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夜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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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尔什琉斯靠在椅背上，神情奇异地盯着他，片刻后不解道：“什么？”
“你答应谁做什么了？”
“……没什么，其实记不太清了。”白瑜垂下眼，给他续上一杯酒。
“只是总觉得答应过谁什么事，但记性不太好，就粗略记住了一点儿。”
他将自己手里的酒杯轻轻转了个方向，液体和杯子接触的表面映出晶莹的光，难得生出倾诉欲。
“可能是梦里灵光一现的灵感，我怕哪天再忘掉，就断断续续记了下来，打算回家做完转接工作之后，再开始整理它。但不巧的是，我在回家路上出了意外，然后就到了这里。”
他说着说着，忽然一顿，“其实我刚开始就觉得这巧合太匪夷所思了，甚至怀疑其中有什么关联，不过完全找不到头绪。所以只能安然接受，等完成任务后回家，一切皆消吧。”
希尔什琉斯没出声，像是听不太懂他的话。
白瑜隐约有点失望，端起杯子来，视线飘向窗外。
那座寂寞伫立的教堂映衬着清冷的夜色，只有钟楼的时钟缓慢动作，表现出古老肃穆的生命仍然存活的事实。
接着就听希尔什琉斯恍惚道：“……原来还有这种事。”
“原本只是确定了合作关系，所以我并没有问过你的事情。但现在看来，似乎有点不够关心你了。”
他说得明明很正经，但因为这个人，出口的话，总有几分暧昧的感觉。
白瑜不由得笑了一下。
“其实没什么可说的，我蒙祖荫自小生活富足，生下来就是人生赢家的配置。按照标准被培养到学业结束后，就离家到各地辗转游玩儿，见识过许多新奇东西。也换过几个名字写了一些书，严肃的娱乐的都有，反响也不错。”
“来到这里前遇到最大的挫折，是三岁之后白瑾出生了。他八个月的某天里，不知道要准备什么事，所有人都很忙，甚至她们都以为我们有人在照顾，从而遗忘了我们。我和他被关在同一个屋子里一个小时，听他哭了加起来约有三十分钟。期间尝试过逗他玩、去冲奶粉、给他换尿布，但对当时心理承受能力和自身力量都十分弱的我来说简直太难了，那一个小时的煎熬程度，不亚于天塌了……总之活的潇洒得很。”
他没告诉希尔什琉斯，等有人终于想起来看看他们，打开门就看到三岁多的白瑜坐在床上，半抱着哇哇大哭的白瑾，无奈又委屈地盯着弟弟的小脸，默默地掉着金豆豆。
然后他抬起脑袋看到惊慌失措的佣人，眼泪霎时汹涌，接着终于“哇”一声，和白瑾一起哭了起来。
白瑜说这些话时轻轻笑着，一杯酒下去脸上浮现出一点淡淡的绯色，眼睛也格外柔亮。
他对自己的生活十分满意。
希尔什琉斯有点想笑，但什么都没做。他咽下一大口酒，琥珀色的眼瞳里闪烁着复杂的情绪，迅速舔了舔唇。
“……这听起来不太像你，不过那样的生活应该很不错，比汲汲营营求生谋权的日子好太多了吧。”
白瑜微笑着抬起眼，“因为我有一个好弟弟。”
“大概是那年的乌龙事件，让他觉得十分歉疚。之后他长大一点，听到这件事后，对我说对不起，承诺以后一定不让我受任何委屈，会帮我解决掉一切困难。其实那根本没什么，但白瑾真的说到做到了。”
希尔什琉斯挑眉，似乎想象到那时白瑜面临的境况，“我还是头一回见你这么真情实感地夸赞一个人。”
“是吗？”白瑜轻飘飘瞥他一眼，来不及让人品出其中意味，就收回了目光。
“他是个事业狂，我能过的这么轻松，全靠他毫无条件的支持，他比我负责任多了。”
他出神地盯着半透明的红酒，说：“我已经答应回家陪他了，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那我们努力努力，争取让你早些回去。”
从过往的记忆里抽离，白瑜蓦地看向他。
希尔什琉斯勾唇一笑，倒是有点哄人的感觉，“当主教你可能不太熟，但写故事算不得困难？”
白瑜没有做声，但态度是表示稳妥的。
把书本合起来，放到桌上，希尔什琉斯说：“你们可能很快就要收到教廷的传信了。”
“联盟在边境集结大量兵力，准备夺下斐图，继续向东进攻。在教廷蓄起反扑之势前，削弱他们的力量，打破互相掣肘的平衡。”
“而你把列美亚融入到故事之中后，达到条件，或许就能尽快离开了。”希尔什琉斯对他说。
白瑜想起那次在梦里遇到的厄兰，他没有告诉自己到底为什么会遇到这些事，也没有透露札记的信息。
但从一开始，他和希尔什琉斯得到的提示就是有差异的。
他在厄兰内容被隐藏的札记上，得知补全它就能离开。
而希尔什琉斯拿来一无名的封信，说助他将这里的见闻编写成书，打开世界之门。甚至因为不遵守指示，受到了惩罚。
话说那伤是怎么来的？
他朝希尔什琉斯衣襟被衬得饱满挺括的胸口瞟了一眼，然后说：
“我在查找斐图的资料时看到，联盟曾经夺下过它，但仅三天就失守了，之后就变成了一块封禁的无主之地。”
他不解道：“这是怎么回事？”
希尔什琉斯笑眯眯看着他，将最后一口酒送进口中，身体里隐隐腾起一股热流。
自亚汀皇室覆灭，新月历年开始，本就少数地方施行的“夜禁”就正式取消了。
但一旦进入夜晚，就代表进入了杀戮和阴险的无规则世界，反而通常不再有人选择游荡在街上。夜中作乱的一些行为，也都在静谧中悄悄进行。
因此日落西山之后，几乎整个环境，皆尽陷入了万籁俱寂之中。
这间房在卡修来时，就已经用结界完完全全罩住了，希尔什琉斯为了不让人发现，又动用空间能力，将这里划分成一个独立区域。
所以之后的破窗、希尔什琉斯和卡修的打斗、他们发出的所有动静都没能惊扰任何人。尽管左右一墙之隔的地方就是纳尔和霍恩。
他们现在堪称与世隔绝。
于是当两人沉默不语时，连窸窣细响都清晰可闻。
由此导致他们的所有注意力，和感官接受到的信息，都来自对方、被对方所占据。一举一动、任何破绽都难逃巡视。
“斐图，亚汀的王都，如今炙手可热的无主之城。”希尔什琉斯慢悠悠说，“它早在亚汀一族建立自己的王国前就闻名遐迩。”
“据说因为它在最初，是天使降临过的地方，给斐图带去了无上至宝。”白瑜道。
“传言吸引了无数人前去探究，这里的人经过流动、迁移、淘汰，城市开发，渐渐成为一块富庶之地。吸引人的就不单单只是那个美妙的传说了。”
初春夜里的风不断从毫无遮挡窗口徐徐吹进来，两旁的白色纱帘鬼魅般轻轻晃荡着。
远处的时钟上，分针缓慢地、缓慢地走向了“Ⅵ”，十二点已经过半。
“确实如此，”希尔什琉斯心里顿生一个促狭的想法。
他往那教堂的地方看了一眼，“想到高处去看看吗？”
“你的？”白瑜问。
祢因洛特主人身份的传言，不止在人类社会里流传，吸血鬼同样津津乐道。
对于他好奇心盛的猜测，希尔什琉斯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差一点。”
是曾经差一点就变成他的了，还是差一点马上会变成他的，就不得而知了。
白瑜不多追问，拒绝道：“太晚了，希尔什琉斯，夜里风冷，我不想去那么高的地方。”
略微松垮的棉绸长袍挂在他身上，确实有点不胜寒的感觉。他语气平淡如水，但希尔什琉斯总听出三分软意，就连拒绝也变得令人生怜。
他暗骂一句见鬼，硬了心想带白瑜出去，“冷吗？你这酒喝得我倒是有些热了。披上衣服，我带你去赏光。”
白瑜掀起眼皮瞟他一眼，只得起身从衣架上拿下那件深蓝色刺绣披风。
方才穿好，希尔什琉斯就猝不及防地伸出手臂揽过他的腰，而后从窗口倏地钻入黑夜。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夜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