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幸运的我》米狸

15、Chapter 15

　　卓越看见，丁婉婷的眼中满是紧张。
　　从初见到如此亲热只过了八天，对于大学生来说是快了些。是他时常忘了，现在的她还不是那个与他朝夕相处了一年的丁知予。可要他怎么克制自己与她保持距离，他已经太熟悉她的每一寸肌肤了。

　　从他向丁知予表白到如此这般，他们用了三个月。她复试之后，他陪她在京州待了几天，二十几岁的青年情侣，自然会尝试情愫催动之下深入的亲密。但，他们同样怯生，厮磨拉锯了两天，他才终于说服自己：“你是个男人。”
　　可直到她离京，他也不过是在被子底下温柔地抚摸她而已。像今日这般对丁婉婷放纵，已是三个月后他来到深州，和丁知予一起住进了出租屋之后。

　　丁婉婷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卓越，他知道，她想从他的眼神中判断破绽。
　　卓越沉静而笃定地接受她的审视，告诉她：“我这辈子，只爱过你一个人，只拉过你一个人的手，亲吻过你一个人，只这样……看过你一个女孩子。”

　　他把她说得羞赧，她“哎呀”一声，重新埋头进他颈窝。卓越笑了，很快又听见她问：“岛国小片也没有吗？”
　　“这……”卓越一时语塞，“这是个直男都看过吧。”
　　“用词倒是精准。”她在笑。
　　“是啊，我宿舍学神就没看过，他有男朋友。”

　　这话让丁婉婷一下子来了劲儿，她像只小猫一样弹起来蹭他：“什么什么？你们宿舍学神？”
　　“是啊，他叫吴佳俊，男朋友比我们大一届，法学院的，两个人都很帅。”卓越很热衷与她分享。
　　“天哪，好想见见，你们男生觉得的帅能是什么样。”丁婉婷兴致勃勃。

　　卓越考虑了一会儿，说：“如果你暑假学得不错，暑假后我找一个周末带你去京州，跟他们吃个饭。”
　　她的眼睛亮了：“真的吗？”
　　他强调：“前提是你得好好学习。”
　　“好嘛。”她答应下来，奶乎乎地钻回他怀里。

　　卓越从明天开始入职，不能再陪丁婉婷学习。所以，他今天放水放得彻底，两人腻歪到了午后才爬起来去图书馆。
　　他不再坐她对面，而是坐到近侧，好让她累了随时能靠他的肩膀，也让他随时能亲吻她，给她充充电。

　　券商早上八点半上班，地铁过去要一个小时，卓越需要七点起床。为了陪他出门，丁婉婷也决定从明天开始七点起床，吃完了早饭，刚好图书馆八点开馆。
　　按照这样算下来，丁婉婷一天在图书馆的时间就超过十个小时了。卓越很仁慈地体恤她：“你下午可以不用去那么早，三点左右到图书馆就行了，一天下来呢效率有个六七成就很不错了，绷得太紧也扛不住。”

　　丁婉婷当然全都听卓越安排，可听起来又觉得惭愧：“一天只学六七个小时可以吗？”
　　卓越细细分析：“只是因为现在战线还比较长，过于紧绷会很难持久。暑假你得把效率提到八成，考前一百天提到九成，如果能一直这样保持，就已经非常棒了。”
　　“听起来循序渐进，好像不是很难，可是坚持真的是很难能可贵的事，因为做到的人并不多。”

　　看着她谨慎的神情，他知道她对自己持保留态度。她一向如此，从不说大话，也不标榜什么，雄心壮志也不会说给别人听，因为她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十足的实力，不想给人落下人菜瘾大的话柄。

　　这时，他们已结束今日的学习，牵手一起往家属院走。
　　空旷寂静的校道上，卓越语重心长地告诉她：“宝贝，我知道学习本来就是一件很反人性的事情，我也不喜欢，可是没有办法，我们想得到的就只能通过学习才能实现。”
　　听到学霸这么说，丁婉婷觉得好欣慰，笑言：“我还以为你们会觉得乐在其中呢。”
　　“主要还是习惯了吧，所以我一直跟你说，我一定要在暑假之前陪你养成学习习惯。”

　　丁婉婷问：“那，你会觉得学习辛苦吗？”
　　“当然辛苦，”卓越认真告诉她，“我整个本科可不比高三轻松，主要一开始也比较受鼓舞吧，我高中在班里排中下游，但是是我们全省最高分进双大，所以一开始就会有很多人知道，就会想努力保持，不然别人又会说你最高分进来还这么菜。”
　　“嗯？”
　　“所以就一直在学习啊，当然最后结果这么好，能保研到京大，我觉得也是值得的，没有任何遗憾。”

　　丁婉婷认真看着他：“他好棒哦。”
　　卓越轻轻一笑：“我只是觉得，这是没办法的事，比如我现在要考证，就是因为我本科比不过别人，实习也不够别人，我只能用考证去补，因为CPA和司考真的就是很硬，其实我们班里没几个人这么早就考的，有些本科考了的也没有过。”
　　“我知道了，”丁婉婷停下脚步，望着他，乖乖巧巧道，“你去上班之后，我会乖乖去图书馆学习的。”

　　卓越看了她好一会儿，忍不住吻下来：“宝贝最棒了，明年我们一定可以一起去京州。”
　　丁婉婷甜蜜地笑了起来。他的声线仿佛有穿透力一般，驱散了她所有的不安和迷茫，这一刻她发自肺腑地觉得，他变成了她的最大动力。

　　第二天一早，丁婉婷还以为又能在楼下看到西装革履的卓越，却没想到他还是穿的短袖加球裤。
　　卓越一脸嫌弃地告诉她：“穿皮鞋和正装来来往往太不舒服了，去了公司再换。”
　　丁婉婷这才知道，她如此向往的西装革履的小说男主，于他们而言却是万般不自在。

　　这一天换丁婉婷送卓越到门口，他得再骑上五分钟的共享单车才能到达地铁口。
　　卓越叮嘱道：“不可以玩手机。”
　　丁婉婷好委屈：“找你也不可以么？”
　　卓越想了想：“那你还是找我吧，我可以控制你玩手机的时间，陪你聊一会就提醒你继续学习。”
　　“好耶。”

　　他们在那里吻别，相互鼓励，为彼此坚定奔赴共同未来的心。

　　丁婉婷一个人去了图书馆，还是在那个位子坐下，拿出平板和书，一秒钟也没耽搁就开始学习。这一刻，手机里那些花花绿绿的世界，都跟她没了关系。
　　到了中午，她一个人去吃饭，一个人回家，午后又一个人去图书馆。没他陪着，午后一杯奶茶就成了她快乐的依托。

　　券商工作强度高、节奏快，其实卓越没什么时间陪她聊天，也没有那么早下班，通常是八、九点走人，回到学校就到了九、十点。卓越直接去图书馆接丁婉婷，时间若是还早，就陪她散散步；如果实在太累，就直接回去关起门来腻腻歪歪，到了12点左右才放她回去。
　　到了周六，拂晓之时，他就会开门迎接她，与她甜蜜缠绵之后，宽容地陪她睡到中午。他们约定每周六是休息日，不必严格执行去图书馆的时间。

　　丁婉婷伏在卓越心口，摸着他硬实的胸膛，好笑道：“你觉不觉得，你这个时候出现是来影响我学习的？”
　　卓越闭着眼睛，很是恣意：“咱们这叫劳逸结合。”
　　“可是……”丁婉婷承认，“我学习的时候会想你啊……”

　　卓越睁开眼睛：“真的吗？”
　　“……嗯。”
　　“想多久？”
　　“就……不知不觉就会想很久。”

　　卓越低头下来，瞧见她委屈地鼓起了嘴。他何尝不明白，丁知予离京后，他还要继续待将近三个月才毕业，那三个月他日思夜想，心心念念，几乎是时刻都在提醒自己：“我有女朋友了。”

　　“宝贝，是我不好，”卓越认真说，“我很懂，我也很想你，我现在想的事几乎都跟你有关，可是我一旦忙起来就顾不上了，就会暂时陷入一种脑子不属于自己的状态，就只有工作。我知道一个人学习跟这个不一样，但我希望你可以努力做到，你多想想晚上就可以见到我了，所以白天就不要想那么多。”
　　“我知道，我也是这么跟自己说的……”丁婉婷有些无奈，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卓越问：“那你现在每天可以学多少？”
　　丁婉婷乖乖说：“倒是能把任务完成，就是觉得印象没有前两天那么深刻了，因为中间常常会走神。”

　　现在才过了一周，他从时刻想她到能够加以控制都用了两个星期，自己做不到的，又怎么能为难她。所以他说：“那……再让你想一个星期，从下周开始就得慢慢学会控制，好不好？”
　　丁婉婷喜出望外：“真的吗？”
　　“嗯。”他捏了捏她的脸蛋。

　　“那……”她敛起笑意，变得羞羞答答，“你来汉州，就只是陪我学习吗？”
　　“当然不是啊，”他看懂了她的期待，“我不是说了嘛，我们每周六休息，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去。”
　　“真的吗？”
　　看着她过分惊喜的表情，卓越都无奈了：“宝贝，我是你男朋友，又不是伴读，肯定不是只陪你学习啊，你要去哪里我都无脑没意见的。”

　　男朋友。直到这时，丁婉婷还无法完全坦然地将这个词和自己联系起来，大概是单身了太久，他又出现得太过突然，她没有一点点防备。
　　可这个词，真是是太惊喜太美好了吧。

　　“谁让你一来就这样，”她似乎有怨，“你看你来到现在，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围绕着我的考研学习，我都以为……你不是来找我谈恋爱的。”
　　“是我错了，”卓越立刻就说，“是我没有考虑到……”

　　他要如何解释？因为恋爱之初的一切……都已经在他们之间发生过了，暧昧，羞怯，懵懂，想要和对方尝试一切的迫切，想牵对方的手去任何地方的期待……
　　到了他们在一起的半年之时，他们更多谈及的也是工作、家庭、婚姻，甚至是子女教育……不会像大学生那样，只考虑今天吃什么，明天去哪里玩。
　　所以，在卓越眼中，他们已经在一起很久了，他完全是按照在一起很久之后的状态跟她相处，眼下最关心的只有她的学习，这是关乎他们未来最重要的事。却是忘了，现在的她，还在恋爱最初，她幻想的与他有关的一切，都还只是吃喝玩乐的简单快乐。

　　卓越叹了口气，只好说：“都怪我，这个时候……我要是能早点来就好了。”
　　既然提到这个，丁婉婷便问他：“那为什么，突然现在来了？”
　　这让他更无法解释，他绞尽脑汁挤出一个理由：“我看你又发了新文，以为你不打算考研了，那你就来不了京州了，这不是着急嘛。”

　　“那如果不是我发了新文，你打算什么时候来找我？”
　　丁婉婷过分认真地盯着他，最初编织故事的卓越一定没有想到，后续还要补这么多细节。他说：“大概五一后吧，学生会那边要忙校庆的事，忙完我就准备找你。”

　　见她满脸委屈，他主动说：“五一你想去哪里？我陪你去玩。”
　　丁婉婷随即笑了起来，埋进他怀里打滚：“那我要好好想想。”

　　之后宋欣欣她们提起卓越，就不再是“学长”或者“那个谁”，而是直呼其名。从代号到名字，是暧昧对象正式转为男朋友的象征。

　　五一之前，卓越的结课考试成绩下来了，他考了93分，王立沾了他的光，也考了87分。王立提醒他，下一门考试是5月21日，让他记着赶回来。
　　卓越当即反应过来：“这也太毒了吧？那我不是520就得走？”
　　王立这才意识到不对，对着他一阵嘲笑。

　　五一时，丁婉婷带卓越去赏了牡丹。卓越没有忘记，丁知予告诉过他，一定要在春天带他去看汉州的樱花和牡丹，樱花花期已过，牡丹开得正好，如今也算如愿。
　　赏完牡丹，卓越给她拍了很多照片，他们又像常规情侣一样地吃饭、看电影，看刚刚上映的她最喜欢的《大侦探皮卡丘》。

　　于丁婉婷而言，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约会，有男朋友牵着她的手、听她一切指挥的感觉，让她觉得既新奇又狂喜。
　　可她也看出来，卓越没有一点生涩。他会在挤地铁时自然地抱住她充当她的倚靠，他会在上下电梯时熟稔地站在她前后让她能够等高地抱住他，他会在吃饭时坐在她身侧而不是对面，甚至会将电影院的扶手收起来好舒服地抱着她看电影……

　　这一切的细节，即便是写了那么多言情小说的丁婉婷，都不曾知晓，甚至是惊讶。
　　可他那么认真地告诉她，他没有过别人，她想不到质疑的理由。

　　宋欣欣是汉州本地人，五一期间回了家。考研在即，没人想着出去旅游。

　　所以，假期的这几个夜晚，丁婉婷没有离开卓越的房间。
　　灯光一灭，黑暗之下的世界，翻云覆雨。她承受着他放肆的爱慰，也同样学着给他快乐，看着他在自己从羞赧到娴熟的安慰之下，变得与平日的斯文从容判若两人。
　　好几次，丁婉婷都以为他要来真的，卓越却将自己压制在失控的边缘，忍出一身汗水也没有再往前一步。

　　至少因为这样，她愿意相信他。

　　五一之后，宋欣欣回来了，丁婉婷老老实实住回自己的房间，只是在离开他臂弯的第一夜，她就难以习惯得辗转难眠。女人太容易依赖和习惯，明明才过了两三天，她就理所当然得好像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了。

　　假期结束了，丁婉婷继续去图书馆，卓越继续当着没有人权的实习生。
　　有几次他加班到将近凌晨，让她先睡不要等她，她却着急地跑到地铁口，迎接赶最后一班地铁回来的他。她心疼地提议他去住市中心，他们可以周末见面，他却笑笑安慰她：“没事，我在京州的话从学校到金融街也差不多这么远，而且地铁会更挤，汉州这个地铁客流量简直是太仁慈了。”

　　丁婉婷心疼又委屈地抱紧他，问：“以后正式上班了都会这样吗？”
　　“差不多吧，年薪50万哪有这么轻松的。”
　　“那……所有的工作都这样吗？”

　　这倒是把卓越问住了。当时毕业的他，有了进入中金的实力，自然是横向往上比较，薪酬和压力自然成正比，至于向下的那些，他还真没有了解过。
　　不知不觉，卓越说了实话：“我当时就想着进投行能多赚钱，其他倒是没想过……其实有拿一个总行offer，但听一个进去的师兄说他们加班也蛮狠，总包也才30万，所以就想反正都是加班，还不如多加几个小时多这么多钱。”

　　丁婉婷没听懂：“你现在实习，就能确定留用了吗？”
　　卓越这才意识到，自己稀里糊涂说了什么，赶紧补救：“我意思是……想去什么公司，就要往类似的找实习积累经验，这样简历比较好过吧。”
　　丁婉婷点点头，可还是忍不住心疼。

　　这一夜却让卓越难眠。
　　的确，在他毕业入职之后，同样保持了这样的工作强度。丁知予也问过同样的话：“以后都会这样吗？”
　　那一刻他心里五味陈杂，她陪他住在深州的半年，有多少次他比她回家还晚，有多少个周末他累得睡一整天，有多少个夜晚她想跟他散散步他却疲惫得走不动路，有多少次约会出游因为他临时出差而取消……

　　他们每天早出晚归，她去图书馆，他去上班。晚上他下班得又晚，只有睡前那短短两三个小时能够互诉心事，可偏偏他又累得常常在她说话时就歪头睡着……
　　她在他身边的半年，他真的没有好好陪伴她，也没有好好照顾她。

　　想到这些，卓越无力地闭上眼睛，自责与歉疚撕扯着心脏，痛得不能自已。
　　却没想到，他有了重新来过的机会，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他不仅可以改变丁知予的人生，也可以重新选择自己的人生。

　　——他是否依旧要执着于金融人视为终极殿堂的中金，享受着高傲的名誉、薪酬，却丢失了对爱人的责任与陪伴。

　　五一之后没多久，就到了5月20日。卓越一早告诉丁婉婷他要回学校考试，公司那边请了两天假，他陪她到下午就得回京州。所以，他们把约会提早到中午，她打扮得漂漂亮亮，他陪她去逛街，吃她最喜欢的日料。
　　送卓越去高铁站时，丁婉婷一路沉默。他看出来了，问了她几次，一直到下了地铁，周围安静了些，丁婉婷才说出口：“你好像……还没有表白。”
　　卓越一愣：“我昨晚0点不是说我爱你了吗？”
　　为了这一刻，他把她拖在屋子里过了零点才放她回家。

　　“可是……这是你第一次说啊，你说之前，我们已经这样很久了啊……”丁婉婷不知道怎么表达，“就是这样，也不知道是什么。”
　　卓越听懂了。自他出现在丁婉婷面前，他就那么理所当然地牵了她的手，抱了她吻了她，甚至碰了她，一口一个宝贝，却没有像在2021年的4月16日那样，郑重地对她说：“知予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人来人往的接驳大厅里，卓越抱紧了她。
　　“是我的错，”他愧疚又无奈，“知予我喜欢你，过去未来，你都是我的唯一。”

　　哦天呀，她的心上像是撒落了一地珠玉，叮呤当啷，轰响混乱。
　　过了好半天，她才能按照事先准备好的那样，接着说：“哦，那，我们怎么算纪念日？”

　　卓越笑了，他认真看着她，请求道：“还是从4月16日起算，好不好？”
　　丁婉婷一时之间顾不上“还是”这个表述，她只觉得，这样也好。

　　他们吻别，卓越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安检。

　　去地铁站的路上，丁婉婷收到了赵十九的微信：七宝，我好不容易给你问到了，一个认识卓越的京大朋友。
　　丁婉婷这才想起来，最开始她向赵十九打听卓越的事，可后来她连自己找人打听都忘了，他出现得太密集，进展得太快，她甚至来不及怀疑，就这样爱上了他。

　　丁婉婷给她回：这个月过得太快了，我忘了告诉你，我们在一起了。
　　赵十九回了一串问号，说：啊这……

　　丁婉婷感觉她这反应有异，便问：怎么了？
　　赵十九：我朋友怎么跟我说，卓越在追他们学生会里的一个女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