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幸运的我》米狸

18、Chapter 18

　　丁婉婷还在继续说：“但是我就跟她说，我下半年比较忙，可能没有那么快写，她说没关系，不过还是很期待我快点写完。”
　　卓越稍稍回过神来：“不能直接说你要考研吗？正常人一听就知道得很久吧。”
　　“我不是很想透露，因为不一定能考上啊，那到时候别人问就会很烦。”

　　这倒是她一向的作风。之后的这三年无论是待在学校、回到岩阳，还是和他待在深州，她几乎都是断绝社交，独自背负着梦想默默努力。所以，他一出现，就变成了她的全世界。
　　她延毕一年，同学们都已经毕业离开，她独自一人待在学校，每天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去图书馆，一个人散步，一个人回家。每天能张嘴说的话，就是打饭时对食堂阿姨那几句：“这个，那个，还有这个……”

　　她告诉卓越：“我们学校家属院在北门，北门附近没有宿舍和教学楼，暑假的时候望出去一个人都没有，从早到晚都是安静的，有时候连续很多天都看不到一个活人，那时候我常常觉得，我是不是被世界抛弃了……”
　　她性子喜闹，一天到晚跟人说笑个不停，如此与世隔绝，于她而言疾苦至极。

　　她曾对他说：“小朋友说他想当科学家，想当宇航员，所有人都会积极地鼓励。可是成年人说自己的梦想，没有几个人会真心相信。尤其是你真的失败了之后，你说的越多，来问你的人就越多，我知道我的朋友们是真心关心我，所以会问我之后什么打算，可就连我自己都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我不知道，我很迷茫。
　　可这就是长大吧，没有人为你鼓掌，没有人陪你前行，也没有人告诉你要怎么做，长大就是孤军奋战，然后努力过后才发现……自己确实不行。”

　　她也自嘲：“你理解不了，你从小到大顺风顺水，结果总是能达到自己的预期目标，从来没有过失败，也没有体会过孤独。但路是我自己选的，我的人生走得没有哥哥那么稳，想要的却很多，再苦没有必要说，因为除了自己，没有人会相信你。”
　　那时候他着急地向她宣誓：“我相信啊，我会陪着你的，你不用再害怕了。”

　　晚风拂明月，烟云追梦屿。等卓越回过神来，意识到丁知予的手的的确确裹在自己手里，没有什么比这更值得他向上帝跪谢恩赐。

　　他冲丁婉婷一笑：“没关系，我知道就好了，我陪着你。”
　　丁婉婷怔怔地看着他，这一刻即便他所言六年钟情有多么令人难以置信，她都没有理由质疑这样一双深情的眼睛会欺骗她。

　　丁婉婷第一次主动抱住了卓越，即便是在那些炽烈厮缠的夜晚，她也不曾有过主动。
　　她认真说：“我比你小两届，如果读研，你毕业的时候我才刚入学，也许到时候我们会出现很多分歧。”
　　“不会啊，”卓越直接就说，“到时候我肯定会听你的想法，不过呢我的想法还是我先拿京户，等你毕业了我们再决定是否留京。”
　　“……不留的话，你要辞职？”
　　“那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怕找不到好工作。”

　　这样看起来不经大脑的言论，她却找不到任何笑话的理由。丁婉婷忍不住问：“为什么啊？为什么要因为我受束缚？自己决定想要的人生不是更好吗？”
　　卓越将她的脑袋压在心口，她看不见他幽深的眼眸：“宝贝，我说过了，我的未来如果没有你根本没有意义，也许你永远都不会懂。”

　　没有她在的人生，他宁可作废。
　　所以他每天入睡前最后一件事，都是祈求上帝别让这一切梦醒。

　　丁婉婷抬起头来望他，眼底转着光，楚楚动人。卓越喉头一紧，说：“但你要答应我，说了今年不写就是不写，不可以再多想。”
　　“嗯。”她轻轻答应，踮起脚尖蹭了蹭他的脸。

　　卓越心头一颤，突然说：“我不想散步了。”
　　他表达爱意的方式很简单，现在，立刻，就要和她肌肤相亲，紧密相融。

　　衣物凌乱地堆在床尾，很快被他们踢翻在地。
　　丁婉婷浑身飘然，就快疯了，发颤的声线好不容易能够聚合：“哥哥……哥哥……”
　　卓越一愣，睁开眼睛，这一刻让他恍惚以为，丁知予跟着他一起回到了2019年。他习惯地应：“嗯？”

　　他停滞的间歇，让她好好地喘了口气。夜色迷蒙，也足够他看清她娇羞的脸。卓越没有考虑太久就说：“宝贝，等你考完研，我们就做..爱。”
　　丁婉婷睁开眼睛，惊喜，迫切，羞涩，五味交杂。
　　卓越却问：“觉得太快了吗？”
　　明明是太久了，现在才五月底，还有半年多，真是太久太久了。可这要她怎么说。

　　他好像看穿了一般，又说：“还是……你想现在？”
　　丁婉婷猛地一震。真的到了跟前，紧张慌乱竟全面碾碎了期待，她害怕得说不出话来。
　　“嗯？”他稍稍起身，作势欺近。
　　“我……”她下意识抵住他，收拢双腿蜷缩身体，像给自己上了锁。

　　卓越看在眼里：“害怕了？”
　　丁婉婷没有否认，好一会儿终于能开口：“我是觉得……如果是现在，会让我分心，我会经常想，就会心不在焉……我没有那么好的自控力，能跟你一样像个机器，开始学习了，就好像按个按钮，心思就能集中了，别的就都不想了。”

　　卓越笑着抱紧她，承认道：“那是还没有经历爱情的时候，我是不是没有告诉过你，我也会经常想你，就连考试的时候都会想……”
　　丁婉婷又惊喜又好气：“可你不用升学嘛……”

　　“这倒也是，”卓越没忘记要答案，像是给自己一个盼头，“那什么时候？”
　　“哎呀……”她在他怀里打滚。
　　卓越笑了，竟还能见到她如此害羞。面对性..欲，丁知予比他要坦荡得太多。

　　丁婉婷最后说：“看你表现咯。”
　　他答应了：“好。”

　　这一夜丁婉婷没有留在卓越身边，宋欣欣和何琛两年感情都未曾留宿，她到底是顾忌的。只是她不知道，人家是真正的大学生情侣，可她心爱的男人都已经26岁了，已经和她同床共枕同居过半年，要他重新拖拖拉拉地谈纯情校园恋爱，简直是在小孩过家家。

　　除了这个，丁婉婷也有自己要考虑的事。
　　不得不承认，今天这一封邮件，有那么一会儿让她疯狂动摇了。甚至整个下午，她大半时间都在构思新文的人设和走向。
　　直到卓越突然发来微信，她才像被抓包一样猛然清醒。她那么信誓旦旦地答应过他，自己今年绝对不会再写文的。
　　当时的确她没有任何理由着急非写不可，可现在……

　　丁婉婷很清楚，从开始连载到完结，前后需要三个月左右。现下她思路细碎，要系统整理再成行文，还需要一段时间，收集资料也需要一段时间，怎么也得六月中旬才能动笔，十月左右完结。届时，距离考研也只剩两个多月了。
　　她更清楚，她就是一个智商平庸的普通大学生，绝无可能双管齐下，两全其美，写完了书，还能考上研。

　　距离考研还剩七个月，新文，考研，只能选一件事。

　　丁婉婷翻来翻去，到了下半夜，她竟然已经在想要赶紧找王宇航吃饭，不然等他答辩结束就要忙着收拾东西去京州了——因为，她的新文男主，设定了是个搞航天的。

　　到了早上，丁婉婷照常送卓越到门口，与他吻别，照管听他嘱咐：“乖乖学习。”只是今天，她这声“好”答应得心虚。
　　整个上午收不住心，网课架在那里持续播放，她听得断断续续，稀里糊涂就结束了。

　　午后，赵十九发来消息：七宝，我的书今晚开始预售，出版社离我很近，我叫了个跑腿送样书，你出去租房子地址有变吗？给你寄to签！
　　丁婉婷激动地回复她：好的！准备好了！我给你新地址！

　　今天是周五，卓越回来之后，主动对丁婉婷说：“宝贝，我们明天出去玩好不好？”
　　“好啊，”她当然高兴，“你想去哪里吗？”
　　“都行啊，你决定，就是想看你漂漂亮亮。”
　　丁婉婷逗他：“干嘛，看我整天在学校里灰头土脸的，嫌弃我了？”
　　“不是嘛……”他好委屈，“就想明天跟你拍照片，然后……挂朋友圈。”

　　丁婉婷愣住，她没理解错的话，他这是要——官宣？

　　她开心得一时失语，卓越又补了句：“还有你找一下情头，发给我换一下。”
　　丁婉婷发誓，她绝对没有听任何闺蜜说过，她们的男朋友如此主动官宣。她扑进他怀里，忍不住问：“为什么突然这么急？”

　　“哎呀……”卓越一点都不会说谎，心事全都写在了脸上。
　　“嗯？”他明显是有事，丁婉婷望着他，等待着。
　　“就是……”卓越小心翼翼，“那个，陈珊珊还是有找我……那她也没有很明确说什么，我就不好直接说，所以就想朋友圈挂一下，表示自己不是单身嘛。”

　　丁婉婷的心怦怦直跳。
　　天哪，他竟然这么乖，这么自觉。

　　丁婉婷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这么舍得？那可是白月光啊。”
　　卓越的脸瞬间黑了：“请你注意你的用词。”
　　“哈哈哈哈哈……”她丝毫没有收敛，实在是觉得有趣极了，“她给你发什么了？”

　　卓越拿出手机给她，也没什么，就跟他之前一样的嘘寒问暖，随手分享。见云是你，见风是你，什么都想告诉你，那不就是心动吗？
　　丁婉婷还在笑：“你也知道这是对你有意思啊，那你也不怎么直男嘛。”
　　卓越一本正经：“我傻，但不蠢。”

　　她倒是认真好奇：“为什么她之前这么冷淡，突然就变了，你这次回去她见过你？觉得你变帅了？”
　　的确，卓越按照丁婉婷的打造剪的发型，加上这个身高气质，已经足够步入帅哥行列了。上回让王立直呼羡慕：“哎，跟美女谈恋爱就是不一样啊。”
　　“可能也有这个原因吧，”卓越倒是不做作，“还有一点就是我猜她可能慕强，之前我成绩一般，她本科比我好，成绩也比我好，这两次考得都比较好，所以……”

　　丁婉婷转移了注意力：“对哦，我也想说，怎么你不怎么学习，反而成绩提这么快了？”
　　“运气，”卓越半真半假地说，“那些题刚好有在别的地方看过。”

　　丁婉婷最后答应：“好呀，那我们明天出去玩！”
　　所以，丁婉婷在家里选了一晚上的穿搭。宣誓主权这种事，姐妹能不上心吗？宋欣欣兴冲冲地陪着她，认认真真选了一晚上。

　　最后，第二天出现在卓越面前的，是一个穿着小白裙，扎着双马尾的丁婉婷。
　　卓越看傻了：“天哪，这也太可爱了吧……”
　　“嗯哼，”她冲他仰起脸蛋，“这不是应你所求吗？”
　　“那也不用这么好看吧，”卓越开始担心了，他太清楚那帮兄弟的德性了，“你太好看了，他们就会来围攻我，问我一堆乱七八糟的……”

　　丁婉婷认真好奇：“问什么？”
　　“……”卓越难以启齿。他最后坦然接受了：“好吧，那就让我大胆地炫耀一波。”

　　卓越带丁婉婷去了游乐园，刺激的游玩项目让两人笑得格外甜蜜，色彩鲜艳的装饰设施也更好出片。
　　到了晚上，两人粘成一团躺沙发上，他看球，她修图。

　　最后，经过所有闺蜜还有卓越的共同审议，选定了卓越的官宣图——丁婉婷手握冰激凌回头，冲镜头嬉笑，镜头自上而下，标准男友视角。
　　男朋友着重突显女朋友的可爱，女朋友的心机又有不同。丁婉婷这边选了一张两人的全身合照，相比起卓越自己，她更恨不得跟所有人显摆——我男朋友一米八六！

　　换头像、封面，发朋友圈一条龙，几秒之后朋友圈开炸。
　　卓越没关微信提示音，接下去一段时间里，他的手机“叮铃叮铃”轰吵不断，他又无奈又得意：“我就说，他们会炸。”

　　两人交换手机，互看评论。
　　卓越这边：“太可爱了吧是什么网红吗？”“牛啊，不愧是你”“情头封面官宣一条龙这可真是太秀了！”“哪来的这么甜的女生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丁婉婷这边：“卧槽这身高差绝了！”“配一脸我哭了！”“这是什么高颜值情侣给我去录恋综好吗！”“感天动地美女终于脱单了……”
　　两人抱着手机，一起笑了一晚上。

　　知书达理的女孩自然识趣，更何况陈珊珊的才学完全不输卓越，从此他的手机里再也没有出现过她的消息。

　　没过几天，赵十九寄的书到了。丁婉婷特意到咖啡厅找了各种装饰给书做陪衬，拍了照片发微博，给姐妹宣传。
　　捧着崭新厚实的书本，丁婉婷心里说不出的羡慕。从封面到里面的每一个字，都经过严格的校对编排，扉页印着的一干信息，书号、出版社、印厂、版次等，都证明了这本书的正规发行，它就在眼前，摸在手里，是实实在在的一本书，而不是网络里由二进制编排成的一堆虚拟符号……

　　即便新人作者的版税还不如网络订阅高，可或许，这就是文人的执念吧——自己的作品被正式印刷成册，可以捧在手里展示人前，不再是旁人眼中在网络上随便写写都不知道是个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丁婉婷不得不面对，这一刻，她心里天摇地动，一个声音揭竿而起势如破竹，几乎就要压倒了另一个声音，将她全然吞没。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拿起了手机，卓越的对话框就在置顶，她心虚地快速划过，找到了王宇航。
　　丁婉婷给他发去消息：我之前说的想写有关航天的书，想动笔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找你聊聊。
　　王宇航回：这周事比较多，得看周六了。

　　丁婉婷没有注意到，这周六，正是六月一日，儿童节。

　　明知她要考研，却在她提出要写新书的时候不予置评，一是因为他不好意思过多干涉，二是因为，他并没有那么坚定地想要参与她的未来。这就是王宇航和卓越的最大区别，即便是在她官宣之前，也是如此。

　　这一周卓越都在加班，到家最早也是将近十点，丁婉婷忍了一周，也为自己的想法字斟句酌了一周。
　　到了周五，公司跟大发善心似的，他们终于能早点回家，丁婉婷甚至还等到他吃了晚饭。

　　晚饭过后，卓越说要陪她散散步。丁婉婷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会很累，要直接回去休息呢。”
　　卓越笑了：“我现在好像乐在其中了，越累的时候越觉得散散步是一种放松。”

　　就快入夏了，夜里无风，变得有些燥热。
　　一段静默之后，丁婉婷迟迟地开了口：“我……有事跟你说。”
　　“嗯？”卓越低头看她，瞧见她的眼神，却是觉得不妙。

　　即便准备了一周，丁婉婷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一阵沉默，卓越停下脚步，认真看着她：“怎么了？”
　　丁婉婷给自己打气，一鼓作气开了口：“你觉得……你有多懂我？”

　　如果是24岁的丁知予，他尚且有些驾驭不住。但是21岁的丁婉婷，他知根知底。卓越从容地答：“就像你懂自己一样。”
　　他如此自信，她不意外。接着又问：“那，如果我现在推翻了之前的想法，深思熟虑之后还是想今年再写新文……你觉得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