囊棠梨颜色,绣的是杨花细柳的风尘花样,带着女人独有的脂粉香气,一看就不是姜晚眉的。
      是那个舞女的。

      姜晚眉目不转睛地看着钟黎,“偌大一座侯府,能看破这一点的,也就只有世子了。”

      “偌大一座上京城,敢算计林大小姐的,也非公主莫属了。”钟黎礼尚往来,话音陡然一转,“公主又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林大小姐与你有何怨仇?”

      姜晚眉对此无可奉告。

      如果钟黎能够看见,就会发现姜晚眉那副温婉面容已经带上了一层冷意,像深秋时间的醉玉芙蓉花落了一身霜雪。
      她从来就不是个多么温婉似水的人。

      温言笑语之下,句句皆是锋芒。

      姜晚眉说:“你不知我图的什么,我也不知你图的什么,钟黎,那咱们就谁都别管谁。”

      ——

      钟昌在宴席上调戏女子的事情终究还是闹大了,大到成为了上京城中人们茶颜饭后的谈资。

      大承国民风开放,百姓言谈之间多不避讳,即便是皇家事也该敢在街头巷尾说论,更不要提区区一个侯府公子的私事。

      此事没过几日就传得沸沸扬扬,且有愈演愈烈的态势,人人都说润安侯府二房的大公子风流成性,在自己女儿的满月宴上调戏舞姬,更有甚者声称润安侯府门第不清,男不堪嫁女不堪娶。

      钟元的发妻早年病逝,日后若是续弦也不必求取高门贵女,钟黎也高娶了九公主,这些传言对大房倒是没什么影响,却苦了二房。

      钟旭还未成亲不说,二房还有几位没出阁的姑娘,眼看就要到议亲的年纪了,如今可算是愁坏了钟二夫人。

      钟二夫人没什么城府,出了这样的事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只能眼巴巴地求到大房来。

      钟兆盛气他们败坏了侯府的名声,扭了头转身就走,钟夫人更不好说话,言语之间尽是对钟二夫人没能教好儿子的责备。

      这件事兜兜转转到最后,竟还是由姜晚眉出面解决的。

      绍华早就把她当成了自家人,钟二夫人又十分倚赖她,盛情难却,姜晚眉最终答应答应帮她们解决这个麻烦。

      说到底不过是风言风语太多,只要给钟旭说上一门亲事,让他顺顺利利取一位名门贵女,便不用再担心润安侯府的姑娘会嫁不出去。

      这门亲事不好说,姜晚眉不得已抽了半天的时间进了趟宫,见了她并不怎么乐意见的皇后一面。

      姜晚眉肯接下这门苦差事,便是有几分胜券在握的,即便知道皇后不会有多少好脸色给她,却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一番好话。
      “父皇让眉儿嫁入润安侯府的用意,眉儿自然是清楚的,眉儿心里感激父皇母后,所以也想要为父皇母后出一分力。”
      “说到底润安侯府如今的权势太大,父皇心里忌惮,若是母后施恩替侯府解决了这桩麻烦,岂不是天恩浩荡,让他们更加心悦诚服么。”

      皇后雍容华贵地在上首坐着,闻言看了姜晚眉一眼,悠悠一笑:“眉儿说得是,那本宫就替钟旭指派一门亲事。”

      不知道该不该说一切都太巧了,皇后给钟旭指的这位夫人,叫做林绪月。

      当初皇帝着急忙慌地把姜晚眉嫁入润安侯府,一是为了笼络朝臣,二是为了拉拢人心,如今皇后要把林绪月嫁到润安侯府,说到底只有一个原因。
      ——壮大国舅一家的权势。

      姜晚眉自然不会辩驳什么,由得他们在朝堂之上针锋相对,谢了恩领了旨意便出宫回府。

      她心中略有些不安,却也知道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她原本为了查生母的死因也是要接近景顺伯府的,如此一来倒是更加方便了些。

      只是在马车停到润安侯府门前的时候,姜晚眉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不知为什么,她竟觉得自己这是在给钟黎收拾烂摊子。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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