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合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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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风琴的演奏戛然而止。
厄兰不理会众吸血鬼，抬起右手，众目睽睽下，握起的掌心缓缓流出鲜血。
“啪嗒、啪嗒”，越来越多的粘稠的液体滴落在地，腥甜气味扩散开来。
吸血鬼瞳孔缩紧，上身略微伏低，衣服下的身体绷紧，蓄势待发，争先恐后想一举拿下这个强大诱人的猎物。
魔法阵蓦然从厄兰脚下生出，圣光笼罩他的全身，而后阵的范围倏地扩大，延伸至希尔什琉斯面前。
希尔什琉斯无动于衷地看着他。
格兰特下令：“杀了他！”
吸血鬼们一拥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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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特兰西亚宫内，祭司团悄然无声布下天衣无缝的阵网，将宫廷囊括其中。
与此同时，斐图大教堂的人手已经完成任务，前往此处进行支援。
宴会厅外围，夜灯寂静地吹，阿瑞娅沉默眺望了眼沉睡在月色当中的某处庭院，根据安排，那里已经有人完善负责了。
她淡淡收回目光，而后忽然，她背后亮起飓风般旋转的魔法阵，犹如层层利刃，须臾间将扑上来的吸血鬼绞成碎片。
无数吸血鬼包围了她们，以阿瑞娅为首的祭司们转过身，脚下的魔法阵却依旧自如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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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分钟前，尤金率领的一群吸血鬼，堵住了前来营救俘虏的银剑司血猎。
他从凉亭跳下来，与血猎展开搏斗的同时，月光照耀的宫殿内，一名俘虏睁开眼睛。
他的面容发生变化，由一张普通的脸，变成花纹奇特的面具。唯有鼻尖下的嘴唇轻微扬起，是个万年不变的温和笑容。
纳尔起身，身上散发出柔光，俘虏们的伤势随即痊愈，重回顶峰。
随后在周围人的目光中，他抬起手，那光洁掌心凭空出现一道划痕。血顺着掌纹流下，滴答滴答汇成一洼，接着魔法阵生成，圣光照亮了整个宫殿。
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气味，游丝般飘出宫殿。尤金动作一滞，右臂神经抽搐了下。他望向透出光亮的宫殿，眸中杀意更盛。
但血猎们未能让他前进分毫，身体同时亮起一阵白光，之后散出令吸血鬼灼痛的气息。
宫殿内，纳尔的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扬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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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厅，以厄兰为中心，圣光周围瘫倒数十具吸血鬼尸体。
大厅中陷入诡异的僵持，莉莉丝在一处视野良好的座位上，倒了杯红酒。她从容不迫，目光从厄兰滑到希尔什琉斯，又转向格兰特压抑怒火的背影。
“希尔什琉斯，你是一百年没见过他了吗？要对视到什么时候？”
“……”被当众指责，甚至是批评，没有人会开心，更何况希尔什琉斯其实本身是个很高傲自大的人。
他转头，话里压抑着极其不爽快的情绪，“首先，我的天赋被克制了，就在刚刚回到这里那一刻；其次，格兰特，如果你不想尝尝圣剑的滋味，就快跑吧。”
——也许这份情绪的来源不是格兰特。
格兰特镜片下的眼睛似乎一颤，“你什么意思？”
“你觉得联盟在斐图狂欢的七天里教廷都做了什么，况且他们对旧都的熟悉程度，应该比我们深吧？”希尔什琉斯看向厄兰，轻声呵笑了下。
“让我猜猜，今天有多少人跟随主教潜入了斐图……应该也没有多少，恐怕教廷也不愿意一次性损失太多人，毕竟人类的敌人可不止联盟。”
别有深意的话，令在场吸血鬼为之一振。梅洛利亚的意识飞快搜寻一遍王宫，感应自己的血液携带者，随后不由得睁大眼，不可置信地又找了一遍。
“……格兰特，尤金……和跟他在一起的下属，好像死了。”
他声音有些干涩地说。
联盟五位首领的个人战斗力，除去那位神秘首领，其实要属格兰特最低，梅洛利亚比他强一些，可架不住各有手段让人为他们送死。尤金稍逊希尔什琉斯一筹，但如果两人抛开天赋的助力，结果则要相反。
而根据多次交手的结论可以得知，教廷的战力顶峰厄兰，和希尔什琉斯不相上下，那现在尤金死了，是谁干的？
“你们用谁的命换了尤金的死？”希尔什琉斯这么问。
吸血鬼们即刻明白了他们在刚刚沟通了什么，希尔什琉斯得知了厄兰实施的计谋。
“不确定，那里人挺多的。”厄兰波澜不惊道。
他笑了笑，神情和态度完全不像是对正在被算计的敌人说话：
“这样联盟核心成员齐聚一堂的机会可不多见，我们当然要用最周全、最好的方式将你们一举歼灭。”
脚下的魔法阵旋转着，每一环的符号接连相对。厄兰嘴唇嗫嚅，发音奇怪的语言从口中出来，背后随之出现一个不祥的、有别西卜标志图形。
角落里，莉莉丝含着兴味的声音响起：“我就说教廷怎么舍得让你送死呢厄兰。‘以契约者之名，召唤你的庇护，魔王别西卜’。”
“你的恶魔语说的不错，不过别西卜打算在你们同归于尽的一瞬间将你带到地狱？还是帮你分担伤害？”
不必明说，所有吸血鬼也明白眼前的情况了。
教廷出动祭司团，克制了希尔什琉斯的天赋，让他们无法瞬间离开斐图，之后厄兰等人用某种方式，决定要在王宫和他们同归于尽！
疯了！
有吸血鬼不顾风度，一窝蜂冲出门外，然后撞上乌泱泱一众祭司的魔法阵上，瞬间倒地不起。
目睹一切的联盟成员不敢再轻举妄动，格兰特却忽然望向厄兰，锐利的目光几乎要将他穿透。
“不可能，教廷不会做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驻守在斐图，甚至留在伊特兰西亚宫里的联盟成员很少，即便我们无一生还，西部依然有族人能取代我们。按照教廷一贯风格，真的会选择这么偏激的方法吗？”
他对上厄兰的目光，嗤笑一声：“再说了，厄兰，别西卜虽然和你有契约关系，但比起让你活下来，我觉得他更希望一次性解决两边的敌人。一个妄想统治地狱的恶魔，会真心希望你活着吗？”
闻言，厄兰对他笑了，“是吗，那真是巧，我销声匿迹的这些年里，阿美尼亚也出现了许多年轻有为的后辈。我很幸运他们能接替牺牲的战士们，继续与诸位抗争，直到把侵入者一个不留地赶出去。”
“至于别西卜，出尔反尔又怎样，最多不过是我死了，灵魂被羁押而已，那就不是已经化成灰的各位该担心的事了。”
格兰特眉头深锁，心里在权衡事情的真伪。
莉莉丝好心提醒：“考虑清楚，厄兰，你不会想把灵魂交给别西卜的，你身上有用的一切都会被他吃掉。”
“莉莉丝小姐，你可能不太了解某些人类可笑的奉献精神，你认为我在和他契约的时候，还没有做好迎接一切的准备吗。”
“……抱歉，”莉莉丝指了指厄兰背后那个标志，对格兰特说：“别西卜在这里，我就无法插手了，祝诸位好运。”
厄兰再次抬手，在掌心的伤口上叠加一道。血滴入魔法阵，圣光范围再度扩大，周围的吸血鬼不由得退避开，希尔什琉斯却被圈进来。
背后的的标志颜色越发浓郁，仿佛随时准备发挥作用。
“别这样，希尔什琉斯，我还是希望你能最后一个死在我面前的。”
灼痛感从皮肤渗入，腹部的疼痛甚至都可以忽略不计了。希尔什琉斯瞳孔几不可察地一颤。
“真可惜啊厄兰，这算殉情吗？”
“桃色传闻听听就好，你自己还当真了？”
“真绝情啊。”
“你真打算这样死啊？”
格兰特再次下定决心：“杀了他，希尔什琉斯！”
“不！”梅洛利亚急声劝阻，笑容有些勉强：“还有的谈吧厄兰，我不觉得大家都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何必这样？”
他一步步上前，“你可能不清楚，联盟已经没有继续往东攻占的必要了，而且现在教廷一定是需要你的，对不对？”
他在数道视线中稳步靠近，玫红色的眼睛注视着厄兰，“我觉得你一定有让别西卜必须救你的方法，但恶魔的交易越多，对你的伤害也越大吧，所以——”
然而厄兰看了他两眼，就淡笑着收回目光。
魔法阵在一瞬间倏地爆发刺目光芒，梅洛利亚仓促喊：“希尔什琉斯！”
莉莉丝叹了口气，背后出现一个漩涡，随后消失了。
远处的宫殿中，纳尔将更多血滴进脚下光圈。他周围空无一人，所有人都在外面阻挡吸血鬼闯入的脚步。
他喃喃道：“厄兰啊……”
日光对强大吸血鬼的伤害微乎其微，此刻却产生要死在光芒下的感觉，从心底升起的恐惧，竟让他们在某一瞬露出胆怯。
而后是愤怒，穷途末路的愤怒。吸血鬼们褪去人类伪装，甚至有些显出最原始的样貌，背后张开蝠翼，发动各种攻击天赋向厄兰而来。
银剑司血猎及时涌入宴会厅，在厄兰周围形成保护圈。
希尔什琉斯无奈道：“不好意思，厄兰，你们将希望寄予祭司团对我的克制，但我也不是被笼子关住，就乖乖任由处置的兔子。”
他的银发被强风向后吹起，眨眼间，他的皮肤变成冷到发灰的白色，獠牙探出头，背后蓦然怒张一对巨大的黑色蝠翼，眼睛依旧是冷静的、压抑的琥珀色。
宴会厅外，阿瑞娅转回身，“开始了，所有人都进到范围内去。”
一片圣洁凛冽的白光中，厄兰仰头，描摹过希尔什琉斯的轮廓，“好像第一次见到你这个样子。”
“是啊，为了应付你，不得不拼尽全力。可惜现在负伤，不然可能会杀了你”
双翼扇动，希尔什琉斯向上升高，瞳孔缩成一点，极力蓄积着能量。
他和厄兰神色不明地四目相对着，忽然，像是冲破第一道桎梏，数名吸血鬼原地消失。而后是梅洛利□□特，越来越多的吸血鬼突然在眼前不见了。
王宫中，不论死活，吸血鬼接二连三被空间天赋带走。地面上，胸口有着一个大洞的尤金一动不动地躺着，下一秒也倏地不见了。
宫殿内，纳尔似有所感，像是想到什么，难得露出懊悔的神色。
但在吸血鬼一个个离开伊特兰西亚的同时，血猎们也在一个个减少。
他们似乎早有准备，毫不慌张地被奇异的力量送走。偌大王宫中的人和吸血鬼越来越少，最后，所有血猎、祭司、吸血鬼，以及纳尔，在一阵无形的力量影响下，倏然原地消失。
宴会厅，静谧无声。
厄兰脚下的魔法阵依然运行着，与纳尔留下的另一个遥遥呼应，可背后别西卜的标志没有了。
阿瑞娅她们离开，失去克制天赋的魔法，希尔什琉斯又回到仿佛无所不能的状态。
如果衣服没有被伤口开裂的血浸透，看起来会更有威慑力些。
“你的目的达成了，厄兰。”
他背后的翅膀遮天蔽日，厄兰却处于圣光之中，眉眼轻轻一弯，对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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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伽涅拉城堡中，达伦快步穿行在走廊上，听见哗啦一声响，脑子里出现一串数字，心想：329700金币，超额了，得向公爵汇报。
他一个疾步跨出转角，找到在一地水晶碎片上打得难舍难分……不对，是打得你死我活的希尔什琉斯和厄兰。
“稍等一下！”
厄兰扭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希尔什琉斯向后退开一步。
达伦举起双手，微笑着示意友好，然后对厄兰彬彬有礼地一俯身。
“自从主教上次匆忙离开，公爵就一直等待着您再次来到伽涅拉，商讨关于教廷和联盟，乃至人类和血族未来如何和平共处的问题。”
突如其来的示好完全无法让厄兰相信，更何况达伦这只是维护表面功夫的话术。
“上次离开”，上次离开时希尔什琉斯还不知道自己编的谎言被戳破了呢，就连白瑜就是厄兰这件事，还是刚不久才确认的。
他似笑非笑地瞥了希尔什琉斯一眼，对达伦说：“这种问题，不在谈判桌上开诚布公地谈，却要等我私下讨论，你们公爵打算和我密谋什么，他想背叛联盟吗？”
就站在一旁的希尔什琉斯不置一词，他脑子里同时还在想些什么，主题就是眼前的人。
达伦笑容不变，“联盟称霸天下的理念本就与现实不符，我们并未打算将它贯彻到底。”
“虽然没有资格和您这么说，但战争给人类带来灾难的同时，我们的同胞也在经受痛苦，面临着死亡。如果子民都不在了，要那么多土地又有何用？我想教廷也期望和平的到来，停战是必然的，但最好是在两败俱伤之前。”
见厄兰没有反驳，达伦继续说：“可是联盟绝大多数成员都不这么认为，所以公爵希望和您一起想办法，让双方的目标达成一致。”
厄兰不做声，片刻后一笑，“好巧，在这个时候……我也有件事要和你们公爵谈一谈。”
“你其实猜到我今天来，并不只是营救俘虏然后和你聊天的吧？”
他看着希尔什琉斯全无笑意的脸，“阿瑞娅现在已经将宴会厅包围，设下克制你的屏障了。教廷想了个绝妙的点子，要将你们一网打尽，代价是撒网的人们也会跟着一起死。”
达伦难掩震惊的神色，希尔什琉斯耐心等待他的下文。
“不过我认为这个半成品魔法实在不可控，就算真的成功了，联盟和教廷遭受重创，恶魔下一步就会跑到地面上来，为什么要让他们捡这个便宜？”
“所以我想，如果有机会说服你配合我，把至少伊特兰西亚宫里的吸血鬼一个不留地弄出去，这个可怕的计划就不会实施。”
希尔什琉斯审视着他，“你们想清空王宫，为什么？”
“不知道，不要问我。”厄兰不假思索。
希尔什琉斯觉得荒谬地笑了声，“你要我在‘情急之下突破压制’，把我的盟友们丢远给你腾出空，然后为了防止联盟再次闯入，你们是不是会封锁王宫？”
似乎是觉得匪夷所思，“但是仅仅一个伊特兰西亚宫，能为你们带来什么，甚至不惜同归于尽也要将它据为己有？”
厄兰无可奈何，“就算我知道，也不能告诉你啊。”
暗自深吸一口气，希尔什琉斯表情难看。
“现在的问题在于，如果我们不想一起死，你就要帮我。不过，为了防止你出尔反尔，到时候阿瑞娅压制你的魔法不会减轻。同时如果你发动天赋，另一道送我们离开的通道也会随之打开。假如你做不到，那很抱歉，我们大概还要葬身于此，而别西卜有25％的可能会选择帮我活下来。”
“你要怎么选择，希尔什琉斯？”
“你威胁我？”
“不，这是我们合作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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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作愉快，现在我真的和吸血鬼勾结了，不知道莱安他们知道了作何感想。”厄兰说。
“和你合谋的名声又能好到哪儿去。”希尔什琉斯冷冷道。
刚不久他还和梅洛利亚说过，“就算他没有天赋我也心甘情愿缠着他”，如今看来何止如此，厄兰可比梅洛利亚的天赋可怕多了，我竟然为他做到这个份上。
于是又忽然说：“不过你这么利用我，我总要收取一点报酬。”
不等厄兰反应过来，希尔什琉斯倏地出现在他面前近在咫尺的地方，伸手钳制住他的下颚向上一抬，而后咬住了他的脖颈。
尖锐的牙齿没入皮肤，刺穿血管。疼痛和迷幻突如其来，厄兰想逃，却被希尔什琉斯的双臂困住。
他似乎真的很生气，不允许厄兰有一点反抗的动作。
他作为一个猎食者，强硬蛮横地压制着自己的猎物，却没有杀死的念头。
咬住他是因为惩罚，是一种发泄的手段；吸食他是因为需求，是一种欲.望的表现。
而留情则意味着心软，证明还有更深沉的念想克制着本能。
贴近的时刻，厄兰感受到他的心跳。吸血鬼的心脏在右边，与厄兰在某一刻产生呼应。
厄兰出神地回想札记里有没有写，吸血鬼会在什么情况下产生心跳，只是还没想起来就觉得那好像是幻觉，因为心跳下一刻就消失了。
巨大黑色翅膀在视线里一动，希尔什琉斯舔舐被刺透的伤口，从他颈窝抬起头，放开手。嘴唇内残留若隐若现的鲜血，垂眸看着他。
深红和淡粉的双眸变回融金的琥珀色，“祝你好运，厄兰。”
希尔什琉斯消失在面前，厄兰说：“这是第二次把我当食物了吧。”
然后深吸一口气，闭目将滂沱魔力注入魔法阵。伊特兰西亚宫——这个传说拥有蓝色之翼的天使降临时落脚的地方——事先由祭司和纳尔留下的魔法阵，一同爆发出强烈光芒。
［而后某种神秘的能量被启发，犹如多年前斐图封印的场景重现，守护着这座隐藏希望的王宫。］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合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