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魅影》岭上弦月

76、私会

　　一大早，司务阁的一批职员，浩浩荡荡离开了教廷。

　　起因是凌晨三点五十分，阿加莎等研究员在进行逆转狼人化的第十二轮实验时，成功让一名十九岁的自愿献身于研究的狼人化人类，在以狼人形态喝下药水后，变回人类，且以任何方式都无法再化成狼形。

　　魔法师与魔药师对其进行多次检查，再没在他身上找到任何狼人有关的痕迹。于是研究员们给其余狼人喂下同种药剂，效果无一例外——

　　解药研制成功了！

　　魔药院开始对解药进行大批量制造，同时针对恶魔降临的狼人诅咒的解药研究，也获得巨大进展，成功指日可待。

　　于是司务阁开始着手准备，安排接下来重回人类群体的人们的种种事物。银剑司的所有猎狼人们一同出发，提前在狼人部族做好准备。

　　卡西塔洛没有丝毫宿醉的迹象，神清气爽地冲厄兰兴奋道：“哈哈哈！昨天那么高兴我就知道一定有大事要发生！哈哈哈！你说等狼人的事解决了，我是回神圣骑士团，还是当留在银剑司当血猎骑士呢哈哈哈……”

　　厄兰拍拍他的肩膀，“这就看你更想去哪里了，不过我相信不管是什么，你都会做好的。”

　　“太好了厄兰，你竟然这么信任我，反正都是骑士，要不然我两头跑吧……”

　　见他这模样，厄兰分不清到底是没醒酒还是激动得胡言乱语了。

　　队员高声喊：“队长！快走了！司务阁的人都已经出发了！”

　　“好的来了！”卡西塔洛回应后，又对厄兰道：“我们走了，厄兰，希望一切顺利。”

　　“嗯，一切顺利。”

　　一行人离开了教廷，厄兰折回魔药院。前来配合研究的狼人小孩不会整日待在研究所，连同跟随而来的狼人们可以自由地再允许范围内活动。

　　雪莱的意识被厄兰带在身上温养着，今天发现可以和他进行意识对话，并且感知他的情绪和内心活动了。

　　他看着远处和年轻魔药师玩耍的狼人小孩，察觉出雪莱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里，问：“想离近点看看么？”

　　雪莱看看他，有些迟疑。

　　轻笑了一下，厄兰走了过去，魔药师们暂停哄孩子的动作，道：“主教。”

　　在一旁观望的狼人立即警戒起来，小孩们看到他，则好奇地围过来，仰着小脸，口齿不清道：“你好。”

　　厄兰：“你们好。”

　　雪莱对他们招招手。

　　得到回应的孩子们大胆起来，七嘴八舌打开话匣子：

　　“你是什么人，身上有好好闻的味道？”

　　“你身上小蛋糕吗？”

　　“是糖果吧？”

　　“不对不对，是好闻的味道。”

　　雪莱呆着小脸发出疑问。

　　厄兰不清楚是不是狼人的嗅觉特殊，闻出了什么气味。

　　希尔什琉斯曾经好像也说过他的味道有吸引力之类的话，不过他一直觉得那是吸血鬼对食物的渴望，或者希尔什琉斯故意说来戏弄他的，因此没有在意过。

　　想到他，厄兰气球似的漂浮的心情似乎被抓住绳子，忽然不动了。

　　盯着孩子们的脸，他蹲下来伸出手，微笑道：“是我的味道吗？”

　　一个小孩凑近他的手，嗅了嗅，张嘴嗷呜一口咬到他的手指。

　　魔药师惊叫起来，吓了个魂飞魄散，七手八脚过来：“啊——主教大人！孩子啊快松口这个不能吃！”

　　一旁的狼人冲了上来，厄兰抬起另一只手制止他们，“没事。”

　　狼人小孩松口，在厄兰手指上留下口水印和浅得看不清的齿痕，砸吧砸吧嘴，“好吃。”

　　厄兰笑了，小孩又说：“但不是这个的味道。”

　　离得近了，小孩发现味道来源在哪儿，于是指向厄兰胸口，惊喜道：“在这里！”

　　周围人露出愕然且迷茫的神色。

　　那里是一个口袋，放着存有雪莱寄托意识的血液的晶体容器。

　　明白了，厄兰想，应该是雪莱。

　　雪莱徒劳地嗅嗅自己，无果。

　　起身摸摸小朋友的脑袋，厄兰说：“待会儿让叔叔阿姨给你们糖果蛋糕。”

　　小孩们喜笑颜开，叽叽喳喳道：“谢谢叔叔。”“叔叔你真好。”

　　厄兰去了研究室，这里比往日更要忙碌，魔药师们步履不停。他在路上问雪莱，“你喜欢哪些小朋友吗？”

　　雪莱想了想，点点头。

　　“如果你拥有了身体，是想和人类在一起，还是狼人？”

　　雪莱不假思索：哈提。

　　“好吧，不过为了不让他心急，现在不能让他知道你还在。”

　　雪莱：听你的。

　　阿加莎片刻不停地投入了狼人三岁诅咒的研究中，厄兰没有去找她，而是来到一间房。一开门，就见到二十个年龄不一的男男女女。

　　他们兴高采烈地聊些什么，门一开纷纷打住，看了过来。

　　厄兰对他们点点头，“诸位，我来接你们去圣殿。”

　　带他们去圣殿，是为了进行一遍彻底的检查，修补实验过程中造成的损伤，确保健康，和进行赐福仪式。

　　带领他们一进入圣殿，就刚巧和莱安碰面，是冕下安排他们两个一起负责这件事的。

　　那次将厄兰送上审判天平后两个人没怎么见过面，这算是第一次要一起做事。在旁观者看来，这么一对上，颇有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架势。

　　跟在身后的二十个人静了静。

　　圣殿里所有人都短暂地静了静。

　　厄兰和莱安不和是整个教廷公认的事实，虽然准确来说是莱安对厄兰的反对更多。上次的事更是加深了这种印象，就好像有一天其中一个把对方杀了都不奇怪。可其实那件事，于他们对彼此之间的见解没什么实质性的变化。

　　有点彼此看不惯，但认可对方的能力，一个想要抓住另一个私下肮脏交易的把柄，一个时常要面临对方的指责，实在忍不过对方就拌个嘴的同事而已，这么多年来都很习惯了，有什么好在意的。

　　于是他们视线一触碰，然后没有任何交流地往同一个方向去了。

　　圣殿内错觉般的凝滞空气得到缓和。

　　仪式的流程非常繁琐，要把检查和疗愈跟赐福分成两个部分进行，期间留出时间给这二十人休息和沐浴换装。

　　厄兰跟莱安全程没有任何交流，搞得他们战战兢兢，越发疑惑紧张。

　　在为第十三个人进行疗愈时，厄兰感到戒指传来的信号，兴许是没有得到回应，很快就停了下来。

　　等第一个部分完成后，他们被带去洗涤做赐福的准备，大厅的门被打开了，外面是诺亚和约西亚。

　　诺亚用的青年模样，拿着一沓档案和笔，往里探头，“我来收集二十个人的资料呢，你们到哪个环节了？”

　　“在洗礼堂那儿。”厄兰说，“你要等一会儿，还是去找他们？”

　　“哦……不急。”诺亚拍拍约西亚的肩膀：“约西亚来看看他们，我们俩路上碰到的。毕竟阿加莎几次被举报实验惨无人道都是他负责监督的，和他们见过好多次，终于圆满结束了，就来道个贺。”

　　约西亚点点头，表示没错。

　　这还是厄兰第一次看见不是拿着文件走在路上的约西亚，说实话有些新奇，“那你们一起去吧，离赐福仪式还有一会儿。”

　　“好嘞，那我们先去了。”

　　说完他们就走了，偌大的厅堂只剩下莱安他们两个，静得让任何一个人过来在这里都会感觉手足无措。

　　莱安先是挂起一个略带嘲意的笑，即将开口前被厄兰打断了，“不好意思，刚从魔药院回来，道具没在身上，我先去拿东西。”

　　说罢他就出去了，一路来到圣殿第四层——属于他并由他守卫的一层。

　　这里没什么多余人员，厄兰来到起居室，关上门，就激活了戒指。

　　刚开始，他们都没有第一时间出声。

　　片刻的静默后，两边同时传出点动静，厄兰在他之前说：“今天教廷有很多事情。”

　　“这么不巧。”希尔什琉斯说，“你现在在哪儿？”

　　“圣殿。”

　　厄兰走到窗边，往下面看了一眼，教廷里一个个人影缩成一点，往来不绝地移动着。

　　“估计今天一整天都会待在这里。”

　　“那我去找你？”希尔什琉斯征询意见。

　　他听到厄兰似乎有些顾虑：“你没办法直接进来，会被发现的，只能走大门。”

　　希尔什琉斯短促地笑了下，“只能请主教大人帮个忙了。

　　厄兰不容置喙道：“只此一次。”

　　“遵命。”

　　通讯结束，厄兰靠在窗边，望向下方。大约三四秒后，在服饰或统一或因任务打扮得千奇百怪的人群中，忽然出现一个头戴宽檐帽子，身穿黑衣的男人。

　　浓黑的身形像从无光之处而来的鬼影，毫无预兆地出现，却没有任何人发现，就这么不知不觉融入当中。

　　看到他的第一瞬间，厄兰悄无声息对他下了一个魔咒，然后目不转睛看着他的行径。

　　在魔咒落下后，希尔什琉斯抬头往这扇紧闭的窗户看了一眼。然而宽大的帽沿将他的脸完全遮住，厄兰没能看到他的面容，希尔什琉斯就低下了头。

　　他偶尔侧身避开往来的行人，在厄兰的监视下，光明正大走在教廷的陆地上，朝着圣殿一步步逼近。

　　这副装扮和荒谬绝伦的场景，让厄兰想起曾经斐图的时光。一个混在人群中的吸血鬼，就是这么轻而易举又肆无忌惮地，让厄兰不得不将注意力都投注到他身上的。

　　距离圣殿越来越近，希尔什琉斯来到门前，厄兰已经看不到他了。

　　而接下来他要经过守卫，不使用任何天赋能力，一路与各种人擦肩而过，甚至可能碰上莱安他们，直到上到第四层来到他的身边。

　　厄兰默数着，静静等待着，不久后听到了敲门声。

　　“叩、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