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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青宫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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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明看着灰头土脸的师兄妹,微微睁大双眼:“我逃至青宫的消息,全天下人应当都知道了,为何还有人追杀你们不放?”
姜好攥着袖子抹了抹眼睛,原先圆润的下巴已消瘦一圈,难过道:“我们也不知道,只感觉现在的日子好像比从前更难过了。”
姜好与姜云说,他们二人本想留在青曲接应慕明,谁知王都内的针对他们的行刺有增无已。掌管王都安防的官员也不理会这事,只说王城卫队从未察觉异常。
后来听师兄妹二人说慕国公子与众王子王女要启程应阳,便商量着也悄摸跟上,于是立即掩人耳目地离开王都,一路隐藏行踪,虽然追杀的刺客仍时不时冒出一波,但比起青王都里的程度,还是大大减少了。
慕明有些讶然,忍不住怀疑这些刺客到底由谁派出。
“我与姜好特地来找你,倒不是为了诉这些苦,你光是应对青天子就已够心烦的了。”姜云拍拍师妹的肩膀,对慕明说:“我只是想提醒你,那位季月姑娘,我们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师兄一边竖着耳朵,一边眉头紧拧地四周环顾:“师弟,你需知道我说这话真不是因为偏见,实在是在牢狱之中,我们的确看到、听到了一些怪事。”
慕明这次没有出言反驳,反而是在心里说了声我知道。
他不知季月为何在囹圄里露出那样冰冷又疯狂的一面,也不知一个慕国的富商之女,自由自在的江湖女侠,为何需要进青宫探查与自己有关之事……
师兄还想细说,却忽然机敏地牵住姜好,一眨眼冲出许远,再眨眼便不见身影。不过多时,慕明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地上枯枝断裂渐响。转身仰头,视野里是白日里侍奉慕明的寺人。
寺人穿的是夹棉长袍,手中托着几张青铜盘,盘底还在沥沥落水,想来是刚清洗器具归来。
就在一个时辰之前,一众王子王女才分享完了这几日的狩得的猎物。
“慕公子,天色已晚,众人皆已入帐,方才在公子是在与何人交谈呐?”内侍如此问道。
慕明将包着碧玉符的锦缎放入怀里,不知内侍有无看见师兄妹二人,试探着编了个说辞:“夜不能寐,出来散散心,自言自语了几句。”
也不知寺人闻言联想到了什么,慢慢露出怜悯的表情,似欲开口安慰又不知从何说起。动了动唇,终是道:“慕公子,一切都会好的。”
慕明莫名其妙,只得回以一谢:“承内小臣吉言。”
也许是应阳的秋日来得太早,扰了王子王女尚景的好兴致,抑或这群天子血脉与父王一样不爱在外城久呆,三日狩猎一过,无人要求再在此地多做停留,便准时启程回宫。
再次历经一路颠簸,慕明总算又来到青王宫,见到了心心念念的管夫子,还有陪伴他至今的季月。
彼时青王宫仍是日照风暖,季月站在众宫人的环绕下,与一男子言笑晏晏,宫人们皆是如临大敌的表情。
慕明本是一路奔波一路腹稿,眼下正有万千话要说,见此情形,心中莫名涌出一股酸涩,竟不愿上前,抿唇转身便欲换条路走。
十五王姬恰在此时出声:“呵,妄图以色事人的慕国流民。”她的声音清晰响亮,仿佛早知这名进宫不久的少女是谁人。她与慕明一道,是因为同时受了青王的召见。
季月转过头来时面有不悦,仿佛就要出言相讥,又立即看见慕明,澄澈的双眸里绽出光彩:“阿昭……慕明!”她兴奋地跳起来招手,像是忘却了身旁人。
“慕明,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对你甚是想念啊!”季月将思念之情说得如此坦荡,弯着唇笑嘻嘻的,面上没有一丝灰暗。
慕明心中也不由清朗了一些:“季月,你的身子养好了吗?”
季月嗯嗯点头。
两人亦忽略了慕明身边的青王姬。
方才与季月相谈甚欢的乃是大王子青寰,见季月的视线被人夺走,面上露出有些失落的表情,然而再对上慕明与青铃,又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王妹,公子明,你们这么快便回来了。”
却没有得到理会。
季月与慕明是忙着叙旧,而王姬青铃与青寰虽为一母所生,关系却不太好。故而青铃只是冷漠地将头一撇,对慕明颐指气使道:“亡国奴,还在磨蹭什么,我父王正等着去应见呢!”这些天相处下来,她俨然已经把慕明当做了自己的侍人。
慕明心中还想着十五王姬答应在青王面前进言的承诺,因此忍了忍,沉着一双眸子看向季月:“……我稍后再来找你。”
季月正叽叽喳喳地讲述青王宫有多么宽阔豪华,表情十分兴奋,听到慕明告辞愣了愣:“哦,好的。”
她挠挠头,平常戴于发间的珠饰已经变成一只银蝶玉笄,顿了顿又说:“对了,我在宫里要查的事已经打听得差不多了,应该过不了两日就得出宫。”
水晶般剔透的双眼扫过王姬青铃,季月抿嘴,露出一副苦恼的样子:“天子与管太傅告诫过我,不许我与你走太近,不知道是不是怕我把你带偏了。本来还说要在青宫保护你,看来是要食言啦。”
十五王姬一开始对季月十分不耐烦,听见她向慕明道别,才勉强摆出等候的样子,眼下又见季月像是再给慕明上眼药,顿时尖声笑道:“你不是武功尽失,成为一个废人了吗?还说什么保护不保护。”
话音刚落,便受到了慕明与青寰寒冰般的目光。
慕明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有多可怕,只能看出十五王姬明显受了惊,还要展现出盛气凌人的架势:“亡国奴,谁允许你这样看我?”
反倒是季月笑盈盈地攀上慕明的手臂,摇了摇衣袖:“好啦好啦别生气,她说的也是事实嘛。你这样可真让我感动,不枉我一路付出!”慕明脖子有些红,收回目光,将视线落在衣摆上。
季月故作欣喜的样子让青王姬更加不满,愤怒得几乎怒目圆睁。
“姐妹,别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季月对十五王姬招招手,被青铃抬手挥袖,立即缩回手去。
“你这贱民与谁姐妹相称?”十五王姬语气十分不屑,面有嫌弃。
方才王姬蔑称季月为废人,季月并不生气,反倒是先前叫她慕国流民,以及之后的贱民称谓,让季月真正不悦了。
慕明感到周身的气氛瞬间低沉下来,左手少女眯着眼说:“贱民?”
她微笑地点了点头:“是,你们这些封建贵族最为矜贵,可以将平民百姓的生死玩弄股掌之间。那被摆弄我们可不就是贱民吗?”
她的话里似有极大的怨气,身为话中“贵族”的一员,慕明不好意思地将头垂得更深。
“你……放肆!”青王姬终是没想出什么好词来。
而季月的情绪来得快取得也快,再眨眨眼,又是之前轻盈活泼的样子:“哎呀,一不小心又没管住嘴。你们快走吧,别让天子久等。”她推推慕明。
转过身,又与乖乖等待在一边的王子寰交谈起来。
轻柔的风带来几缕声音,行路间,慕明勉强听见季月与青寰约定出宫相见,还要求王子寰不得带宫人……
她此举是为了探查自己的事吗?可方才不是说,事情已打探得差不多……
还是说,通过这几日的相处,季月与大王子真的有了风月之情?
慕明笑自己心思狭窄,竟开始窥探起季月的心思。况且季月也未说过喜欢他,他又有何权力在这里自作多情。
仍是有些心酸,仿佛打破了半缸子醋一样,浓郁的陈酸喂让他险些透不过气来。
直到来到天子所在之殿,看到多日未见的管夫子,才从动荡的情绪中回过神来。
青王仍是疲惫虚浮的姿态,对应阳之行也未多问,只是和声问询十五王姬,对慕国公子的陪伴满不满意。王姬讥嗤一声:“连射箭都不会,只能给我当人靶子,有什么好满意的。”
青铃对天子撒娇:“父王,别再让这亡国奴给我当玩伴了,女儿快要被他气昏过去。”
王座之上,青天子对管太傅无奈摊手:“太傅也看到了,慕公子如今年岁已长,还无基础,想来不适合习武,更别说带兵复仇。”
“大王,不妨试一试呢?”管太傅看起来有些心累。
慕明眉头一动,才知管太傅真的应了当初的诺言,向天子提议。反倒是青铃不住地朝天子点头,赞同她父王说的话,仿佛把为她美言的许诺抛于脑后。
青国王室就是这样……慕明心中暗想,那三日的屈辱,在这些人眼里不过是用以取乐的玩笑。
好在管太傅在天子面前软磨硬泡,终是得到天子松口。
“那就试一试吧。”青王缓缓说。
“父王,我也要学。”一刻钟前还对慕明十分嫌弃的十五王姬,此刻忽然举手自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