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礁岩》青是草色新

31、三分、三千

　　暖黄色的台灯下，一支笔晃动着它的尾部，书写一些青春日记。A5笔记本厚厚的也旧旧的，翻开的一页上面落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还有水痕。写着写着，这支笔写不动了，它躲到一边歇息，看着人类埋头哭泣。
　　手机打开又关闭，她始终在等一个电话，哪怕是一条消息。经过这几个小时的反复，她灰了心，趴在桌子上侧着发呆。旁边摞起的书本入不了她的眼，到现在未曾动过。眼神涣散在灯光下，那一刻她在想什么，没人知道。
　　好不容易得到的事物，居然就这么轻易地又失去了。她把手放置在灯光之下，灯光透过手，照的人虚虚实实，分不清楚。她瞧得难受，眼睛不断眨巴着，忍不住闭上眼睛再睁开，眼前出现很多虚影、漂浮物。这种感觉好像有什么魔力，明知双眼无法直视这样的强烈光感，却仍忍不住观察。她一直重复这样的动作。
　　直到台灯扛不住，一闪一闪着灯光，脸上的泪痕也干了，干涸在脸上，又粘又凉。
　　“啪”一声，台灯终于是不再闪烁，桌面也失去了那一束光。
　　她走向洗手间，观望着自己，她有些傻，她觉得自己哭起来挺好看的。红红的鼻子，蘸着泪水的眼睫。看着自己傻笑，又突然想到什么，再哭一场。哭完之后，打开了水龙头接水往自己脸上扑去。脸上冰冰凉，她拿过毛巾把脸抹净。
　　李亦然重归正常，在这个连风都平静的夜晚，她不想再任由自己大哭，总得做点别的什么事，不能再浪费自己的时间。她重新走到桌子边打开那些复习资料。那些东西任她死记硬背，过上几分钟就什么都不剩。
　　李亦然体会到自从喜欢上她，心神就不再是自己所有，都被她占得满满当当的滋味。那感觉好时让人回味其中，坏时令人茶饭不思。
　　她想找她的，可碍于自尊与试探——她想知道，邵清是否打心里喜欢她。她曾坦然唾弃过那些为爱困扰的人，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陷入同样的境地。右手包住左手，那是她的挣扎。

　　偌大的房子好像是空的。静谧的小屋开着灯，从那扇漏着光的门缝望去，有一张沙发。
　　邵清躺在那张沙发上，裹着毯子缓缓醒来。她睡了一觉，觉得更冷了，坐起身拿过手机，一排的未读消息，扫了几眼没发现李亦然的消息。她切换到通讯录。

　　桌子一阵震动，李亦然接通。
　　“喂。”李亦然刻意的把声音压得低些，才不让邵清知道自己哭。
　　“然啊，对不起。”
　　“嗯。”
　　“我真的很想和你考一所大学的。”电话那头顿了顿声音，“只是你也知道，我一直以来都没怎么用功过，突然让我一下子变得很勤奋也有些困难……但你相信我，我会做到的。只要你还……”剩下的话她好像突然就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了。
　　“什么。”李亦然仍旧是冰冷的口吻，但她无法掩盖住心底的雀跃，即便只有她自己清楚接到邵清电话的自己有多高兴。
　　“只要你还愿意教我，那我一定会改变的。”说完这句话，邵清大概有30秒没听到声音，她喂喂两声，差点以为信号不好，李亦然才回答她。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教你。”
　　“那你不教我了，谁教我？我怎么和你考一所大学啊？”
　　“随便，周恬郑岚岚。”李亦然又翻过一页。
　　“我不要她们教我，我只要你教我。”
　　李亦然摸着那张将翻未翻的页，心脏漏半拍。
　　她说，只要你。
　　又听邵清说，明天要不要见面。李亦然正踌躇着，邵清就说：“就这么说定了，然啊，明早见。”
　　仓促地把电话挂断，好似担心李亦然会拒绝。
　　李亦然放下那页纸，往后靠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天花板。
　　邵清在电话中说到一点，李亦然现在安静下来觉得也没错。那就是邵清真的很久没有认真听过课，或者自己完成过作业了。自己可以很快地沉淀下来把之前错过的功课补上，但是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邵清是邵清，李亦然是李亦然，拿对自己的那套方法套用在邵清身上，并不实用，总而言之一句话，那就是只能慢慢来。
　　那些令人沮丧的想法，好像都因为这一通电话，让人舒缓了不少。

　　邵清挂断电话后，整个人也从刚才半梦半醒的状态中彻底醒来。她也很讶异，自己竟然会给李亦然回电话。以前要是遇上谁和自己吵架，都是对方服软，不然就是这辈子再也不会打交道的可能。而这次自己非但打电话，还主动道歉。她没再想，而是接过热水机里的水，走到窗前，外面的霓虹灯亮起，她喝下一口热水，手紧紧地握住杯子，轻缓一声。